@海雨天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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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发表文章

    伊斯兰教及其他宗教的改革出路:宗教文化化

    节选自《新疆“再教育营”问题》

    我们在反对“伊斯兰恐惧症”的同时,也不能因此放弃批判宗教的劣性。尊重宗教和批判宗教并不矛盾(虽然你非要说矛盾那也没办法)。世俗主义应该是人类未来的方向。或者,起码应该是“宗教文化化”的。

    什么是“宗教文化化”?为什么要“宗教文化化”?这个问题我没有特别系统的理论,起码目前没有能力创造这种理论。但是简单说来,也就是将具有强烈“神性”的宗教,改变为更具有人性的、去神圣化的文化性质,变得如其他非宗教的意识形态那样可以直接质疑、批判及改造。

    宗教的特点如前所述是唯心性、排他性的,而且“神”是不容质疑的,只能在神圣经书(基督教为《圣经(旧约、新约)》、伊斯兰教为《古兰经》及圣训、犹太教则是《圣经(旧约》)中寻找言论作为思想信条和行动指导纲领。这显然是不对的(很抱歉没有不尊重宗教,但是我必须使用这个词)。

    不可否认的是,这些经书在其成书时,的确是伟大的。因为相比那个时代其他意识形态、文化习俗,基督教、伊斯兰教等都是非常进步的。例如,在妇女权利方面,《圣经》和《古兰经》比那时候其他大多数泛神信仰、泛灵信仰都要更利于女性,比当时大多数没有信仰的人对待女性的方式也更有利于女性。其他很多思想包括对人的价值的塑造、为人处世之道等,都可谓相当“文明”,是那个时代黑夜中的明珠。

    但是,任何东西都有时代局限性,不可能到现在还可以普遍的遵循。拿一千多年、两千年前的东西来衡量现在世间万物尤其人类社会,并且作为行为准则,显然是落伍的(当然会有一些东西是人类恒久的价值,但并非那时一个思想体系、一部书所有东西都有恒久价值)。但是宗教的教条不容直接质疑而是只能不同解释(教徒拒绝承认经书会有错、会有需要随时代而抛弃的东西,最多说“那些话是神圣的正确的,但是我可以这样解释”),这就让宗教即便经过改良仍然有局限性,并且导致极端主义总能有吸引力。因为极端主义很大程度就是原教旨主义。“原教旨主义”何义?仅仅字面就能看明白,即极端尊奉经书原文原意的价值观。去看看经书原文,就知道这样遵循多么可怕。

    而文化就不同了。文化是相对世俗的,或者起码非宗教性质的,这就可以不断被公开和安全的批判。在这一点上,中国就长期有非常好的历史。中国历史上宗教大多数时候都是孱弱的,兴盛的是儒学为最大派别、百家争鸣的非宗教性思想文化。虽然儒学也在很长时间内被推崇为一种类似宗教的、一度也不可以被批判的思想体系,但即便强调儒学独尊最严酷的时候,也没有宗教那种需要严苛遵守和高度排异的情况。而儒学没有被当成宗教一般尊崇的时代,则更是很自由,各种思潮都可以奔涌流放。也正是如此,中国长期都没有受宗教束缚,也没有特别多血腥的宗教战争。当然最重要的是让社会思想和人的价值观可以不断修正,随时代有所发展。当然中国受皇权禁锢很严重,文化自由也受打击,但束缚程度远不如宗教。

    所以,我认为,“宗教文化化”是宗教进行改革甚至革命的唯一好的出路。而“宗教文化化”,其实也就相当于世俗主义。又所以,中国的各宗教包括伊斯兰教,也需要进行这样的改革。否则,那只有无神论可以代替。

    我对于宗教的态度(节选自另一文章):

    我虽然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反对有神论、不可知论,但随着年龄增长和时间推移,越来越对宗教(主要是对宗教中的自由派分支及相应信徒、身处社会底层和边缘的信教者)多了一些宽容和理解。科学理性虽然可以衡量一切事物,但并不能完全解决一切困扰。例如我最近数月就深刻思考了死亡这一问题,感慨颇多。显然,每个人都将面临死亡这个无法逃避的结局。身死魂灭、永远与这个世界及世界上一切亲爱与挂念之人之物之事告别,至少对一部分人而言是难以接受的,思考起来十分沉重压抑的。有宗教中的“来世”或“天堂/地狱”作为一种心灵寄托,虽本质上是自欺欺人,但对于起码部分人而言是个不错的选择。

    还有,对于那些饱经苦难、长期生活在底层的百姓,宗教及宗教组织也的确是一种必要的安慰和庇护。就像我家乡河南,就有不少农村的老年妇女加入了教会,互相嘘寒问暖、守望相助。她们也很善良,对当时年龄尚幼的我也有关爱。据我所知其他一些省份基层信教群众也大抵如此。当面对农村空心化的基层政权组织,无法担负其应有的责任,就应该默许弱势的农民尤其老年妇女加入教会互助互暖,甚至必要时对宗教团体予以适当的协助。面对“苦难生灵的叹息”,如果我们改变不了她们现实中令人绝望的处境、给不了她们“真正的幸福”,那起码为她们留着“无情世界中的有情”,让她们空洞麻木的精神世界得到一些哪怕是幻想性的安慰吧。(当然,真正的有识之士应该从她们寻求宗教慰藉的表现,追溯其现实中的苦难,改善乃至改变现实,让她们不再只能吸吮精神鸦片,而是堂堂正正享受真实的正当的幸福。不过,即便改变再快,当下的老人恐怕也享受不到了。但我们可以努力让未来的孩子们老去时,都自由幸福的生活(或者最起码不受虐待欺凌,这要求看似简单其实非常不易),直到安恬的离世)

    但是,我们应该宽容的,仅仅是那些不得不通过宗教寻求慰藉的平民大众尤其底层民众。而对于利用宗教试图达成政治目的、意识形态目的、牟利目的的个人和势力,则不应该宽容,反而应当批判。中国一些“自由派”人士倒向基督教福音派基要派的怀抱,甚至试图将中国建为一个政教相融的国家,就是非常值得警惕的事情。未来的中国,不应该是一个宗教色彩浓厚的国家,而应该是以世俗主义为立国原则、严格实行政教分离的无神论国家。

  2.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发表文章

    伊朗9月示威:伊朗百年历史政治变迁与女性命运的跌宕

    9月16日,因一位违反伊朗宗教法律规定的着装规范,而被逮捕的女性的死亡事件,引发了包括首都德黑兰在内的伊朗全国各地示威游行,参与示威者高呼“反对独裁者”、“抗议从库尔德区到德黑兰对女性的压迫”、“哈梅内伊(伊朗最高领袖)去死”等口号,且抗议示威中逐渐出现暴力事件,示威民众与军警发生激烈冲突。近半个月以来,虽然伊朗官方派遣了更多军警弹压,还采取了切断部分地区互联网通讯等措施,但抗议未有平息,冲突仍在持续,死于抗议的人数继续上升。

    本次示威浪潮并非偶然的孤例,而是近年来伊朗民间抗议运动的又一次高潮,也反映着伊朗这个伊斯兰共和国宗教与世俗、专制与民主、保守与变革的长期斗争,以及外部环境变化对伊朗的深刻影响。要想了解本次示威的是非曲直和影响,就要追溯到伊朗繁复又曲折的历史变迁。
    
    不同于中东大多数国家主体民族为阿拉伯人的人口构成,从古至今,伊朗国民的主体是波斯人(占伊朗总人口的61%),而阿塞拜疆人(16%)和库尔德人(10%)则是重要的少数民族(阿拉伯人仅占2%),共同构成了今日的伊朗人。波斯人及其他与之关系紧密的族群,在两千多年前就建立了在中东盛极一时的波斯帝国(“波斯”即“伊朗”的拉丁语音译)。7世纪后,经历阿拉伯人等穆斯林族群的入侵后,伊朗逐渐伊斯兰化,伊斯兰化后的伊朗人虽成为穆斯林,但绝大多数(89%)都属于与主流派别逊尼派对立的什叶派。正因为伊朗人与中东主流群体的历史渊源、民族身份、教派认同皆是相异,所以形成了独特的波斯文明。相较于宗教信仰大于民族认同、更加遵循宗教传统的阿拉伯穆斯林,伊朗人的民族主义情感比宗教信仰更热烈,偏世俗的波斯文化对国家和人民的影响大于宗教,从国王到平民的伊朗人对现代化的制度、人文、科技也乐于接受。
    
    在这样的背景下,伊朗曾经有过非常世俗化的近现代历史经验。1925-1941年,伊朗王国“沙阿(君主)”礼萨·巴列维(礼萨汗)在位期间,在伊朗推动了一系列西化改革,发展现代教育和交通事业,并革除旧风俗,禁止妇女带面纱和头巾,削弱宗教对国家和民众的影响;1951-1953年,伊朗左翼政治家摩萨台出任首相,推行了一系列具有社会主义色彩的改革,发展普惠平民的教育医疗等公共服务,妇女解放自然也在议程并有所进展,直到被英美势力策划和国内反对派参与的政变推翻;1941-1979年,礼萨汗之子穆罕默德·礼萨·巴列维(巴列维国王)在位期间,同样致力于国家的现代化和世俗化,尤其在1963年后推行“白色革命”,进行土地改革、资源国有化、提高妇女地位并给予其政治权利和受教育权、普及教育、培育基层民主、推行全民基本保障等,并强化世俗政府权力。在以上这些时期,伊朗都是高度世俗化的,宗教的影响力颇为有限。
    
    但宗教势力一直试图夺取伊朗政治权力、在伊朗建立政教合一的伊斯兰政权。伊斯兰教什叶派思想家、政治家霍梅尼,即是伊朗宗教势力的代表人物。1960-1970年代,巴列维的“白色革命”虽然让伊朗变得富有和强大,但也带来了贪污腐败、贫富分化、资源浪费、社会上享乐和奢靡之风盛行、部分人道德堕落等问题,巴列维本人的生活也可谓穷奢极欲。当时流亡国外的霍梅尼即利用这些问题,鼓吹推翻巴列维的统治,复兴伊斯兰主义,通过伊斯兰教中关于平等、团结、廉洁、节欲的思想来洗涤人心、改造社会,将伊朗建设为一个伊斯兰教法主导的国家。在革命胜利前,霍梅尼还以一个宽容和蔼的宗教学者的面目示人,并声称在伊斯兰共和国建立后将尊重人权、包容不同信仰的群体和个人,因此博得了伊朗反巴列维的各派别、西方世界、伊斯兰世界的好感与支持。
    
    1979年,伊朗的伊斯兰主义者、社会主义者/共产主义者、自由主义者合作发动了革命,推翻了巴列维王朝。但伊斯兰主义者并未与其他两派共享革命成果,而是在短暂的过渡期后,经过数年的暴力清洗与舆论控制,将所有非伊斯兰主义者镇压,建立了政教相合、政大于教的伊斯兰共和国,宗教势力垄断了政治权力,霍梅尼担任同时掌管宗教、政治、军事权力的“伊朗最高领袖”。霍梅尼没有履行革命前尊重人权和包容不同信仰的承诺,而是开始实行严厉的伊斯兰教法,一切国家政策与国民行为,全都要遵循伊斯兰教教义及律条。
    
    而伊朗国家宗教化的最主要受害群体,即是女性。在伊朗伊斯兰革命之前,伊朗妇女是伊斯兰国家中权利保障相对最好的,享有选举权与被选举权等政治权利、受教育权,也有很大程度的婚姻自由和着装自由。而且,在巴列维时代,伊朗妇女经常通过示威游行等方式呼吁和伸张妇女权利,无论是宗教保守派妇女还是世俗激进派妇女,都能一定程度公开表达对政府的不满、提出自己的诉求。而巴列维政权的倒台、革命的成功,本身就有伊朗妇女的参与与功劳。
    
    但伊斯兰革命胜利后,宗教政权即迅速限缩女性权利、打压女权运动。他们根据对伊斯兰教义的原教旨化理解,认为女性地位低于男性、从属于男性,不能享有与男性相同的权利,还需要遵守作为女性特有的一些言行规范。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点要求,即是妇女需要穿戴符合伊斯兰教法要求的服饰,如身着黑色罩袍、头戴特定头巾。不止着装的限制,妇女的政治权利、受教育权利、就业权利、家庭民事权利等,也都遭到了压缩。妇女被要求做好“家庭主妇”的角色,减少参与公共事务。伊朗裔法国漫画家玛嘉·沙塔碧的漫画《我在伊朗长大》及根据该漫画改编的动画电影《茉莉人生》,即讲述了霍梅尼时代伊朗妇女被压迫和禁锢的情形和她们身心的苦楚。
    
    1989年,霍梅尼去世。霍梅尼的门徒、时任总统哈梅内伊转任“伊朗最高领袖”,而总统一职由拉夫桑贾尼接任(根据伊朗的政治体制,“最高领袖”略相当于其他总统制国家的总统,而伊朗总统则略相当于其他国家的总理)。继承了霍梅尼的衣钵的哈梅内伊,立场与霍梅尼很接近,但威望远不如霍梅尼。而总统拉夫桑贾尼则是一个相对开明的政治家,较为温和和务实。而此时的伊朗,因为国内的政治与宗教清洗、经济僵化停滞,对外又因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制裁、两伊战争导致的破坏和逊尼派各国对伊朗的孤立,导致伊朗内外交困。
    

    因此,在哈梅内伊的默许下,拉夫桑贾尼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如放弃霍梅尼时期的国有化和偏向计划经济的政策,转而推进私有化和发展市场经济,以改善恶化的伊朗经济民生。而在宗教相关的问题上,虽大体继承了霍梅尼的理念和政策,但在具体执行上有很大程度放松。伊朗女性在被原教旨主义禁锢的黑暗笼罩十年后,终于重新见到了一些光明。而又一任总统哈塔米,同样是开明的改革派,女性的处境也有了进一步改善。女性不仅仍然拥有受教育权和参与大多数工作的权利,在着装方面也得到了宽松的对待。

     但到了内贾德担任总统时期,伊朗的政治风气又变得保守。在突出的着装问题上,又开始要求女性规范着装,遵守宗教的清规戒律。而下一任总统鲁哈尼,其政治立场与哈塔米类似,女性的处境也又重新得到改善。
    

    其实,从1979年伊斯兰革命至今,除了霍梅尼掌权的十年,伊朗女性的权利和自由虽然受限,但仍然好于其他大多数伊斯兰国家。这当然不止是因为有几任开明的总统,而是伊朗有着异于各阿拉伯国家的体制与文化。

    伊朗实行的是特殊的“二元政治”,即神权统治与世俗政治的结合。一方面,伊朗的最高权力掌握在代表伊朗伊斯兰教权主义的“最高领袖”手中,宗教势力对于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皆有控制、渗透、参与;另一方面,伊朗又同时有一套基于世俗模式的行政、立法、司法等广义的政府机构,由这些世俗化的机构及法条管理国家和人民。在这样的体制下,宗教势力虽然掌握着根本大权并影响国家和国民方方面面,但世俗化的国家机器下的人民,仍然可以部分依照基于现世主义性质的民权(而非教权的)规约而生活,并拥有很大的自由度。这就让伊朗女性在被宗教束缚同时也受世俗制度和法律的保护、拥有个人选择生活方式的自由,而不像沙特瓦哈比主义政权、阿富汗塔利班政权治下女性那样必须接受全套“沙里亚法(伊斯兰教法)”的规训。

    而且,不同于沙特、阿联酋等君主专制的政权,也不同于埃及、叙利亚等军人掌控权力的国家,伊朗有着虽不完全但颇为真实有力的民主。伊朗的总统、国会议员,均为全民普选产生。虽然总统和议员候选人皆需要经过有神职人员组成的“宪法监护委员会”的资格审查才可参选,当选后还要最高领袖的批准方可上任,但普选是真实的,且往往是差额选举和存在竞争的。拉夫桑贾尼、哈塔米、鲁哈尼三位开明派能够当选总统(且击败了保守派推选的候选人),也说明了选举的真实性和竞争性。
    
    在这样的前提下,伊朗民众起码可以部分的影响国家权力和决策。而伊朗的女性是拥有投票权的,伊朗政府当然需要考虑她们的利益和关切。而伊朗国会还曾经选入过一些女权主义者,并联合温和派议员推进过一些增进妇女权益的政策,这在其他伊斯兰国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此外,包括女性在内的伊朗民众,是有言论、结社、游行、示威的自由的(哪怕受到很大限制),伊朗经常会有各种政治集会活动,各种民间组织和自媒体也很活跃,这同样是在其他专制国家很难见到的。
    
    伊朗的女性不仅在政治上有一定的份量,在艺术领域也颇有成就。伊朗的女性导演和演员,就占据了伊朗影坛的半壁江山,如纳吉斯·阿贝耶、洛珊·班尼蒂玛是蜚声伊朗内外的女性导演,而如主演奥斯卡最佳外语片《一次别离》的蕾拉·哈塔米这样的伊朗女演员也让世界为之瞩目。虽然这些女性不会直接批评宗教政权,但其成就和其作品对女性的关注关怀,足以有力促进伊朗女性的地位提高和权利改善。
    
    在文化教育方面,伊朗女性也颇有成就。在伊朗的各大学,六成学生为女性,比例高于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女性获得的良好教育,也让她们在自然理工和人文社科领域都颇有成就,获得世界数学最高奖“菲尔茨奖”的伊朗数学家玛利亚姆·米尔扎哈尼即是典型。更多获得高等教育的女性很多成为了医生、法官、律师、企业家,在社会上地位颇高受人尊敬。
    
    以上这些,在大多数伊斯兰国家是不可想象的。在原教旨程度极高的沙特,女性不仅没有政治权利,也没有接受完整教育和自由选择职业的权利,大多数沙特妇女一生都只能作为家庭主妇相夫教子。而其他伊斯兰国家如阿联酋、巴林、埃及等国制度与社会环境虽较为宽松,但女性的权利自由也很少能达到伊朗的水平,女性在文化、经济、社会各领域的成就更难与伊朗女性相比。
    
    显然,伊朗女性拥有比其他大多数伊斯兰国家、专制国家女性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权利、更多的自由度。正是在这样的前提下,伊朗女性能够为自身权利和自由而抗争。而同时,伊朗政权本身仍然是宗教神权至上、国家有各种基于宗教的律法与政策。这就意味着,伊朗女性既面临压迫,又有反抗能力,这就导致了伊朗女性与政权冲突的激烈。
    
    2017年,保守派的易卜拉欣·莱希当选伊朗总统。他改变了前任总统鲁哈尼的开明政策,强化了对宗教律令的执行。其中的一个表现,就是更严格的要求伊朗妇女遵守宗教着装规范。
    
    在伊朗妇女权利问题上,政治权利、受教育权、婚姻与财产权、就业权等方面的争议都非常重要。但相对最为显性的,是关于妇女着装问题的要求。根据伊斯兰教法,女性需要穿着遮盖身体绝大多数部位的罩袍,头部需戴头巾/面纱。但在具体服装形式、遮盖多少等细节上,不同教派和不同政权要求不同。一般来说,较为温和开明的教派或政权会放宽管制、允许妇女只象征性的遮盖头部和手脚。而保守派则要求几乎全身都要遮盖,面纱要完全遮住脸部。因为着装问题最日常也最显眼、执法最直接和频繁,也就成了伊朗女性维权运动中与政权冲突最多最激烈的领域。
    
    因此,莱希政权推行更严格的着装法令、加大执行力度后,引发了伊朗女性的激烈反抗。几年来,不少伊朗妇女因着装问题被逮捕甚至判刑。终于,因9月的阿米尼死亡事件,激起了如今极大规模的抗议浪潮。
    

    其实,这次抗议浪潮的爆发,不仅是由于女性着装争议和阿米尼之死,也是伊朗女性反抗教权压迫、伊朗人民在内外交困下发出的尖利嘶吼。

    如前所述,伊朗女性既有受教权束缚而不能充分伸张权利和自由发展的一面,又有相对其他许多伊斯兰国家和专制国家有较多权利自由和较大成就的另一面。但归根结底,伊朗妇女还是深受教权、教法、政权的压迫,不能和男性享有等同的权利自由和发展机会。而着装/头巾问题只是一个导火索,伊朗女性真正要反抗的,是整个教权文化与秩序、争取基于世俗的、男女平等的女性权利。

    而这次上街抗议的,并不是只有妇女;女性参与抗议,也不止因为女权问题。伊斯兰革命后数十年来,伊朗政治僵化、经济不振、意识形态保守、外交相对孤立,以及最近几年在美英等国制裁下经济急剧恶化、外部环境更加险恶,才是本次抗议尤其其中暴力活动频繁的最根本原因。

    自1979年伊斯兰革命后,伊朗的经济状况就非常糟糕。相对于巴列维时期的经济蓬勃发展,革命后40多年的伊朗经济萎靡不振。即便有拉夫桑贾尼、哈塔米这样的改革派推动经济自由化,也无法真正改变经济衰败的状况。而其经济衰败的根源,就在于革命后的政治体制、经济政策、分配模式,皆是僵化保守,无法激发经济活力。即便伊朗拥有丰富的石油和天然气资源,但资源收益大多数归于宗教人士和隶属宗教政权的军警力量(如“伊朗革命卫队”)所有,人民则普遍贫困。
    

    在政治上,伊朗虽然有一定的民主、法治、自由,但毕竟是有限的。代表宗教神权的“最高领袖”权力远大于总统,其他各部门各地方也都是“神”高于“政”、“教”大于“法”。而宗教势力在伊朗一直扮演着保守角色,拒绝变革甚至让国家倒退。霍梅尼时代如此,哈梅内伊掌权后也未有根本改变。伊朗民众三次选出温和的、改革派的总统,显示出人民心向开放和自由。可总统及世俗政府无力与“最高领袖”及宗教势力抗衡,许多改革只能半途而废,一些改良措施想要哈梅内伊首肯,也需做出很大妥协。

    更为糟糕的是外交/外部环境。伊斯兰革命后,旋即发生了导致美国与伊朗断交并长期交恶的“伊朗人质危机(伊朗军民闯入美国大使馆并殴打和绑架美国外交人员,危机长达444天)”事件。而霍梅尼也明确提出了自己的反美主张,将美国和整个西方世界视为腐朽的世俗资本主义的象征和伊斯兰文明的大敌。同时,霍梅尼也坚决反对另一大阵营即苏联和东欧的共产主义意识形态。而伊朗及霍梅尼政权又是什叶派主导、以波斯人为主体,这让它与周边以逊尼派为主的各阿拉伯国家也处于敌对状态,尤其与逊尼派领军国家、王权专制国沙特水火不容。1980-1988年,伊拉克萨达姆政权入侵伊朗,两国交战长达八年,双方共计近百万人死亡和伤残(伊朗一方死伤超过50万),经济和基础设施遭到极大破坏。而在战争中,除叙利亚等少数国家外,中东各国皆支持伊拉克而敌视伊朗,让伊朗外部环境更加恶化。
    
    而伊朗还有一个无论从宗教信仰还是国家利益上都极为敌对的国家,即以色列。霍梅尼及其追随者公开将反犹太复国主义、消灭以色列当成其教义及现实目标。霍梅尼和哈梅内伊领导的伊朗,通过支持以色列的敌人如黎巴嫩真主党、巴勒斯坦哈马斯等组织,对以色列形成威胁和滋扰。而以色列也视伊朗为头号敌人,通过暗杀、破坏等方式攻击伊朗军方人士和科学家,以及联合伊朗的逊尼派敌人围堵伊朗。
    
    伊斯兰政权建立以来,伊朗在国际上长期处于高度孤立的状态,孤立程度不亚于1960年代同时与西方、苏联与东欧、第三世界同时交恶的毛泽东治下的中国。这极大的影响了它正常的对外经贸、文化、科技交流,也自然对其国内经济民生造成严重伤害。虽然伊朗在1990年代以来逐渐与西方缓和了关系,还与俄罗斯、中国建立了长期友好合作关系,但总体上仍然是相对孤立的。即便和相对友好的俄中,也更多是利益之交而非真正的亲密同盟。而1995年后,随着伊朗核问题的凸出,伊朗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国际制裁与孤立。
    
     直到2013年,温和派人士鲁哈尼担任总统,向包括美国在内的国际社会释放善意,并愿意和平解决伊核问题。而此时正值主张和平外交、对待美国对手国家相对友好的奥巴马担任美国总统,美国当时也试图重塑中东地缘政治格局、摆脱对沙特和以色列的过度依赖。因此,美伊双方关系得以很快改善,还成功于2015年签署了《伊朗核协议》,伊朗承诺放弃核武开发,以换取解除制裁、获得民用核能帮助、恢复与西方各国的经贸往来。这时的伊朗外交才算终于取得了重大突破,伊朗也逐渐由相对闭关锁国转向更多的对外开放。而伊朗国内的经济民生形势也因此得以好转,鲁哈尼政府得到了伊朗国内广泛支持,连保守的哈梅内伊都支持鲁哈尼政府及其签署伊核协议、改善美伊关系等举措。而伊朗国内的经济社会改革也在进行中。
    

    但天有不测风云,2016年底,特朗普意外当选美国总统。而支持特朗普竞选的势力,就包括主张对伊朗强硬的右翼鹰派(如约翰·博尔顿),以及伊朗的敌手沙特和以色列。特朗普当选后,合同一众鹰派人物,全盘推翻奥巴马政府对伊政策,不顾国际规则和契约,废除了《伊朗核协议》,重新对伊朗实施制裁,并联合伊朗的敌手沙特与以色列,通过各种手段打压伊朗。虽然法国、德国、中国等其他参与伊核谈判的国家均反对特朗普政府的行径,但条约还是被废除、制裁重启。

    这对伊朗不啻是晴天霹雳。对于伊朗温和派而言,签订伊核协议、改善对美关系,不仅是为了在外交上打开局面,也是为了国内经济发展和社会革新。如果协议中的条款逐步落实、对美关系改善,就可以极大减少外部压力,摆脱被孤立的恶劣状态,促进伊朗对外经贸发展和技术资金等的引进。温和派得到这些成果后,也能在政治上取得优势,压倒主张对美敌对的强硬派(大多数属于宗教势力)。如果这样,伊朗国内的社会变革包括政治改革都可以推行,伊朗政权的宗教色彩也会退化,而世俗势力将相对得势,而女性也会因此受益。
    

    而特朗普政府撕毁协议恢复制裁,让这一切都成为泡影。美国作为世界第一大国,其对伊外交政策不仅决定自身行为,还影响世界各国对伊朗的态度和立场。美国重启对伊制裁后,伊朗重新陷入国际孤立之中,对外经贸交流大幅减少,地缘政治处境再趋恶化。更雪上加霜的,是2020年伊朗“革命卫队”总指挥官苏莱曼尼遭美军杀害,并险些酿成战争(其实特朗普政府就是试图以此诱发战争,伊朗选择了忍耐)。这一系列来自美国及其他外部敌人的打击,让伊朗国内的温和派逐渐消沉和失势,以宗教保守势力为主体的强硬派重新夺取大权,2021年总统选举中莱希的胜选就是例证。这样的结果也导致了伊朗国内改革的中止乃至倒退,伊朗女性的权利也重新被限缩。

    外交的挫折及外部制裁,也严重激化了伊朗国内矛盾。此前长期处于困境的伊朗,各阶层都指望改善对美关系打开外交局面,让贫困的伊朗重新融入世界市场,促进就业和改善民生。但协议被毁后,伊朗人又要排长队购物、面对从食品医药品到工业品的普遍短缺,以及从首都德黑兰到边远的呼罗珊省乡间失业青年的骤增。人民对政府外交失败、经济失败、民生失败的不满不断爆发,各种抗议此起彼伏。
    

    面对这样的局势,宗教势力和世俗政府都对解决经济民生束手无策,于是加强了社会管制,出台了更多有强烈宗教色彩的法令,以图利用伊斯兰教法和传统稳定民心、维持社会秩序。这一方面博得了持保守立场的那部分民众的好感、平息了一部分动荡,但也导致了世俗主义者更大的不满、激发了更多暴力反抗。从2018年至今,伊朗已爆发十多次大规模抗议,内容包括抗议油价上涨、粮食补贴取消、经济疲软等。而女性也广泛参与其中。在恶劣的内外环境下,伊朗女性尤其中下阶层女性,是弱势中的弱势,是受霸权主义和国家民族冲突、教权、政权、阶级、性别五重压迫的受害者。其受害愈深,反抗愈烈。而伊朗又不像沙特、朝鲜那样是密不透风的完全专制体制,其一定的自由度更让各种压迫有强烈反弹,女性也借助各种条件奋力抗争。 而今年9月因阿米尼之死引发的抗议及暴力,则是这一系列抗议和暴力中的最新一则。它既有强调捍卫女性权利与自由的女权诉求,更蕴有与其他抗议一样的对经济衰退、物价上涨、失业和贫困加剧的共同不满,以及更深层次的对政治专权、思维僵化、内政外交失败的政府及宗教势力的愤怒与痛恨。

    虽然本次抗议及冲突仍在进行中,但根据以前类似事件的过程和结果,本次抗议大抵也会在不久后被镇压下去。但即便政权将之镇压,也只是暂时平息了动荡,而不会让政权长久的稳固。面对长期的贫困、教权的禁锢、专制的高压、无望的未来,再回想古代波斯的辉煌、巴列维时期的强盛,伊朗人民的愤怒不会因军警的暴力而止息,反而会越燃越旺。教权不终结、专制不结束、民生不改善,人民的抗争就不会停止。
    

    那么,伊朗、伊朗人民、伊朗女性,究竟如何才能获得新生呢?

    伊朗内部最大的弊症,在于教权的强大和对世俗的凌驾。对伊朗而言,其宗教与世俗的“二元政治”,既避免了宗教对一切教务俗务的垄断,也成为压制世俗力量的枷锁。根据这些年民主选举的结果和政府机构的运作,以及社会文化环境、国民价值观念,可以看到伊朗有着非常强烈的世俗民主基础,人民都向往自由。而凌驾于世俗政府之上的教权力量,则让民主不能完善、世俗不得不服从宗教,人民也没有充分的自由。而对于女性,宗教保守主义势力掌权并施行沙里亚法,更是终身的梦魇。即便伊朗妇女处境较为宽松,尤其德黑兰等大城市妇女权利自由得到很好保障,但宗教法令和意识形态压力,仍然让女性如在达摩克利斯剑下般不安的生活。
    
    宗教势力不仅在政治上凌驾于世俗,还垄断了国家的能源开发和外贸等经济命脉,从国家资源中大发其财。“伊朗革命卫队”和下属的“巴斯基民兵”在保卫国家的同时,也是巧取豪夺的能手。伊朗的保守宗教势力就如寄生于国家的瘤子,让这个国家一直不能正常化,经济政治皆被其拖累,女性更是遭受更多束缚。想要伊朗经济发展、人民自由,尤其伸张妇女权利,必须去除宗教势力在政治上的寄生和对世俗政府的凌驾。
    
     而外部环境对伊朗同样重要。事实上,伊朗在对外方面一直是相对谨慎克制、遵守国际规则的。除了霍梅尼时期曾试图“输出革命”,近三十年的伊朗在对外问题上都更多采取防御姿态。相对于其对手沙特到处传播极端的瓦哈比教义、和世界上各独裁政权眉来眼去,伊朗则仅仅为了生存才和部分国家不得不维持外交,并不热衷传教。伊朗在中东构建“什叶派新月”,也是针对逊尼派联盟及以色列咄咄逼人行径的一种反制。而在争取签署伊核协议时,伊朗表现出了极大诚意。更重要的,是伊朗民间普遍的亲西方、亲世俗世界的情绪非常强烈。有些人根据中美两国部分新闻信息以为伊朗是一个强烈反美的国家,这只是政治宣传而已。现实里大多数伊朗民众对美国并无强烈恶感甚至有好感,只是需要配合官方的反美宣传罢了。伊朗人普遍渴望融入世界,尤其对西方世界非常艳羡,这让国际社会促成伊朗变革的拥有很好的“群众基础”。
    

    但国际社会并未足够的释放善意,甚至以恶还善。最恶劣的,即是特朗普政府撕毁伊核协定、重新制裁伊朗,还拒绝向伊朗公民发放签证、阻止美伊乃至伊朗与其他国家的交流合作,并联合沙特和以色列在中东和世界处处为难伊朗。这直接导致了伊朗国内温和派的失势和宗教保守势力的重新掌权。而杀害苏莱曼尼也激化了美伊矛盾,让伊朗宗教分子和民族主义者用以煽动反美情绪。有的人认为这些制裁和打击可以加剧伊朗国内矛盾并激发革命,而其实这只会导致伊朗国内极端势力得势、贫困和暴力增加,最终受害的还是伊朗人民。尤其对于伊朗女性,将成为国际博弈和内部冲突的棋子与牺牲品。

    真正对伊朗及伊朗人民有益的国际行为,绝不是激化矛盾增加仇恨,而是在尊重伊朗国家主权与保障其合理利益基础上,向当权者和人民释放善意、敞开开放与对话的大门、与其积极谈判修约并履行协定,促进伊朗融入世界和实现中东和平。在这样的基础上,有理有节的支持伊朗人民的和平抗争,帮助包括女性在内各弱势群体争取正当利益,为这些抗争和维权提供力所能及的物质帮助、舆论声援、组织与信息支持。即便对伊朗制裁,也应该是出于人权而非地缘政治,制裁对象应是侵犯人权的罪犯而非整个国家和平民大众。如果国际社会能做到这些,伊朗的政治革命、社会革新、女权事业,就能取得巨大成功。
    

    当然,以上这些设想只是一种理想。现实里,伊朗的宗教势力已根深蒂固,与国家、政权、军队、司法、教育、传媒等各领域各方面紧紧捆绑在一起甚至成为其中一部分,各种利益连接盘根错节,几乎不可能完全去除。而国际形势尤其中东局势更是严峻复杂,逊尼派与什叶派的千年恩怨、波斯人/伊朗人与阿拉伯人的两雄争霸、伊朗与以色列基于意识形态和现实利益的死仇关系,以及伊朗与沙特、以色列、阿联酋、土耳其等国在叙利亚、黎巴嫩、伊拉克、也门的代理人战争,都让伊朗深深困于地缘政治博弈之中而难以脱身。而域外各国也都各怀心事,对伊朗及中东的态度也取决于自身利益,而不可能将道理和道义作为最优先考量。在如此的内外条件下,伊朗的变革遥遥无期。

    但对于伊朗的国家命运、伊朗人民尤其女性的未来,也不须完全丧失希望。如前所述,伊朗有着独特的民族文化与历史传统,有过相对世俗开放的历史经验,人文底蕴深厚、自主科研能力强。相对其他发展中国家,伊朗包括女性在内的国民受教育水平高、国民素养和权利尊严意识强烈,还在艺术、教育、科学等各领域诞生过不少杰出人物,且其中许多人物关心时事、热衷于民权和女权运动。无论是历史遗产,还是现实基础,以上这些条件都让伊朗有着极大的变革潜力。
    
    而在国际上,随着特朗普的败选、极右翼反伊(伊朗)亲沙(沙特)亲以(以色列)鹰派的失势和民主党政府的上台,美国开始修正此前几年在极右翼势力把持下扭曲化的中东政策、对伊朗政策,伊核谈判也得以重启。包括美国在内世界许多国家的进步力量也都在想方设法为伊朗女性发声,而非像其他一些势力那样,只有出于利益和教派立场的对伊朗女性的利用和对伊朗国家的破坏。虽然这些改变暂时还没有多少成效,但起码不至于像特朗普时期那样让伊朗国家和人民陷入更大困境。
    
     因此,伊朗的民主事业与女性解放,在短期的无望下,蕴藏着长期的希望。1979年的伊朗人民,曾经以极大的热情,将卓有成就但腐败专权的巴列维推下王位,结束了伊朗两千多年的王权时代,建立了共和国。虽然革命成果被宗教保守势力窃取和独占,但也展示了伊朗人民无畏的勇气和强大的力量。而如今的教权势力虽比巴列维的专制王权更加树大根深,但其与现代文明及民主人权脱节的表现,也反映了其落后与腐朽。在一波波的抗议浪潮冲击下,它不可能江山永固。如果国际社会既不要损害伊朗主权和国家利益,又能够助人民一臂之力,那伊朗民主的胜利、女权的伸张,是一定会到来的。
    
    对于包括哈梅内伊在内伊朗的宗教保守势力,其体面退出历史舞台、将权力移交给世俗政府,然后以宗教领袖身份担任谘询性职务,是其最好的选择。相对于其他一些完全不相信其信仰、自身从不遵守清规戒律、对内铁腕极权、对外播撒极端思想和模式的政权(如沙特、阿联酋、卡塔尔这些宗教王国,还有冷战结束前的苏联和东欧、现在的中国和越南等名义上是共产主义、实质上是专制极权的一党专政国家),从霍梅尼到哈梅内伊的伊朗什叶派高层,其实还是比较真诚的尊奉神明与先知、有着虔诚信仰和自律精神的,其也是真心希望伊朗人民得到幸福。
    
    在伊斯兰革命前,他们都曾承诺伊斯兰共和国将保障基本人权与尊重不同的信仰。不仅如前述的霍梅尼曾以温和面目示人,他的弟子哈梅内伊亦曾有过类似承诺。流亡海外的伊朗共产主义者胡山·阿萨迪,曾对自由欧洲电台讲过一段往事。巴列维时代,他与哈梅内伊都因反抗王权专制而被捕,还是同室狱友,二人无话不谈。虽然信仰有别,但惺惺相惜。后来二人分别,哈梅内伊衣衫单薄、冷的发抖,胡山将自己的毛衣脱下送给哈梅内伊,两人紧紧拥抱。哈梅内伊感动的哭泣着说,“当伊斯兰共和国建立后,没有人会再流下一滴眼泪”。
    
    这样的故事令人感动,而革命后宗教势力清洗共产主义和自由主义者的行径,则令人明白政治的残酷无情。可革命的理想真的应该忘却吗?如果霍梅尼时代许多伊朗革命者还试图通过这样的残酷手段,建立一个基于伊斯兰教义、“人人皆兄弟”、扶弱救贫、清廉公正、德行美好的人间天堂,那这几十年政治经济的失败,包括许多宗教分子的贪污腐败、骄奢淫逸,还不能反映这样的“乌托邦”其实已经失败且未来也不可能成功吗?如果还真诚的信仰这些而非被利益所诱,难道不更应该改弦更张、弥补旧过、全身而退吗?
    
    哈梅内伊和他的同志们如果能认清现实、回望初心,就应在保留一定权力和利益的同时,逐渐将伊朗过渡为世俗的民主政体,然后功成身退。而他们尊奉的什叶派版本的伊斯兰价值观,完全可以像西方国家基督教乃至俄罗斯东正教现状那样,在政教分离前提下发扬宗教的有益成分,让宗教成为维系社会公序良俗的道德参考和国民的精神慰藉,而非依靠暴力与强权令人民屈服。关于女性问题,伊斯兰传统教义曾在千年前的旧时代有利于女性权利保障,在古代特定的历史环境下也是值得遵守的。但任何宗教和文化都不能拘泥于旧日陈规,而要与时俱进。曾经的教条已然落伍,伊斯兰教也需要尊重和捍卫现代社会下女性的权利自由。尤其对伊斯兰教什叶派而言,其建立与发展及与主流逊尼派的大相径庭,本来就是一种对伊斯兰传统的扬弃与革新,而非因循守旧。其实,相较于其他许多伊斯兰国家和宗教势力,乃至许多专制的世俗政权,伊朗教权力量已经做的相对不差了。如果其能够利用自身威望和能力,让国家走向更加文明和现代,那功绩足抵其罪,也算一种圆满了。
    
     可现实里,无论因为对权力的眷恋,还是出于偏执保守的意识形态立场,都让他们几乎一定不会放弃权力或改变现状,而是得过且过、击鼓传花,甚至还要更加倒退以遏制革命浪潮、维系教权专制。但逆历史潮流而行、与现代文明脱节、罔顾人民利益,终将会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只争来早与来迟”。
    
     伊朗的历史与现实,不止是伊朗的历史与现实;伊朗女性的命运与抗争,也不止是伊朗女性的命运与抗争。世界为一整体,全球同此凉热。民主和人权,是人类共同的价值与福祉;女性的自由与解放,无论男女都应追求与捍卫。但愿伊朗人民、各国人民,尤其女性和其他弱势群体、被侮辱与被损害者,都能推翻各色专制势力和强权压迫,解除有形无形的枷锁,“去除一切昏迷与强暴”,都得正当的幸福。
    
                                                              
                                                       2022年10月2日
                                               共和历231年霞月马铃薯日
    
  3.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发表文章

    致支联会邹幸彤的信

    邹幸彤女士:我是一位来自中国大陆、现居欧洲的学生。我从初中就开始了解六四的相关知识,并成为我思想觉醒、走上探索中国变革之路的一个引子。而纪念六四、让中国和世界都不忘六四的最有力之力量,就是支联会。支联会这三十多年来,不惧强大的中共政权,坚守在香港这块孤岛上,为纪念六四、推动中国民主与人权、为中国的民运保留火种,出力甚多。支联会六四晚会的口号,“结束一党专政、建设民主中国”,是大陆、香港、中华民族及海外华人共同的心愿。我2018年曾赴香港,参加了支联会主办的六四纪念晚会,与十多万港人共同纪念先烈、呼吁民主,亲身感受了许多港人的正义感与爱国心。

    我也知道,这些年香港本土主义和分离主义思潮流行,支联会及传统泛民主派不仅被中共政权打压,也在香港面临许多冷漠。这更反映了你们坚守的不易。青年人中关心中国大陆民主事业的越来越少,而您作为新一代港人,积极参与支联会,关心大陆民主事业,更是难得和珍贵。支联会后继有人,中国民主也更有希望了。

    国安法颁布以来,香港的自由逐步走向沦亡。支联会也面临被迫解散的命运,三十多年的坚守快要毁于一旦。您不惧打压和拘禁,与支联会各位同事共同捍卫着真相与自由,宁可入狱绝不屈服,我十分敬佩。大陆心系民主与人权、铭记六四的人民,也都感激您的付出。自您入狱,许多人包括中国大陆人都在表达对您的敬佩与支持。

    我希望您继续坚强坚定的活着,如果面对伤害可以做一些变通,以保重自己、保存实力为要。虽然中国大陆和香港都还要经历一段黑暗时期,但是中共独裁政权不可能一直存在下去,早晚有天亮的时刻。那时,五湖四海的中华儿女必齐声欢庆,天地澄明。那时的人们绝不会忘记你们的坚守和功绩,您与革命同仁们必定会被铭刻在历史的纪念碑上,而那些迫害你们的人将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民主必战胜归来!

    祖国万岁!

    六四英雄永垂不朽、支联会永世长存!

    2021.9.10

  4.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回复文章

    和女权圈子的一些交集和思考

  5.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回复文章

    和女权圈子的一些交集和思考

  6.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发表文章

    和女权圈子的一些交集和思考

    节选自我的自述:

    我曾经和包括她在内的一些陆港台女权人士活跃的微博圈子接触过(2017年底至2018年那维权的最后几个月,我偶尔上微博看新闻、求助和参与讨论。次数很少,但还是看到了一些人事),在推特上也争执过一次,对这个圈子印象很差。

    这圈子有几大问题(至少其中一部分是这样,当然整个女权圈子是庞大而复杂的,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不能对所有人一概而论,但以下这些问题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普遍):
    
    1.拉帮结派,屁股决定脑袋,不仅对外撕斗,女权圈内部也跟文革红卫兵一样,总要分成两派甚至多派,不讲道理只凭声高话恶人数多寡的互撕,至少我亲眼看见过一次两波人互撕与围攻,只不过无法像红卫兵那样动武罢了。一个人瞎胡闹没事,一群人就能产生巨大负面影响;例如我说了一些对事不对人的评论,帮巫山童养媳事件当事人马泮艳争辩了几句,就被卷入两波女权分子的是非漩涡之中,自拔不得(非要把你卷进去),我再礼貌的感谢、为无意加入一方而道歉,都得不到善意回应,反而被攻击谩骂,受了不少气。而我因受校园暴力和网络暴力,对拉帮结派深恶痛绝,既反感别人合伙找事,更拒斥自己变成某些团伙的成员帮他们欺负其他人,也不想被人当枪使。(当然,她们其中一些人不承认拉帮结派。但是好几个人明里暗里呼应,帮腔和站队,不算拉帮结派?那什么算?当然,她们相互联系的程度肯定比不上许多网络圈子的男性流氓恶霸,但说她们拉帮结派我认为也没错)
    
    2.不容异见和批评,而且公然反对理性客观中立,只能顺着说,只要提出不同意见,哪怕你非常和气,毫无冒犯之辞,都会扣你“男权(分子)”、“直男癌”、“圣吊”、“大傻X”等各种帽子,而且不跟你正经辩论,而是各种挖苦讽刺,一群人阴阳怪气的嘲讽。如一个叫“心血来桥”的女权分子,就是特典型一个例子。她的一些朋友也喜附和她,和她一起明里暗里讥讽他人。而我在推特上评论说“许多残疾人生不如死,有时候活着还不如死了,可以少受很多罪”之类,主张残疾人有有尊严的结束生命的权利,以及客观陈述残疾人活着有多么悲惨、受到多少歧视和欺凌,就被她们完全曲解成歧视残疾人、要残疾人去死,然后结伙围攻……无论后面我说了多少论证,并说若有冒犯表示道歉(虽然我并没错,但我愿意为那个残疾人感觉被冒犯而道歉)她们就是不理解(辩论过程在推特上有记录),骂完人辩不过就拉黑。这些人既蠢又没有同理心,缺乏对残疾人问题复杂现实的认知。我在自己的自述里多次提及维护残疾人在内弱势群体权利的重要性,并在防治校园暴力的文章和建议书中提及保护有残疾的未成年人的具体方案。如果严重的抑郁症也算残疾,我也算残疾人。如果说我不能对残疾人感同身受、同情残疾人,那这个世界上就没几个人算得上同情残疾人的了。提到理性客观中立,她们反而讥讽我,说我“以此(理性客观中立)为荣”。这是废话,我难道要以极端、偏见、撒谎为荣吗?
    
    3.女权主义者对女权问题的关注偏离重点,既极端又不坚定。例如过于强调性别偏见等争议议题且日趋教条化、贵族化,而对更急迫、更有社会共识的女权议题缺乏投入和实践。如中国妇女遭受家庭暴力的问题(及中国农村女性极高的自杀率问题)始终非常严重,而建立健全反家暴法律法规和监督其执行、建立包括切实有效的庇护机制在内的妇女人身保护体系等问题,以及确保离婚权和人身保护令的切实执行,就是当务之急;而在反性骚扰方面,如何通过制度建设和公民互助保障女性有条件有勇气反抗性骚扰、性侵犯(而不是像现在普遍沉默、担心被打击报复和污名化),同样是值得女权主义者研究和推动的;女性在职场遭受的各种歧视性对待,也应是女权反抗的重要方向;女性由于不同于男性的各种生理特征,在工作中面临诸多不便,因此产生了改善工作环境的需求(如哺乳问题,就需要公司有哺乳间)。推动对女性友好的工作环境的构建,无疑需要女权人士的鼓与呼;而落后地区女性在受教育权方面的面临的各种挑战,更是需要维护女权力量积极介入的。此外,女性之间的团结互助,建立以反家暴、反性骚扰等为目的的互助组织,相互之间提供紧急而关键的救助(如临时的人身保护、居所提供、传递求救信息),也是很必要且有条件做到的。总之,女权主义者应该在关于女性基本的安全、生存、发展的问题上竭尽全力;把追求男女公民均应享有的、易达成共识的基本人权作为主要面向;把保护底层、残疾等弱势女性基本尊严和权利作为女权运动的重点目标;把追求的女性权益具体化明晰化作为将理论转化为实践的关键;将身体力行从自己做起作为基础运动方式。
    
    但现实中,大多中国女权主义者恰恰在走相反的路径。一方面,她们不愿意行动起来,对于亟待解决的侵犯女性权利的问题没有充分的关注,更没有实际的参与推动解决,即便在宣传和口头呼吁上也没有尽力而为,不够投入、缺乏坚持;另一方面,她们却又把女权理论教条化极端化,将大把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大而化之和极端的观点与言论的争执上,为了几句话几条新闻骂的不可开交。这和“小粉红”每天执着于民族主义狂热而无脑爱国,却对国民的民权民生视而不见一样,既愚蠢又冷血。女权分子即便不用像我呼吁防治校园暴力和网络暴力这样投入全部身心(更不用像我这样割腕流血),也至少要拿出收入的千分之一、付出时间和精力的百分之一,去为维护女性权利做些实事吧?但她们没有。这称得上是“女权主义者”吗?
    
    更荒谬的是,哪怕他人同意大多数捍卫女权的主张,只要不同意她们的一部分观点,或者不够激烈,就会被打成“直男癌”、“男权分子”,然后划清界限口诛笔伐。女权圈子内部也会因为一些分歧互相攻击诋毁,闹得不可开交,给对方扣上“伪女权”、“吊癌”之类帽子。这与反右和文革中将一些人的异见言论无限上纲上线,打成“特务”、“反革命”在逻辑上如出一辙,只不过前者危害很轻,不至于给“批斗”对象带来多大实际伤害。女权的这种极端化倾向,不仅不能推动社会对女权问题的关注和妇女权利的保护,反而导致了大众对女权的疏远、抵触、拒斥,使得女权主义者日益孤立与封闭。这用中共的一个术语评价,就是“脱离群众”,无源之水怎能波涛滚滚?无根之木又如何枝繁叶茂呢?
    
     此外,还有女权日益贵族化的问题。女性中权利受侵害最严重、处于水深火热境地、最急需救助的,无疑以农村和落后地区女性、城乡底层女性为主,但是她们恰恰是女权主义者实际上相对最为忽视、受女权运动影响最为微弱的群体(这与印度部分地区底层女权运动的如火如荼对比鲜明、可悲)。就像我在推特上讲过,略作删修复制于此:“从豪门到平民家庭,尤其底层,数百万计的女性遭受着严酷的家庭暴力,每年大约30万妇女自杀……而公知圈媒体圈的女性,控诉在酒局上、办公室被性骚扰……后者当然有权利控诉。但和那些受家庭暴力而自杀却悄无声息的女性比,总觉得哪里不对。例如一位知名的人权活动家、作者Z女士,在metoo运动中指控她曾经采访过的一位男性作家,对她展示肩部的麻疹,以及疑似“拍了屁股”。且不说真假与缘由(即便Z女士的指控完全为真),这件事和神州大地比比皆是的将妻子打伤、长期虐待,女性却未得到任何保护、男人没受任何惩罚的案例相比,算得了什么?和几十万不堪凌辱自杀的妇女比呢?如果是一位小城镇普通女孩,因为这点事控诉,会被人们看成什么?矫情?神经病?可这位知名女士的控诉,却得到广泛支持。……上流社会名媛的一瞬触觉和视觉,比成千上万底层妇女的人生和生命都金贵。当然,我对这位女士无不敬之意,她也为中国人权贡献良多,她也完全有权利控诉。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女权运动、metoo运动,都不应贵族化,不应演化为上流社会才能用的高级器皿。一切不立足于广大人民利益的运动,是不能长久的,是无法扎根的。人民的苦难、百姓的生命,无论何时何地,都应高过上流和中产男女们的触觉、视觉。
    
     人人生而平等。”
    
     谁的命不是命啊。
    

    (我后来了解到文中那位被性骚扰的女士曾经遭遇过更严重的性侵害,也为中国底层妇女做了很多事。我对此前发表的言论感到十分抱歉,虽然我主观上没恶意,但是客观上伤害了其尊严和感情。不过既然写了我就不再修改了,而是在此做出说明)

    4.这批人中部分人人品不坏(较有影响力的,人品不坏的居多,还要顾忌影响;普通博主,那就脏话和挖苦、极端更甚,毕竟匿名生物更没顾忌),甚至在一些事上很有正义感,但往往思想偏狭、知识水平低、分辨是非能力差、批评有余(且往往批评不到点子上,谬误百出)建设不足、视野狭窄、评人论事非黑即白非对即错、缺乏对人与事复杂性的认知能力、讲问题只讲一面理、缺乏自省和同理心、辩论时不断偷换概念和歪曲他人语意、脏话连篇……言论风格很像川粉(即特朗普的支持者)和红卫兵,一副文革做派,典型的民粹作风。甚至还有个别人猥琐、阴损,心机很深,颇有坑人技巧。例如一位台湾的女权社运者(她声称是台湾女权活动家苗博雅的“迷妹”,还听过社运学者范云的课),在一次关于马泮艳女士事情的微博辩论中,在评论区主动要私信我,然后我就跟她私信交谈。上午说话好好的,下午就突然和我翻脸,跟她一群朋友诬陷我私信“骚扰”她,然后谩骂我和马泮艳。后来我贴出她主动联系我的截图,这位又改口狡辩,最后因为各种原因注销账号跑了(这个事我以后必要的话会专门写文,作为网络冲突的一个案例评析)。还有一个叫“李三休”的男性帮闲也是对我不断侮辱谩骂攻击(只不过他是另外一方的),我跟他讲理他就胡搅蛮缠,后来怒骂他,他反而退缩了。她/他们的网上言行,与她们反对的男权分子、政府、社达,形异实近,只不过是处于较弱势一方、没有实际为恶能力罢了。(这次及之后接触的一些港台看似进步、关心人权的人士,越发让我大跌眼镜,连范云、苗博雅的粉丝都这样素质)
    
    一方面,她们相对于那些五毛、社达、川粉、男权主义者,各种极右派,各种歧视与欺凌弱势群体的恶人比,相对没那么野蛮、暴力、阴毒、肮脏、无耻。女权圈子在互联网各种圈子里,肯定算不上最糟的(甚至不见得低于全体中国互联网网民、所有圈子的平均水平。  后来我看到推特中文圈同样甚至更糟糕、恶毒。
    
    例如我流亡海外后在推特等处接触的一些自称是进步人士(如自称“社会民主主义者”的不少“二次元”圈子推主(普遍是动漫之类花里胡哨的头像,应该基本都是“二次元”之类的吧))的推特用户同样素质低下、思想偏激、手段恶毒,普遍是逆向民族主义者,满嘴“支那”不离口(其中有些极端亲日,虽然五毛乱用“精日”、“日杂”之类词汇党同伐异(例如前面提到的董佳博居然污蔑我一个坚决反日的是“日杂美分”)但的确有的真正极端亲日的挖了其祖坟都不解恨,一群汉奸、二鬼子),动不动“恶俗出道”(然而他/她们却匿名猥琐的不敢显真身)、P图恶搞与霸凌、集体围攻、查他人甚至全家户籍和冒名造谣。而且这些人还反对自己的对头这么做,搞彻彻底底的双重标准。虽然他/她们的敌人如五毛也很恶毒,但他们的手段、对对方的伤害程度与对方具体个人的罪恶程度匹配吗?我和他们接触较少,但也清楚的看见了一例他/她们对同为进步主义者两个人的恶毒围攻,且根本不必要。此外也断断续续、部分的(我没办法搞清所有前因后果)看到了这些人对其他人的不少类似的恶意攻击案例。在他/她们的言论和价值观中,我看到了蒯大富、宋彬彬、聂元梓的影子,当年红卫兵的幽灵就在这些东西身上若隐若现。只要有作恶的条件,他/她们就一定会把恶发散出来(关于这些人的言行,我也都有相关截图和言论记录,在此不具体记述)。
    
    回到女权者的行为上,我当然知道男权分子的恶劣言辞和手段、中国网上和线下对女权普遍且强烈的恶意敌意,是她们选择以恶武装自己的原因之一。女权等圈子的阴暗,和整个互联网互掐互斗互害的大环境密切相关,不可能出淤泥而不染。换句话说,女权界的种种丑陋,也是中国恶劣的互联网生态的缩影和一个例证。更远一步说,中国女权界的低劣现状,和中国恶劣的体制、糟糕的教育密切相关。
    
    但是,她/他们既然站在进步阵营,就应该对自己有更高的道德要求,更多的自省自律,至少得有基本的是非观,而不是为了屠龙,把自己也变成恶龙。品格低劣者,怎么配做女权分子、进步主义者?何况,即便以恶制恶,也要局限在必要范围内,把攻击重点对准大奸大恶之徒,节制使用激烈手段,不需把自己也变成恶人,也不应对所有异见者都用恶毒言辞攻击(事实上恰恰有相反的表现:她们面对一些对女权主义、女权主义者言辞和行为非常恶毒的人(例如“肉唐僧(徐志戎)”、“二逼瓦西里(邱欣宇)”、“吐槽鬼(真名暂时未知)”、“一个有点理想的记者(张洋)”等),恰恰反击力度不足,攻击并不剧烈。当然,这也是国人的通病:欺软怕硬,女权分子不例外不奇怪,这某种程度是“人之常情”。虽然她们抱起团,拿出内斗时的勇气和力量,是足以对这些恶人发起一些激烈进攻的,甚至打击恶人的实际生活、线下利益(这在国内外已经很常见了),但她们却没有做,哪怕这些人作恶多端理应严惩)。如果自身的言行不检,也会给不怀好意的人污名化女权提供口实。不能正己,又何以正人呢?不得已犯错可以理解,故意为恶就不能原谅了。总之,提高道德修养和知识水平,尤其提高辨别是非的能力,对她们是当务之急。这不仅适用于女权主义者,也适用于一切站在进步阵营中的人。进步人士,必须要对自己比对敌人的要求更严格、更加自律,不欺凌弱小、不片面极端。
    
    女权分子都这样吗?自然不是。也有很不错、虽有一些缺点但人品格优良、知识水平较高的,不过凤毛麟角。例如上海社科院研究员、女权作家陈亚亚(她和我上面提到的那些不好的女权分子还是朋友或关系很近、至少相互认识。不过并不奇怪,一颗树上还既有好苹果,也有烂苹果呢,何况人)。她心地善良,看问题较客观理性,且不乏深刻,也比绝大多数女权人士更关心底层的苦难。虽然她在一些事上也没有做到充分的公允,但在如今非常肮脏的舆论生态里已经不错了。此外,她个人性格比较直率,但本质善良,即便说话激烈些,也能看出是好意或出于激愤。
    
    我前面已经说了,女权圈子的人不能一概而论,确实有许多在某些问题上出发点是好的的人。但是,在坏人作恶或采取不合适方式对待他人时,这些好人对朋友这么做并不及时制止而是放任与选择性沉默;而对与自己或自己朋友有矛盾的对头,不采取合情合理的方式反击,而是认可以暴制暴且超出必要限度的手段,没有采取持平和中立的态度。一个人犯了错,而且一而再再而三犯错,他/她的朋友就有必要去规劝;越是肮脏、混乱的环境,就越需要相对明事理的人去矫正。可她们并没这么做。所以这些比较好的人对女权圈子环境的恶化,也是有责任的。
    
    至于我惹上是非的过程中,我自己有没有什么不当行为,我觉得可能有以下几点别人认为不当的。其中有些上面已经提及过,为解释清楚,在此只好重复一遍。
    
    1.在不认识的人微博下发表异见、提出批评,包括例如为温儒敏“歧视女生”辩护,说他的言论不是“性别偏见”只是陈述事实,就被“心血来桥”等人说是“好为人师”,然后被组团冷嘲热讽。我觉得发表不同意见,只要没有辱骂、嘲讽或人身攻击就可以,意见越是多元才越能互相理解。但是别人看来可能这是来“挑事”、“砸场子”,哪怕和和气气都会被认为别有用心。她们分不清嘲讽和提异见的差别。我当时莫名其妙,后来也就理解了,哪怕微博这种公共场合,有些人的评论区也只是为自己圈子里的人开放的,陌生人不能多嘴多舌,更不要说提出反对意见了。虽然很明显,提出意见肯定以批评为主,我不会吃饱撑的专门长篇大论到别人评论区赞同谁的意见。我认为这一点从道理上我没什么错,但是可能不符合网络圈子潜规则,算我多嘴。(关于温儒敏的言论是不是“歧视女性”,我可以单独写评论论述,在此不详述)
    
    2.没有坚定站在她们其中一方,而是试图客观中立,然后就被认为是挑拨矛盾。我想的是恰恰不能偏袒一方,支持某一方多了,必须再去讲另一方的好处或批评赞扬过的一方,以保持平衡(除非一方特别正义、足够善良;另一方特别坏劣、罪大恶极,才可以有鲜明的支持其中一方的立场,而且也应该建基于理性判断与正义原则之上),这才是知识分子应有的态度。她们却不能理解。这一点我不认为自己有任何错误,相反我认为这非常必要,我一定会坚持这种评论方式。
    
    3.有时候我说实话,例如上面提到的“中国残疾人普遍生不如死,死了反而少受许多罪”,是大实话,没有恶意,相反是想让她们明白中国残疾人处境的恶劣(讲了恶劣情况才有改善的动力和切入点),以及捍卫他们选择死亡以减少痛苦保持尊严的权利,结果被她们当成攻击残疾人。我觉得我没什么错,最多我的话措辞激烈了些,但是结合上下文及我说的事情本身,我都是陈述事实,是同情残疾人而不是歧视和攻击。在我自述和防治校园暴力的文章中,用了很大篇幅提及对包括残疾人在内的弱势学生保护的必要性及具体措施。
    
    4.在一场关于马泮艳的争议事件中,我劝阻A方不要满嘴脏话,也不要拿我的事做攻击的借口,不要乱用我提供给她(圈子里绰号“北欧”)的私信,要把激烈手段局限在黑恶势力等那些罪大恶极的人身上,不要对普通人(前面说的那位台湾女生)那么激烈,也感谢了她前面的帮助。然而我感谢和规劝了好多次她不听,于是我为了表示中立和试图向B方去解释我的观点,把和A方的私信内容发给B方的一个叫“徐铃铛”的人,以证明我是客观中立的,不同意污言秽语骂人。而且提前通知了A方的人(网名“王小能”),但是还是被认为是出卖A方。首先我本来就极反感拉帮结派,更不愿意被当枪使。第二我感谢和劝告了多次,A方不听,我只能这样做,哪怕两边都得罪,我也不愿意被一方绑架成她们阵营的。我既然不属于某一方,当然谈不上出卖。这件事我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不过,很久后我在微博又看到了一个对马泮艳侮辱诽谤的人,而其语气、言辞内容,极像那位污蔑过我、但我感觉人不是特别差、曾经和我有过友好交流,所以为她说了公道话的女生。我如果知道她换了个号又来辱骂诽谤马泮艳,我当初不会给她求情。所以某种程度我也错了,而那些站在马泮艳这边对对方死打到底的人倒更适合整治这种人)
    
    5.我没有及时退出,被卷到她们的是非窝里不能自拔(虽然并不是我愿意卷进是非的)。我当时就应该不争辩早点离开,结果我想争辩出是非,反而越来越说不清。这件事我认为我的确大错特错了。对牛弹琴有毛的用,早剃头早凉快。(当然这也变相证明互联网“劣币驱逐良币”、理性客观不抵侮辱谩骂的现实)
    
    最后,我算不算女权主义者呢?这个不好定义,关于是否为女权主义者的判断标准本来就很混乱,我也不能确定自己算不算女权主义者。毫无疑问,我是支持女权的,我对于保护和发展合情合理的女性权利当然持支持态度。我自然也不是男权分子,不是“直男癌”。当然,我也反对极端女权主义,也认为当代中外女权运动的观念和实践存在诸多问题甚至错误。
    
    至于别的,我相信她们早晚会看到我这篇文章,也立马能对号入座,欢迎她们指出来我本文没提及的我的错误或者她们认为的我的“错误”,我会一一回应。
    
    关于如何界定是不是女权圈子的,我觉得有三个标准吧。1.她/他们是否自称女权主义者或积极支持女权;2.她们是否经常、持续性的参与女权议题讨论并为女性发声;3.她们是否参与女权为主旨的网络圈子且相互互动或者互闹频繁。
    
    以上全部三点均为“是”的,我认为就是女权圈子的人,但并不一定是女性。
    
    在这个圈子里我看到的具体东西、和我有关的事情详情,写起来需要一定时间和占用不少篇幅,与本文主题没多少关系,就以后再说吧。我会单独写一篇文章讲这段事情。
    
    考虑到这些不好的情形,我当时就放弃了找“爪姐”以及她的那帮朋友帮助的建议(当然,就我的判断,即便我请求,她们也不会帮助我,根本不是一路人(“一路人”其实又如何呢?嘴上都讲的好听,现实中谁肯拉一把?)。而我后来流亡出境,更看到这些人与我政治观点、价值观的巨大分歧,简直是政治上的对立面,她们又怎么可能帮我)。后来我才发现,那位帮我的台湾女生也有如上述的许多“女权人士”类似的毛病,然后争吵后互相拉黑了。她帮助我是出于真心,而且还是我在艰难处境中为数很少和我保持联系的网友,但后来她一系列错误言行也是事实。这件事在我推特上有记录,在此不记述。
    
    (这些事本身并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会和其中还没有极糟极恶的“女权人士”计较(极糟极恶的女权圈子里还是非常少的,男性社达、有才无德的权贵和精英恶棍才远比这可怕。这些人有金钱、知识、人脉,甚至有些还有权势。他们不仅在言论上阴毒,更有实际作恶的能力),但是上述情形反映出的女权界乃至中国舆论圈的各种问题,却很值得分析思考。我写这些,也是希望人们了解女权界乃至所谓相对进步阵营的一隅,看到问题才能改变,否则女权运动至少在互联网和社交媒体上、在中下层次会越发跑偏,最终必然不利于女权运动发展、不利于中国进步主义事业、不利于维护中国女性和更广大人民的利益)
    
    (当然,我综合前前后后看到各种圈子的事情,无论是中外媒体对体制内黑暗的揭露、间接听闻到的权贵的嚣张、直接看到的互联网上各种社达、极右、川粉,乃至自由派、民运人士的各种黑暗面,其实女权圈子这点事真的是“小黑见大黑”、“轻脏比极脏”了。)
    
    (2020年5月,我居然又看到微博女权圈子一些人还在继续对马泮艳进行攻击,或者是马泮艳支持者和她们互相谩骂侮辱。其中有一个叫“唐青薇”的最为突出,她不断污蔑马泮艳“诈捐”。这距我当初看到这场冲突已经过去了两三年。我真是没想到这些恩怨和诽谤能持续如此之久。网络暴力和网络上的骚扰谩骂真是可怕)
    
     (经历这几年的各种事情,包括在互联网上见识各式各样的人,我已经不觉得这些女权分子极端了,或者她们只是极端者中不起眼的一小部分。而且我现在也非常能够理解她们的极端。男权社会的压迫,许多男权分子的侵害,是她们极端的根本原因。而所谓理性客观中立,即便这些女权者做到了,那些侵害女性的男性又能伏法改悔吗?)
    
  7.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回复文章

    改善民权民生是解决中国人口危机的根本出路

    @卷毛 #193242 中国的问题主要是人口结构问题。我也觉得人少一些好,但是应该是大家都富足的人少,而不是一起绝望贫穷的不生孩子。还有,中国人口骤降会影响人口结构,抚养比越来越高

  8.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发表文章

    改善民权民生是解决中国人口危机的根本出路

    (本文写作和发表于2021年5月) 近几个月来,中国人口将出现萎缩这一传闻在中外广泛流传。5月11日,中国国新办发布第七次人口普查信息,去年(2020年)中国人口仍继续增长,但新生人口仅1200万人,比2019年的1465万有大幅下跌。而上溯最近几年的数据,中国新增人口数量总体一直在持续下落,总和生育率远低于世代交替水平,全国不少地区都出现人口萎缩、自然增长率为负的情况。这引起了全球各大媒体和专家学者的高度关注,中国社会更是对中国未来人口大幅萎缩的前景一片惊呼。

    其实,关于中国人口结构的变动、国家“未富先老”的担忧,前几年就已经成为中国的热门话题。与改革开放初期担心人口暴增导致资源短缺和社会负担沉重相反,今天的中国却面临着人口高度老龄化、新生儿数量锐减、中国人口断崖式下滑的前景。中国将面临的人口问题,不仅在于总人口未来可能迅速衰减,还在于人口结构的严重畸形。
    
    关于中国人口危机对中国乃至世界的具体影响,已有诸多媒体和学者发言发文评析,笔者在此不再多言。本文主要讨论的是,中国人口危机的根本原因及出路何在。
    
    许多人将中国人口在本世纪将大幅萎缩归咎于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诚然,中国持续三十年左右严厉的计生政策,的确对压低了中国人口尤其减少青壮年人口、也对“少生优生”文化的塑造起了一定作用。但计划生育的影响是有限的,更不是决定性的。当2010年代计生政策逐步放开之后,中国人口增长率仍然没有回升甚至继续下落,就无法再拿计生政策当靶子了。
    
    笔者认为,中国新生人口连年下降、总人口面临萎缩危机的根本原因,在于中国民众基本生存成本(而非生活成本)的高昂和个人权利的缺失,以及因此导致的不安全感和逃避心理。这恰与欧美发达国家因社会保障充足而减少生育相反。
    
    在本次对中国人口问题的讨论中,不少评论家都提到房价对生育倾向的抑制作用。其实,住房只是中国人(尤其城市居民)高昂生活成本的其中一部分。在教育、医疗、养老等各“刚需”领域,中国民众背负着几重沉重的负担。
    
    以医疗为例,中国名义上覆盖全民的医疗保险,多数人享受的实际报销比率并不高,许多特效药物、治疗设备和治疗项目并不在普通民众的医保报销范围。即便有一定的比例报销,剩余需自费的药金诊金依旧贵的惊人。2018年初一篇刷爆微信朋友圈的文章《流感下的北京中年》,就将艰难的看病经历和高昂的医疗费用展示的淋漓尽致。在教育方面,随着社会竞争的激化,教育成本水涨船高。在京沪穗等一线城市,将孩子从幼儿园供养到大学,许多中产家庭付出了数百万元(人民币)甚至更多。社会化养老作为较为“新兴”的行业,公立养老院一床难求,私立的养老机构则收费昂贵。
    
    众所周知,教育、医疗、养老、住房,是人一生不可或缺的需求。面对如此巨额的生活成本,顾老就顾不了小、补西墙就要拆东墙的状况,还有多少人愿意生孩子给自己“添负担”呢?至于“养儿防老”,但“养儿”如此大代价,儿子还要养再后面一代,需要承受的负担更多更久了。
    
    之所以中国民众基本生存成本昂贵,很大程度在于社会保障的不足、公共物品和公共服务供给的不均。如中国没有实行全民免费医疗,不仅落后于发达国家,还落后于许多发展中国家。房价的高企更是将公共必需品高度商业化的恶果,房地产业成为权贵和奸商巧取豪夺的工具。在公共服务的重点领域,中国还存在严重的分配不均、不公、不透明。如中国众多打工者并不能成功申请到“经济适用房”和“廉租房”,至于名额去哪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失业救助金”申领更是难上加难,去年疫情中才有少部分普通人有幸在人生中首次领到;领导干部可以在高干病房免费养老到死,一些普通城乡居民得病则只能放弃治疗回家等死。公共服务的保障与再分配一样,本应该“缩差”,倾斜于穷人、为弱势群体“兜底”,但现实却相反,中国的一些社会保障政策反而进一步拉大了初次分配后本已悬殊的贫富差距,加剧了社会不公和阶层固化。
    
    民生问题背后,还有更加复杂尖锐的民权问题。中国社会治安好于绝大多数国家,但人们的安全感却并不那么高。据“社会进步指数(SPI)”,中国人的“犯罪感知(Perceived criminality)”居世界第88位,远没有治安状况表现出的那么好。窥斑见豹,可以推知中国人有着很大的不安全感。在中国,人们的确不那么担心抢劫和当街杀人,但却需要担忧社会不公正、不透明等制度性问题造成的更多更广泛的权利侵害。而食品安全危机、环境污染等突出问题国民感知度更高,时常爆发的相关事件加剧了国人的不安全感,自然也会降低对所处社会宜居度的评价。
    
    当人们生活在缺乏公平正义、各种权利时常受到损害的社会中,而又无力解决这些问题,就会产生倦怠和逃避的心理。这样的人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子女也生活在不公正不合理、时常受到伤害的环境中,选择不生或少生也就不奇怪了。
    
    民生问题和民权问题相互交织、相互影响。民生是更广泛的民权,民权是民生的保障和公民的尊严所在。当一个国家的民权和民生都出了很大问题,社会阶层固化、到处死气沉沉,人们看不到通过奋斗改变现状的可能,天天讨论“内卷”和“摸鱼”,生活变成煎熬,对当下和未来都失去信心,又怎么会积极生育,将象征纯洁与希望的孩子生下来呢?
    
    中国要解决生育率低迷、人口萎缩的危机,不能只靠放开生育政策、提供微薄的生育补贴,那是扬汤止沸,治标不治本。真正需要做的,是大力改善民权民生,健全法治、捍卫公平,缩小贫富差距,促进阶层流动,提供有导向性的社会福利,保障人们基本的生存与发展需求,让人们感到人世间的爱与和谐。给人民以希望和未来,人民才会生育下一代,让美好幸福得以世代相传。
    
  9.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发表文章

    新冠疫情对中国人权的影响

    本文完成于2021年初,发表在了“中国民主转型研究所”https://chinademocrats.org/index.php?m=content&c=index&a=show&catid=87&id=241。当时中共政权/中国政府面对新冠疫情的一系列行为,已经严重侵犯了国人人权。现在又过去了一年半,各种防疫政策侵犯人权的状况愈演愈烈,因此将此文再发布一次希望通过书写和发布本文,能够使中国人民有所醒悟、中共政权/中国政府有所反思,以及对现实有所改变。

    研究报告 新冠疫情对中国人权的影响 2021-02-17 04:24:39

    新冠疫情对中国人权的影响

    【本文为“新冠疫情对中国人权的影响”项目的研究报告,撰稿人为王庆民、杨子立、滕彪, 统稿人为滕彪】

    距新冠疫情在中国爆发已过去一年有余。与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遭受新冠肆虐不同,中国在2020年年中就已基本控制了疫情。虽然现今又略有反弹,但整体上仍可以说取得了抗疫的胜利。这也被中共当局用来自我夸赞,作为中共体制的成绩乃至优越性大加宣传。但常被忽略的是,中国式防疫的背后,是建立在牺牲国民许多基本人权的基础上的,是“低人权优势”的又一次体现,反映的是正常国家无法复制的、中国特色极权体制的控制力。这非常值得人们尤其致力于推动民主事业的人士警惕和思考。 去年年初,在经过短暂的隐瞒和犹豫之后,中共当局在武汉实行了全面的封锁,并在不久后将严酷的封城和隔离措施在全国推行。商店停业、交通停运、社区封门,国民工作和生活完全停摆。各行政区之间更是设置了诸多壁垒,对外来者和返回者百般刁难。国民被切割在一块块格子般的区域不能活动,基本的人身自由和生活选择权被剥夺。任意羁押普遍存在,甚至公民的生命权也被肆意践踏。中共当局打压公民记者和“吹哨人”,压制新闻报道和言论自由。同时抗疫期间的健康码等措施,在疫情结束后继续作为严控社会的手段。中共借防疫之机大大加强了对民间的控制和打压,这导致了法治和政治体制的进一步的倒退。

    (一)中共当局对公民记者和“吹哨人”的打压、对新闻自由和言论自由的侵犯

    中国政府历来将公共卫生危机视为政治问题,与政治合法性、维稳绑在一起,这一次仍旧出于极权本能而掩蓋新冠疫情真相,封殺輿論,并且施压WHO使其迟迟不宣布“國際關注的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因此貽誤了防疫的最佳時機。Southampton大学的一项研究表明,假如中国提早两个星期采取行动,病毒的传播将降低95%。[1] 中共当局对于调查报道新冠疫情中敏感问题的独立公民记者进行了严厉的打压,扼杀了新闻自由。如赴武汉进行独立调查的张展、陈秋实、方斌、李泽华,均在此后不久被捕。而被捕的原因,主要是对武汉悲惨的实况做了直白的描述、对中共当局一系列错误决定进行了激烈的批判。

    例如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曾于中央电视台供职的李泽华,先后走访了在封城前夕举行“万家宴”的百步亭社区、武汉市殡仪馆、武昌火车站、P4实验室,期间曾被尾随。他在他的YouTube频道上公布信息。2020年2月26日,李泽华于武汉失联,疑似被捕。4月中旬才被释放。而公民记者、法轮功修炼者方斌,冒生命危险深入当地医院,曝光疫情的真实情况。2月10日被警方带走,至今下落不明。陈秋实曾采访香港反修例运动,2020年1月23日在武汉被封鎖期間趕至该市,并在武汉中心医院、殡仪馆等多处实地探访。2月7日,有消息称被警方帶走。[2]

    公民记者陈秋实  图源:推特

    另一位公民记者张展,在武汉做了更多的采访,并发表了一系列文章。她在文中直斥疫情失控根本在于体制,对官方掩盖真相、社会堕落的现实进行了激烈抨击。她的文章得到了海外网站的广泛转载,但在国内被封杀。她被捕后,艾晓明女士等人积极为她呼吁。在狱中,她绝食抗议,身体虚弱,后被强制灌食,遭受虐待。2020年12月28日,上海市浦东新区人民法院以“寻衅滋事罪”判处张展有期徒刑四年。[3]

    公民记者张展在武汉街头  图源:德国之声

    当国内媒体在报道疫情中均三缄其口、规避敏感问题时,这几位独立人士尖刻的报道触发了中共当局的新闻审查系统和维稳系统,导致他们纷纷被“失踪”、判刑。中共当局还对其他揭露真相、批判政权的人士进行了打压。如撰写关于武汉封城期间情况的《方方日记》的方方,就受到由当局组织和引导的五毛群体的集中攻击,对她的侮辱谩骂及污名化持续至今。[4]谩骂与污名的过程,让人们看到了文革的影子。如有不少评论攻击她“给反华势力递刀子”,还有人说她“吃人血馒头”,骂她“心理阴暗”、“应该上精神病医院检查”、“老鼠又上街了”等等。她只是在尽一个公民和知识分子的责任,为民发声,并无造谣和煽动仇恨,就被如此对待。中共当局刻意不彻底封杀方方,是为了将其竖成国内民族主义的靶子,用来转移社会矛盾、引导舆论对疫情的态度。

    还有许志永等关注疫情的政治反对派人士,也被当局所不容。许在疫情初期因发表针对习近平的《劝退书》,被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抓捕。许志永等人早就是中共当局的眼中钉,这次被抓也是针对2019年厦门聚会的“1226大抓捕”的延续。[5]

    如果追溯到更早,还有武汉中心医院艾芬医生的“吹哨”被训斥,使得疫情不能被早日发现和防控,才造成了后来的悲剧。只是对艾芬这样的体制内人士,政权并未重拳打击,保留了她的职务。这也反映了中共对待不同群体施以不同的专政手段,实现维稳成果的最大化。另有被认为是“吹哨人”的医生李文亮,因在微信群发布关于新冠疫情爆发的警告信息,被公安机关训诫,并在不久后因病去世。李文亮之死在微博上立即引发公民对言论自由的呼吁,但这种声音很快被互联网迅速删除。

    以上这些只是迫害敢言者和公民记者的冰山一角。这背后反映的是全体国民受到噤声、所有国内媒体被审查的现实。在如此的舆论环境下,新冠疫情发生的原因、蔓延的过程、造成的影响,都无法被真实和完整的为人所知,自然也谈不上反思、改变和追责。这也是中共当局敢于实行不顾民权民生的防疫方式的原因。当生命苦难与人权侵犯被掩盖,专制的蛮横也就肆无忌惮。

    (二)“中国式防疫”对于民生的损害

    面对疫情,中共当局以封路、封门、封窗等方式防控。从2020年年初的武汉,到年底的乌鲁木齐,以及今年1月的石家庄、通化,“一刀切”的高压防控一以贯之。在一些图片和视频中可以看到,居民家门被用铁棍焊死,根本无法出屋。这在民主法治的国家是完全难以想象的。中共当局这些年在城市和乡村建立的网格化管理体系也发挥了作用,各地的派出所、村居委会等基层维稳机构,以联防联控等手段将国民摁在家中不得外出。对于冒险外出的民众,维稳机构通过拘禁、殴打、游街等方式进行法外的惩戒。

    一个在疫情期间封闭管理的小区  图源:德国之声

    武汉市民陈和建,2020年2月离家外出两个小时,回家时遭遇防疫管理人员的殴打,隔日因颅内出血去世。虽然医院称是因染疫致病去世,但他的哥哥、异见人士陈忠和与陈和建家人认为是被殴打致死。[6] 在狱中服刑律师的余文生、政治犯黄琦等人也被以疫情为由禁止家属会见;[7] 今年1月,石家庄爆出防疫的村干部将外出人员绑在树上……[8] 2021年1月,吉林省通化市因疫情采取封城封户,家家户户被贴上封条,很多人没有储备食量,网上订购无人配送,不少居民叫喊面临断粮断药。通化居民反映,“我们整个小区以及楼道,家里的防盗门全部贴封条,下边有人守着,根本出不去……家里东西快吃完,楼上的住户已经每天吃面条拌酱了,社区打电话不接,封小区之前鸡蛋涨到七块钱一斤,通化白山的酒店全部被征用隔离使用。”另一居民说,“我是F8号楼一单元901的住户,我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现在快要饿死了,请问一下我附近有没有家里有面包,或者方便面啥的,能不能隔着窗户给我点,给钱也行,我真的快要饿死了。”封城封户带来的不光是断粮的威胁,还有老人生病无法医治的严重问题。各地极端的封城封村政策加上模式民生的混乱的关系,造成了大量本来可以避免的人道灾难。[9]

    更普遍的是,高压管控之下民生痛苦、百业凋零。且不说如旅游、餐饮、住宿等易受影响的行业,即便与人口聚集与流动无直接关联的各中小企业也被迫停工停产,店铺几乎全数关门,只要是无法在线远程完成的工作均告停止,失业人数飙升。这对于从事低端产业的普通工人、服务业者及农民工影响最为严重。人们生计无着,甚至债台高筑,承受着沉重的经济负担。[10]

    生产的停滞也就意味着供给的中止。随着封锁时间的延长,国民基本需求出现严重不足的危机。许多国民面临食物短缺的处境;大量私人企业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或已破产;因封锁措施导致患有其他非新冠疾病的患者无法及时就医[11];一些外来务工者无处可去流浪街头……此外,还有高强度封锁和隔离造成的各种衍生伤害。

    具体说来,在中国这种防疫的“休克疗法”下,农民工和底层市民受害尤其严重,基本衣食住行都难以得到保障。相较于欧美及一些发展中国家大量发放救济金和提供基本生活保障,中国国民在疫情最严重、封锁最彻底、生计最艰难之时未得到一分钱的救助,非国企的私营企业也很难得到银行和政府的纾困支持。[12]

    各行各业的停摆也让国民生活陷入极大困境。没有供给或供给极少,导致各种生活必需品和必需服务短缺,物价飞涨。而由政府配给的食物等必需品分配不公不均。公务员尤其警察等强制力机构人员配给品中时鲜果蔬齐全,平民只能十元买到一根萝卜、一颗白菜、两颗土豆等共三样菜品组成的“爱心菜”包裹且时常断货。[13]

    还有,据一些市民说,在配送“爱心菜”时往往选择性配送给所谓“重点人群”,更多人则收不到配给。官方声称是送给贫困户和低保户,但有市民说被优先供应的人反而都住在条件较好的小区。在配送时官方电视台跟随拍摄,却根本不拍没有得到配给的地区。此外还存在配送效率低下、在“最后一百米”配给困难的情形。

    全国各地大批滞留于外地、需要被隔离14天甚至更久的民众,需要自行承担巨额的隔离费用,如住在酒店每天需要支付数百甚至上千元,对于本就没了收入的民众是雪上加霜。有些住了几天住不起的只好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休息(因为保安不允许躺下,只能坐着睡)。[14]

    而在高强度隔离下,老弱病残等极度弱势群体面临着缺吃少穿、缺医少药的困境。对此政府所做甚微,这些弱势者处于坐等死亡的状态。不许出门也使得家庭暴力激增,且家暴受害者无法像平常那样逃离和求助,导致许多家暴受害者(主要是女性)如同生活在囚牢。[15]

    发生在湖北黄冈的脑瘫患儿饥饿致死事件,就反映了中共当局粗暴的防疫与隔离政策对弱势群体的伤害。脑瘫患儿鄢成的父亲因疑似感染新冠被送入机构收治,鄢成被托付给亲属及村委会照料。但是几天后鄢成就因病去世。[16] 有舆论指责地方政府及社会福利机构没有尽到对弱势群体的照顾责任。

    这些悲惨情形,有些是中共的专制体制下畸形的防疫政策直接造成的,有些是中共当局纵容民粹和社会达尔文主义泛滥导致的,总之都是中共当局罔顾基本人权、剥夺公民生存权的例证,也是中共治下社会不公、人分三六九等的体现。

    正如纽约时报所说,“中国应对疫情的努力,是以民众生计和个人自由为代价的。即使对于那些可以重复中国模式的国家来说,也不得不考量,这种治疗手段是否比疾病本身更糟糕。”   “一刀切”和过于严酷的管控手段,极大的损害了数亿国民的生计。经济社会活动被强迫全面停止,导致上亿国民失业、破产,继而制造了大量负债者、生活无着的贫民。而事实上,大多数国家和地区均未实行如中国这样的抗疫“休克疗法”,而是允许部分行业正常营业,或在严格的防疫措施下有限度的营业。如疫情同样严重的韩国,即便在疫情中心大邱,包括餐馆、酒吧和咖啡店等都可以在严格防疫如保持人际距离的前提下正常营业[17]。其他如香港、台湾、新加坡、日本及欧美国家,均以折中温和的方式尽可能兼顾防疫和民生。

    而中国采取的彻底停摆,的确更有利于遏制疫情,但严重损害了国民赖以生存的基本经济民生活动,得不偿失。即便根据官方数据,中国2020年第一季度的GDP也同比下降6.8%,是改革开放以来首次负增长,对中国近年来本就严峻的经济、就业、民生的危害不言而喻。

    中共当局的这些高压防控手段,名义上是为了控制疫情拯救生命,却制造了更大的灾难,是相对间接和隐蔽、却更广泛而深刻的伤害,是对国民生存权、发展权和选择权的剥夺。

    (三)“中国式防疫”对自由权的剥夺

    不仅有对民生的危害,还有对民权和自由的损害。人身自由权、自由迁徙权是神圣而不可剥夺的权利,在中国却被肆意侵犯。事实上,在非疫情时期中国国民的人身自由和迁徙权就被长期侵犯,如户籍制度的实行。疫情期间,这种人权侵犯大大的加强了。中共当局以防疫为名,不经法律途径即随意限制甚至完全剥夺公民的人身自由,将人们困于各种不是牢笼却如同牢笼的环境中,本身就是对“人生而自由”这一原则的根本蔑视。

    自由权是人权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天赋而自然的权利,是实现其他权利的前提和手段。在不侵犯他人权利与自由情况下、不经民选政府的法律途径许可下,每个人的自由不可剥夺。虽然不同文化和意识形态对于自由与秩序、自由与生命的看法有所不同,但“人人生而自由”是现代文明的必备要素。

    正是出于对法治和自由的尊重和珍视,在疫情肆虐全球时,各国才没有采取中国这等强度和密度的封城与隔离措施,没有让社会变成休克状态,而是遵循自由原则,保持了社会基本的运转,在限制自由方面高度审慎和克制,不破坏国民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更不会采用野蛮的、侵入式的手段剥夺个人自由。

    反观中国,封城、封小区、封门、抓人,一切都蛮不讲理、不顾人权。在这个政权眼里,为达到某个目的,就可以随意牺牲人的自由,可以将任何阻碍达成目的的东西破坏,摧毁个人日常生活和社会正常运转。一位住在四川省的异议人士说,“公务员、防疫人员权力欲望满满。他们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跃跃欲试,因为他们可以借机垄断、支配一切资源,借机可以管控你生活的方方面面。他们的口号是:特殊时期,特别处理。什么法不法的,什么合理不合理。轻者“红袖套”吆喝、斥责,重则警方、特警出动。你只能有两个字‘听话’”。

    同样据他讲,“在XX门口,有位老者没戴口罩,守门人就是不让他进,无论他怎么解释求情,最后是老者花了80元在大门旁买了一个,平时卖0.5元一个的普通口罩,才被允许入内;赶公交车,我多次见到已上了车,给了车费而没有口罩的老者,被司机赶下车。司机的解释是,车上有监控,发现有没戴口罩上车的,他要被罚款;在露天的封闭菜市场,没几个人,我散步没戴口罩被守门的人碰见,他便大声吆喝让我戴口罩,我一边在看手机一边拿出口罩准备戴上,此管理人员认为我戴口罩动作不够快,马上恶声恶气地叫:‘你装蒜嗦,叫你戴口罩你还慢腾腾的?’说着向我扑过来,有市民劝架阻拦才终止了他的进一步恶行……”[18]这反映了中国式防疫下基层管理人员权力膨胀、滥用职权、侵犯自由甚至凭权侮辱公民的现实。每个公民被当成犯人一样对待,被肆意欺凌。

    中国政府利用防疫也加强了对异议人士的任意拘押。对于不受政府欢迎的公民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防疫隔离给拘押他们提供了绝佳的借口。纽约时报报道了中国政府利用疫情镇压异议人士的情况,其中讲到人权律师王全章的遭遇。当局以防疫隔离为名在其刑满释放后强行关押了14天,尽管他之前在监狱已经做了病毒检测且已经隔离过。维权人士姜家文被以口袋罪“寻衅滋事”判刑一年半,他在刚出狱后到北京访友时被政府以防疫隔离为名被关押在辽宁丹东一处有铁栏杆的旅馆房间里。[19] 有人会认为,为疫情防控牺牲自由是值得的。这就是混淆了有限限制自由和无限限制自由的分别,也是不懂得在疫情与自由间进行权衡和兼顾。世界各国都在疫情期间进行了一定的限制措施,但发达民主国家往往更加注意不破坏自由社会赖以存在的各种基础,如人身自由和自由迁徙的权利。这根本上是中西方不同体制造成的。中国是高度集权、极权的制度,政权可以以无限大的权力任意摆布国民,而国民无力反抗。但西方及各民主国家,是民选产生的代议和行政机关,必须考虑民意。三权分立的政治结构和多党制也制约着权力的行使。此外还有各种公民组织的活跃,是不会同意执政者像中共这样为防疫不顾肆意侵犯民众自由的。

    (四)中共当局对新冠肺炎维权者的打压

    新冠疫情在中国共造成近10万人染疫,近5000人死亡。而发生这些,肇因于中共当局在疫情初期的隐瞒。此外,如前所述,还有更多的人因高强度的封城和隔离措施受害,如一些人因生活必需品短缺、其他疾病病患无法得到及时的医疗照护而病情加重身亡等。但因此选择追责中共当局的却屈指可数。这当然是因为中共政权的专制性质及其对维权者的残酷迫害。

    如武汉一位叫张海的新冠死亡者家属,作为寥寥无几的维权者之一就遭遇了当局的威胁和打压,并在不久后失踪。张海的父亲因骨折在武汉一家医院治疗,却不幸感染新冠。张海因此控诉武汉市政府隐瞒疫情造成父亲死亡。此后,张海不断受到当局骚扰,上街有人跟踪,社交媒体帐号被停用。警方威胁他,若不停止发声就等着进监狱。

    此外,据人权观察消息,公安机关还警告人权律师和社运人士不得在网上评论新冠疫情或协助新冠受害者维权。全国各地司法局官员随后约谈多名人权律师,威迫他们遵守“三严禁、六不讲”,包括禁止他们为新冠病毒感染者及其家属提供法律意见,不得接受境外媒体采访,不得参加连署等等。这都属于中共当局对试图追责者的打压迫害。[20]

    而国际社会同样提出追责问题。如美国就有律师拟起诉中国政府,各国政界和民间也都有要求中国为新冠负责乃至赔偿的声音。面对西方国家及世卫组织提出的调查新冠源头的要求,中共以各种方式拖延,直到今年年初才同意世卫组织派团调查。[21]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还倒打一耙、指责新冠病毒是赴华参加军人运动会的美军传染而来,混淆是非能力可见一斑。

    因中共当局在早期对疫情的隐瞒及防控不力,造成全国乃至世界受到如此巨大的伤害与损失,追责本是理所应当的。但如此世纪巨祸,迄今却无人担责,这当然是中共当局对内镇压、对外耍流氓的结果。

    对于公共安全事故/灾难拒绝负责或敷衍了事,是中共政权一贯的作风。如2008年汶川地震中倒塌的校舍涉及“豆腐渣工程”的问题,就迄今没有一个说法,维权家长被维稳,还有采访此事的港媒记者遭殴打。其他如“7.23”动车事故、“毒奶粉”事件、天津港爆炸事件等,中共也采取各种措施隐瞒责任、打压维权、封锁舆论。这次新冠事件也不例外,是中共当局酿悲剧成却逃避责任、打压维权运动的又一案例。

    值得说明的是,并不是中共在实行高强度的防疫之后,就可以抵消此前隐瞒疫情造成的伤害。无论是隐瞒和淡化疫情,还是后来严酷的防疫措施,显然都是错的。不作为和“矫枉过正”的乱作为都是错的。走向两个极端的恶无法“相抵”、“归零”,恰相反,两个极端造成的危害是叠加的,都需要被追责和反思。

    (五)“中国式防疫”对隐私的侵犯、对公民社会的进一步扼杀

    在防疫过程中,中共政权普遍使用了信息化手段,以管控十四亿国民。[22]最明显的莫过于通过“健康码”来了解每个人的行为轨迹。人们进入办公楼,购物中心,居民小区和地铁都被要求扫描手机上的健康码。一些地方要求居民使用支付宝或微信获取健康码。根据不同的健康码,人们在关卡会得到准予放行或强制隔离的不同待遇。[23]

    武汉市民在街头扫健康码   图源:新浪

    据《纽约时报》等媒体报道,“健康码”系统与公安网络相连接[24],公安机关可以藉此掌握更多个人隐私,并可能在疫情结束后继续以某种形式存在。浙江杭州即在去年5月拟建立基于“健康码”的健康评分体系,引发了公众对侵犯隐私及歧视问题的担忧。北京则发生了“健康码”信息泄露事件,大量照片、身份证号码被放到网上售卖,仅1元即可购买1000多名艺人的身份证号。

    事实上,中共政权通过拥有完全管理权的互联网及相关平台,早已将国民的出行、购物、住宿、理财等行为近乎完全掌控。如微信、支付宝、微博等各平台的海量大数据,中共政权都随时可以取用。当然,还有无处不在的视频监控系统供政权取用,并且不会像有权有势者犯罪时那样“恰巧”坏掉。

    依仗无孔不入的大数据和视频监控系统,中共当局可以轻而易举的实现对全体国民的监视,进而控制亿万百姓。没有人可以逃脱这样严密的监控,自然可以在防疫上实现空前的成功。这在尊重隐私、遵循法治的国家当然无法做到。在欧美等国家,公民社会始终都对大数据对隐私的侵犯非常在意,对政府、警察机构试图强化监视的行为向来抵制,中国这样的监视主义社会根本不可能在这些国家实现。 《外交事务》报道过中国政府借疫情机会加强对公民的数字监控,从部署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到记录公民的手机移动路线和铁路或航空行程。而民主国家对于使用这样的监控技术则非常小心。正是有侵犯公民隐私的顾忌,民主国家无法向中国这样利用数字技术来防疫。[25]

    对隐私的侵犯,就是侵犯自由的预备和手段。当国民一举一动都被政权所侦知,剥夺自由也就轻而易举,反抗也被化解于无形。如前所述,自由重于泰山,不可因新冠疫情而遭到过度损害。只有中国这样的极权体制,才能不顾一切的透支国民的隐私与自由,换取抗疫的成功。

    中共当局可以将高压管控手段用于抗疫,当然也可以用于其他,比如对公民社会的镇压、对少数族裔的迫害。这些年来,中共当局正是凭借在全球的无与伦比的社会控制力,实现了专制政权的存续。疫情期间中共超绝的社会控制力,再次展示了它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对任何反抗政权的行为,可以进行强力、迅速、无情的镇压。而民众面对如此强大的政权,只能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其实,中共当局在抗疫期间的高压管控,本身就包含着对公民社会的扼杀、对基本人权的侵犯。中共当局自2013年起,对公民社会进行了密集而强横的扫荡。如中国公民运动中起到非常突出作用的民间机构“公盟”被取缔,时常为公民社会发声的《南方周末》和南方系其他媒体被打压,针对人权律师群体的大规模抓捕、强迫失踪和吊销执照,NGO组织纷纷被关闭,知名的公民运动领袖被判刑入狱……历经数年扫荡,2020年的中国早已是被中共彻底垄断一切的专制独裁之国。

    因此,新冠疫情爆发至今,我们再也看不到如乐清钱云会事件、邓玉娇杀人案、汶川地震校舍倒塌问题、7.23动车事故等事件发生时社会各界积极介入、群起响应,如民间的调查、救灾、援助等。在疫情爆发初期,民政部就特地的下发通知,不允许外地慈善组织、志愿服务组织进入湖北省。而外地捐助物资也指定由红十字会进行统一接收和调配。这名义上是为了方便管理和控制疫情,事实上就是防止民间自组织的生长和非体制势力的萌芽。

    这对于防治疫情带来了明显的负面影响。由于禁止民间公益力量自由参与防疫,更不允许民间自我组织互助和自救,加剧了疫情高峰期医疗、食品等资源不足的情况,更使得失业、滞留和其他生活陷入困境的群体难以得到民间补充性救助。当然,还有对于公共舆论的压制。取而代之的是,中共当局对于各地国民之间的歧视、仇视、排挤、冲突持纵容放任态度。这造成人际关系恶化,人们不是互助而是互害,如艾晓明女士担心的“满足于苟活且放任自私自利,以邻为壑”。但特权阶层不担心甚至希望人们相互防范与对立,以利于他们统治。

    禁止公民社会参与防疫,造成的救助资源不足等直接损害是次要的,最主要是对于公民独立维权、团结与组织的破坏。通过垄断防疫资源和权力,让国人仰中共鼻息而活,一切依靠专制政府的支配,以遏制因疫情及衍生问题而出现对政权的不满,使人民不能团结起来进行抗争。当人们面临灾荒时,对腐败肮脏政权积聚的不满就很可能爆发,疫情造成的失业和破产等经济民生危机也强化了人们绝地反抗的冲动。这本应是人民的正当反应,中共当局则利用垄断防疫资源、掐灭公民社会的方式阻止人民的愤怒转化为行动,用心恶毒且行之有效。

    疫情期间打压公民社会和民间自组织的问题,是被普遍忽视的,但却是非常严重的问题。这扼杀了民间出现可以摆脱政权的公民团体、积聚反抗力量的可能,掐灭了自下而上变革的希望之烛。这也剥夺了人们维护自身利益、追求公平正义的权利。国人只能选择对疫情造成的伤害及衍生的各种不公不义忍气吞声。

    中共对公民社会的这些破坏和对人权的侵犯,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对大数据的掌控。由信息化武装起来的政权对民众实现了“降维打击”,可以利用科技手段轻易的实现以少制多。互联网和监控系统的广泛使用,在技术层面对政权压迫民众起到了跃进作用,人民几乎再也无法“揭竿而起”、“啸聚响应”,因为政权完全掌握了每个人的动态,并且可以利用大数据调配镇压资源。这对于公民社会的形成与发展是致命的打击。曾经有人预言互联网将终结专制,但意外的是,以互联网为基础的大数据极权成了镇压者的利器。

    中共当局在疫情期间超强的社会控制力,既是高压维稳常态的强化,又是现代信息技术条件下扼杀政治反抗运动的预演。以侵犯公民人身自由、迁徙自由、言论自由、新闻自由及各项权利换取抗疫的巨大成功,再次显示了曾制造经济发展奇迹的“低人权优势”的威力,以及这种“低人权优势”对西方民主自由的开放社会形成的巨大挑战。中国政府甚至发起舆论战,宣扬专制体制的“优势”和民主体制的“低效率”。[26] 而西方乃至国际社会对这种挑战并未表现出足够的关注和研究。中国的政治反对力量,也同样没有对中国式防疫反映的特色极权的刚性与灵活性做出重视和反应。这非常令人担忧。中国和国外各界人士必须正视与重视中共治下“低人权优势”的中国模式,准确而深刻的认识到这种模式对中国国民人权的侵犯及对全球自由开放社会的威胁,继而筹划对策,捍卫人权与自由。

    中国政府在疫情期间对新疆、内蒙古、西藏和香港的镇压变本加厉。2020年7月1日,在香港推出国安法,彻底撕毁一国两制,使香港的自由和法治状况发生巨大倒退。中共在内蒙古限制蒙语的使用,并大规模抓捕抗议者。[27] 中国政府把至少50万藏人关进军事化的劳动营,[28]藏人的宗教信仰自由、言论自由、人身自由等基本人权受到野蛮的侵犯。

    而新疆正在发生全世界范围内最大的人权灾难。180万至300万维吾尔人、哈萨克人等少数民族被关押在集中营,他们被系统性地洗脑、酷刑,国际上已经出现越来越多的关于集中营被关押者非正常死亡的报道。BBC对受害者的采访和调查证明了集中营存在着系统性强奸和性侵犯。[29] 有些逃亡出来的维吾尔人一两年没有能够跟家人通话,不知道家人是否被感染,加剧了他们的焦虑。在全世界释放囚犯以减缓疫情传播风险的情况下,新疆的集中营却没有因此而释放更多的人回家。这使得被集中关押的穆斯林面临很大的传染风险。

    互联网成了中共进行政治宣传、洗脑和追踪民众的有效工具。防火长城、社交媒体、大数据、电子商务、现代通讯科技、人脸识别、声纹识别、步态识别、DNA数据库等,都让中共可以更有效地实施对人民的严密监控。在山东省,中共利用虚拟现实(VR)技术来检验党员的忠诚度。这已经超出了奥威尔在《1984》里所描述的高科技极权统治。市场调查公司IDC预测,中国的公共监控镜头将持续增加,在2022年将达到27.6亿台,人均两个监控镜头,这还不包括中共可以随时获取信息的个人电脑和手机等设备。在中共自1949年开始建立,并在过去七十年裡不断加强的传统极权监控机制裡,「高科技极权主义」正在实际运作中。从中国的网络化维稳手段、秘密警察、黑牢、收费网军、党煽动的民族主义情绪、对媒体和互联网更广泛的监控、洗脑、针对维权人士的大逮捕和对习近平的个人崇拜,我们看到人类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高科技极权主义。[30]

    结论

    中国政府镇压了知情者和患者传播新冠肺炎的真实消息,进一步收紧了公民的言论自由。在对公民的行踪控制中,放纵执法者对公民的人身自由进行侵害。借用疫情的特殊需要,中共加强了对公民的数字化监控。在严格控制公民行动的同时,政府的补救措施不足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损失,包括经济损失和不必要的生命损失。中国政府还开动舆论机器,宣传中共极权体制的“优越性”为巩固政权服务。被镇压的少数民族处境因为疫情而更加恶化。中共对疫情源头的国际调查进行百般阻挠,妨碍了全球抗疫和了解病毒真相的进程。总之,新冠疫情对中国人权的发展带来了极为负面的影响,加剧了本来就已经恶化的中国人权状况。

    参考文献: 1.《发哨子的人》--《人物》,2020年3月10日

    2.《在武汉街头流浪》--《人物》,2020年2月29日

    3.《李铁:疫情较轻的城市应及时复工、开业》--财经杂志,2020年2月11日

    4.《我在武汉街头入睡,请别对着我的被子浇水 》--,南风窗2020年2月27日

    5.《中国也许有效控制了疫情,但代价惨重》--纽约时报,2020年3月9日

    6.《艰难的自救——“封城”后百余癫痫病患儿面临断药》--南方周末,2020年2月18日

    7.《「经过这次,我最担心的是武汉人的心理创伤」》--《人物》,2020年1月29日

    8.《武汉大学突破口罩人脸识别难题 识别精度能达到90%》--环球网,2020年3月10日

    9.《中小微企业"没听说优惠政策":关门停产、自救未卜、缺人又不敢招人》--观象台,2020年3月8日

    10.《新冠肺炎疫情影响韩国经济》--KBS,2020年3月2日

    11.《说不出的永别|武汉一非新冠肺炎患者夹缝中逼近死亡》--红星新闻,2020年3月15日

    12.《滞留武汉47天的7个人:房费接近2万 只买到过一次“爱心菜”》--环球时报,2020年3月8日

    13.《滞留武汉77天,一对外地农村母女“四次出院”的疫情之战》--南方都市报,2020年3月9日

    14.《没有中国式封锁,韩国大邱能遏制病毒吗?》--纽约时报,2020年2月26日

    15.《疫情封锁中,被遗忘与被损害的中国弱势群体》--纽约时报,2020年3月10日

    16.《湖北人返岗难:被劝返、阻拦、举报甚至解聘》--中国新闻周刊,2020年3月26日

    17.《污名、阴谋论、中国模式:巴黎中外青年的疫中争论》--纽约时报,2020年3月25日

    18.《新冠“单阳”医护人员无法认定工伤,能确定感染但不符合确诊标准,或需自己承担医疗费用》--财经杂志,2020年3月7日

    19.《养蜂人自杀第26天,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青年文摘,2020年3月13日

    20.《疫情下,比病毒更可怕的是污名和歧视》--南风窗,2020年3月11日

    21.《泉州坍塌酒店最早逃生的湖北人:起初以为地震,挖到凌晨发现父亲和表弟遗体,一家四人隔离8天花6000》--中国新闻周刊,2020年3月11日

    22.《疫情下的高三毕业班:“这几乎是最难的一届”》--南方人物周刊,2020年3月6日

    23.《疫情导致“无工可打”近3亿农民工如何渡过难关?》--欧洲时报,2020年3月9日

    24.《疫情下一个陕西农民的生活》--《地球知识局》,2020年2月24日

    25.《立即停止抗击新冠肺炎过程中的人权侵犯》—中国人权捍卫者,2020年2月4日

    1. 其他零散但可证实的来自相关文章、视频、新闻、推文、博文等信息。

    [1] Research finds huge impact of interventions on spread of Covid-19,The Guardian, 2020.3.11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0/mar/11/research-finds-huge-impact-of-interventions-on-spread-of-covid-19

    [2]《疫情天大 中国新闻自由遭严厉打压》,自由亚洲电台,2020年5月1日。

    [3] 《维权律师旁听遭拒 张展被判四年徒刑》--德国之声,2020年12月28日

    [4] 《那些被纵容的针对方方的网络暴力》--德国之声,2020年4月23日。

    [5] 《厦门聚会案:许志永和丁家喜遭升级指控“颠覆”》--自由亚洲电台,2021年1月20日。

    [6]《“封城”期间太闷 武汉市民因外出被打死》,自由亚洲电台,2020年3月4日。

    [7]《人权团体:中国应停止以疫情为由完全剥夺囚犯权利》,美国之音,2020年6月23日。

    [8]《石家庄防疫新招:将出门者捆在树上》,2021年1月18日 https://news.have8.tv/2756735.html

    [9] 《堪比当初武汉封城 东北通化封城封户 居民疾呼断粮断药》,法广,2021.1.25。

    [10]《中国也许有效控制了疫情,但代价惨重》,纽约时报,2020年3月9日。

    [11]《艰难的自救——“封城”后百余癫痫病患儿面临断药》,南方周末,2020年2月18日。

    [12]《中小微企业"没听说优惠政策":关门停产、自救未卜、缺人又不敢招人》,观象台,2020年3月8日。

    [13]《滞留武汉47天的7个人:房费接近2万 只买到过一次“爱心菜”》,环球时报,2020年3月8日。

    [14]《我在武汉街头入睡,请别对着我的被子浇水》--南风窗,2020年2月27日。

    [15]《疫情封锁中,被遗忘与被损害的中国弱势群体》--纽约时报,2020年3月10日。

    [16] 《湖北父亲被隔离六日后家中脑瘫儿死亡》, ABC, 2020.2.4

    [17]《没有中国式封锁,韩国大邱能遏制病毒吗?》--纽约时报,2020年2月26日。

    [18] 来自本报告作者对国内维权人士的采访。

    [19] China Uses Quarantines as Cover to Detain Dissidents, By Sui-Lee Wee, July 30, NY Times.

    [20]《中国:新冠肺炎维权者被骚扰》,2021年1月6日, https://www.hrw.org/zh-hans/news/2021/01/06/377547

    [21] 《世卫调查组获准入境中国 专家对病毒源头得出结论期望很低》,美国之音中文网,2021年1月11日。

    [22]《武汉大学突破口罩人脸识别难题 识别精度能达到90%》,环球网,2020年3月10日。

    《中国当局采取大数据应对疫情令人担忧隐私侵犯》,美国之音,2020年3月16日。

    [24] 《中国多地欲将健康码常态化,引发隐私担忧》,纽约时报,2020年5月27日。

    [25] Coronavirus and the Future of Surveillance, By Nicholas Wrigh, April 6, 2020, Foreign Affairs

    [26] China’s Coronavirus Information Warfare, By Valérie Niquet, The Diplomat, March 24,2020.

    [27] AMY QIN, 中国在内蒙古推汉语教学引发抗议, 纽约时报,2020年9月1日。

    [28] China forces 500,000 Tibetans into labour camps, the Sydney Morning Harold, 2020.9.22. https://www.smh.com.au/world/asia/china-forces-500-000-tibetans-into-labour-camps-20200922-p55xyk.html

    [29] 'Their goal is to destroy everyone': Uighur camp detainees allege systematic rape, BBC, Fed.2, 2021.

    [30] Teng Biao, From 1989 to “1984”: Tiananmen Massacre and China’s High-tech Totalitarianism, Contemporary Chinese Political Economy and Strategic Relations: An International Journal Vol.5, No. 2, 2019.

  10.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回复文章

    被误认的戈尔巴乔夫

    @wyf1230180 #193044 戈尔巴乔夫希望调和各方面,但是最终左右都抛弃了他

  11.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发表文章

    被误认的戈尔巴乔夫

    戈尔巴乔夫去世,表示哀悼。他是一位伟大的政治家。我此前写过一篇文章: 被误认的戈尔巴乔夫

    在中国互联网上,一谈到戈尔巴乔夫,就几乎是一边倒的谩骂嘲讽之声。诸如戈氏是“把苏联搞解体的罪魁祸首”、“导致俄罗斯衰落的历史罪人”、“西方扶植的傀儡”、“社会主义的叛徒”等言论铺天盖地,似乎戈氏真的是个十恶不赦、一无是处的大奸大恶之徒。中国官方也将戈氏当成反面典型。“中国不能走戈尔巴乔夫的老路”,成为中共政权和中国国家主义者经常念叨的口头禅。
    
    那么,事实真相真是如此吗?戈尔巴乔夫真有这些“罪过”、真的这么不堪吗?
    
    答案不仅是否定的,且真实情况与上述这些流言和评价大相径庭甚至完全相反。
    
    首先说众所周知的一面。戈尔巴乔夫上台以后,推行“民主化”和“公开性”,力倡“人道的民主的社会主义”,推动苏联民主改革和思想解放,将沉疴既久的“斯大林体制”推翻,结束了从列宁-斯大林时代以来苏联罪恶的专制与暴政,让苏联人民知道了历史真相、得到了真正的民主权利。仅凭这些,自由派阵营就足以将戈氏称为伟大的人物。
    

    不过,对以上这些,极权主义者、国家主义者、列宁-斯大林主义者们不屑一顾,甚至将这些成就认为是毒瘤。他们仍然将“搞垮苏联”、“西方傀儡”等帽子扣给戈尔巴乔夫,认为戈氏让苏联这个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轰然解体。仅仅“导致苏联解体”这一点,就足以让这些人从根本上否定戈氏。

    可事实上,这些可统称为“非自由派”群体的指控从事实本身看也是不成立的。上述那些中国官方与民间对戈尔巴乔夫的指责,不仅从价值观角度是反动、落后、愚蠢的,从事实层面也是错误、荒谬、无知的。戈氏实际上的立场和行为,很多恰恰与这些指责完全相反。
    
    第一,戈尔巴乔夫是坚定的社会主义者甚至也是共产主义者,而非反共主义者。无论戈氏在担任总书记前的履历,还是担任最高领导人的岁月,戈氏从未有过反共主义倾向,相反积极捍卫和拯救社会主义。甚至,当他离任最高领导人、苏联也已解体,他仍然不反共,只是对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有了更多反思,少了一些坚持。
    
    戈尔巴乔夫担任总书记前,作为开明但未脱序的官僚的经历自不必说。当他大权在握、推动改革时,也没有将推翻社会主义制度当成其政治目标。正如他提倡的,是“人道的民主的社会主义”,只是反对他认为已经脱离社会主义轨道的“斯大林体制”,希望社会主义体制中增加人道主义和民主主义的成分,以及强调公开化与追求真相,而非推翻社会主义制度和其价值体系。
    
    在其经济改革中,戈氏仍强调公有制经济的重要性、主导地位,甚至强调仍然优先发展“社会主义经济”的代表产业重工业。在政治改革中,戈氏在强调民主政治重要性同时,并不放弃苏联作为社会主义国家的基本性质,并且认为只有实行民主才能让社会主义更加真实和有活力,相当于认为“没有社会主义就没有民主;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在对外关系上,苏联仍然以社会主义阵营主导者身份自居,与西方缓和同时仍然坚持与西方资本主义模式的竞争。里根在会见戈氏后,就称戈氏为“顽固的布尔什维克”。
    
    种种迹象都表明,戈尔巴乔夫并未试图颠覆社会主义,而是坚持了社会主义。他的一系列改革,只是让社会主义更加人道和民主,更具活力和可持续性。只是由于历经许多破坏者尤其斯大林、勃列日涅夫的统治,苏联政治、经济、文化、社会遭受严重破坏,已经没有了再走上民主社会主义的轨道的可能性。
    

    第二,戈尔巴乔夫是苏联这个联盟国家的捍卫者,而非解体的推手。与其对社会主义问题的立场和行为一样,戈氏不仅没有试图瓦解苏联,反而是努力在维护、捍卫苏联这个联盟国家的存在。

    戈尔巴乔夫在大胆启动经济政治改革的同时,对于苏联的民族和地域问题则是颇为谨慎、保守的。戈氏也想到了苏联会因为民主化导致各地民族主义势力趁机兴起。出于这种担心,他采取了许多方式避免分离主义的滋长。例如,在分配苏联副总理及其他具象征意义的副职时,戈氏政权采取了此前任何领导人都没有实行的方式,即让几乎每个加盟共和国人士都并列得到一些重要职务,出现同时有十几个副总理的“奇观”。此外,戈氏还采取各种放权措施,将苏共中央/苏联中央政府的部分权力让渡给地方党政机构。戈氏试图以这些方式拉拢地方势力,避免分裂。
    
    在对待地方抬头的分离主义时,戈尔巴乔夫也并不手软。无论是对叶利钦这样的俄罗斯民族主义者(叶利钦主张强化俄罗斯这个加盟共和国的权力,而弱化苏联中央政府权力),还是立陶宛等波罗的海加盟国、高加索诸加盟国的分离主义势力,都采取了各种手段强烈打压。戈氏一再通过政治和法律手段压制叶利钦的崛起,主要目的并不是和叶利钦争权夺利,也不是和叶利钦在自由民主路线方面有根本分歧,而是担心叶利钦为代表的俄罗斯民族主义的兴起。在波罗的海地区、高加索地区,都发生了流血冲突,戈氏的选择是有限度的武力镇压而非听之任之。当然这种打压力度自然不及斯大林时期那种铁腕和血腥,但是仍然展现了戈氏在国家统一立场上的强硬。
    
    那么为什么苏联还是解体了?那是因为分离主义势力离心倾向太强、民心所向,以及民主化和公开性不可避免的副作用所致。立陶宛等波罗的海国家与俄罗斯、苏联都有血海深仇,文化上也更加亲近西方或中欧地区而非俄罗斯。而高加索地区则是各加盟国之间(尤其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之间)矛盾深刻难以调和。最重要的,是俄罗斯这个苏联最大的加盟国,因为饱受压制和虚化弱化,根深蒂固、长期潜藏的俄罗斯民族主义日益复兴,又有了叶利钦这样一个煽动家煽风点火,所以强烈要求从苏联分离或者拥有更大自主权。苏联最大的加盟国想分裂,这就让苏联中央政府非常为难了。在少数民族分离主义冲击和俄罗斯这个最大加盟国和最大民族“釜底抽薪”下,苏联不解体才是意外。
    

    还有,不可否认的是,民主化和公开性必定导致分离主义思潮兴起。因为一旦实行民主、公开真相,那必然导致历史上怨仇颇深的各民族民族主义情绪高涨,以及民族仇恨的滋生。这并不是说不应该民主和公开,但是民主和公开就是要承担这种可能的后果,虽然也不是完全不可避免或者减低影响。(特别需要说明的是,苏联解体不代表其他有所类似的国家也会因民主化解体,国情是不同的)

    在这样的局势下,戈尔巴乔夫仍然努力争取过国家统一,并且推动了有利于苏联统一的全民公投,说服大多数加盟国民众支持统一。但是,当“8.19政变”发生,戈氏丧失了对苏联的控制权和政治权威,权力被亚纳耶夫等人组成的“紧急状态委员会”占有、权威被叶利钦夺走,也就让保留苏联的最后希望丧失。为保住苏联,戈氏可谓绞尽脑汁,可是却被国人认为是致使苏联解体的罪魁,何其不公?

    第三,戈尔巴乔夫是爱国主义者,所作所为是在维护苏联国家利益,而非叛卖祖国、甘当西方国家傀儡。
    
    认为戈尔巴乔夫是卖国者、西方国家傀儡的人,理由一般可以分为两点,一是认为戈氏执政期间对西方做了太多让步,二是认为导致苏联解体让西方得益和高兴。
    

    第二点我前面已经说了,这并不是戈尔巴乔夫愿意看到的,相反他在努力拯救苏联。苏联解体是他无力阻止的,而不是其有意推动的。何况,虽然这的确让西方得益和高兴,但是俄罗斯人也未必伤悲,许多民调都证明如今的俄罗斯人并不愿意回到苏联时代,哪怕那时的国力更加强盛。这不仅是由于得到一定的民主自由,也是因为俄罗斯人摆脱了苏联这个“枷锁”的束缚,可以自由宣扬俄罗斯民族主义(在苏联时代,俄罗斯民族主义和其他少数民族民族主义同样被压制)。大多数其他加盟共和国人民也都不愿意重回苏联,独联体的失败就是例证。难道就为了不让西方得益和高兴,就不惜代价保住苏联这个邪恶帝国?就让俄罗斯及各少数民族人民继续生活在牢笼中?

    那么第一点呢?戈尔巴乔夫是不是对西方做了很多让步?是的。从1985年戈氏上台直到苏联解体,戈氏在对外方面确实做了很多退让、放弃。但是这些退让、放弃,具体是什么原因、又产生了怎样的结果呢?

    众所周知,冷战中的美苏争霸十分激烈,双方一度发展到了准备使用核武器毁灭对方的地步,古巴导弹危机就是典型事例。这种激烈争霸,让包括美苏在内的全球都笼罩在彻底毁灭的恐怖中。虽然赫鲁晓夫时期和勃列日涅夫时期,苏联采取了一些退让换取缓和,美国也做了一些妥协,但是世界仍然在第三次世界大战的阴云中战栗。而美苏主导的全球冷战中还夹杂着局部热战,朝鲜战争、越南战争就是典型的美苏的代理人战争,两场大战加上其他相关冲突,导致数百万至上千万人丧生,更多人伤残和流离失所。冷战铁幕的两边,许多人饱受苦难。其中苏方阵营对盟友严厉控制,强加专制酷虐的“斯大林体制”于这些国家,甚至不惜残酷镇压反叛者(如东德6.17事件、匈牙利事件、苏联入侵捷克斯洛伐克和阿富汗),显然其阵营内人民更加痛苦。

    因此,早日结束冷战或者实现重大缓和,是利于世界各国人民尤其苏方阵营人民的。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戈尔巴乔夫上台后大力裁减军备(尤其签署《中导条约》),解散“华约”、从东欧和阿富汗等地撤军、与西方及其他冲突国家(包括中国)改善关系、放任甚至督促各卫星国盟友国进行民主改革,都是利于苏联人民、世界各国人民的好事。何况,西方也相应的做了一些退让,同样裁减了军备。

    至于后来发生“颜色革命”或者说原来苏联阵营的国家倒向西方阵营,甚至与俄罗斯敌对,是因为人心向背,人民心向民主自由,不能为了苏联/俄罗斯的一己之私,就钳制这些国家及人民的自主权。至于北约后来没有对等解散,甚至还东扩到了俄罗斯家门口,还在东欧部署反导系统,以及其他西方占便宜俄罗斯吃亏的事,有很多复杂原因,且同样与人心向背、自由民主人权问题有关,不能简单说西方背信弃义和俄罗斯吃亏。俄罗斯当然有权做出反制,但是这种反制对俄罗斯以外人民乃至俄罗斯本国人民,都未必是好事甚至是坏事。
    

    还有,戈尔巴乔夫在苏联解体前后,成功的避免了苏联出现极端分子“挟核自重”乃至同归于尽毁灭世界的这种可能,将数千枚核武器在内的各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安全移交给了叶利钦和俄罗斯政府(还有一部分则是移交给了核武器所在的乌克兰、哈萨克斯坦等国),这也是一件大功德。那些指责戈氏不够硬气的,难道希望出现一个“我不能好过大家都别活”的疯狂人物,在苏联濒临解体时到处扔核弹、散播生化病毒(不止故意使用,移交过程不稳定也完全可能导致核泄漏或生化泄漏)?

    而除了这些让步,在其他问题上戈尔巴乔夫更没有什么“卖国”嫌疑。他作为苏联领导人,在外交领域也履行了对苏联国家和苏联人民的责任,没有出卖国家利益,反而在各种国际场合积极争取苏联的国家利益。至于有人拿西方后来给他的荣誉追溯式的说他“卖国求荣”,看看前面提到的那些功绩,那些荣誉不是他该得的吗?维护和发展包括苏联人民在内全人类的利益,不比狭隘的维护本国不正当利益要好太多?(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时,戈氏还支持了克里米亚“回归”俄罗斯,说明他也有一些民族主义情感和强烈的爱国(爱俄罗斯)立场)
    
    那些否定戈尔巴乔夫的,无非是在以上这三方面进行批判和嘲讽。但是显然的,戈氏在这三方面不仅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是反共主义者、造成苏联解体的人、叛国者,反而是社会主义的忠实信徒、苏联国家统一的坚定捍卫者、苏联爱国主义领袖。
    
    至于有人直接质疑其政治改革的,那更没有道理。苏联的沉疴积日既久,换成谁都得面对那重病的国家。如果不改革,只会更加积累危险,未来的悲剧会更大。当然,也可以依靠极为疯狂的方式压制下一切反抗,例如朝鲜那样。可是如果那样,再加上苏联的体量,对苏联人民乃至全世界,岂不是更大的悲剧?
    
    其实,这样的事实,只要有心去了解那段历史,并且排除各种偏见与先入为主,就不难看到。但是,多少人因为愚蠢或者败坏,或者愚蠢加败坏,公然颠倒黑白,且成为了国人的主流看法,真是令人痛惜和愤怒。因此我才写下本文,以澄清一些事实、史实,还原一个真实的戈尔巴乔夫。
    

    当然,我也并不认为戈尔巴乔夫是个十全十美的人,他推行的苏联经济政治改革终究还是失败了,并没有建成一个既强大又人道和民主的社会主义苏联,苏联毕竟在他担任最高领导人时解体了。戈氏还留下了一个烂摊子,迄今无法完全收拾,并且出现了叶利钦时期那种民生凋敝和普京时代的专制回归。这些后果戈氏都要承担一定直接和间接责任,也说明他算不上“力挽狂澜于既倒”的人物。但是,我们的批评要基于事实,不添一分添油加醋的功绩,也不增加一分无中生有的罪过。综合来说,尤其根据其对全人类民主和平进步的贡献,戈尔巴乔夫仍然不愧为一代英豪、世界伟人。

    参考书目

    《孤独相伴--戈尔巴乔夫回忆录》--戈尔巴乔夫 2015年 译林出版社

    《苏联的命运--戈尔巴乔夫回忆录》--戈尔巴乔夫 2018年 译林出版社

    《从戈尔巴乔夫到普京的俄罗斯道路》--大卫·科兹、弗雷德·威尔 2015年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戈尔巴乔夫传》--若列斯·麦德维杰夫 1988年 世界知识出版社

    《捍卫苏联的最后一搏》--根纳季·亚纳耶夫 2012年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其他参考资料 中国高中历史教材及试题等参考资料

    中英文维基百科相关资料

    日本NHK电视台相关纪录片

    香港凤凰卫视相关纪录片

  12.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发表文章

    折中妥协是结束俄乌战争的最现实选择

    7月2日,俄军攻占位于乌克兰东部卢甘斯克州的军事要地利西昌斯克(Lysychansk)。至此,整个卢甘斯克州已基本被俄方控制。俄军也在进攻临近的顿涅茨克州最后两座由乌方控制的城市,根据战况估计俄军也会很快占领。这意味着俄军在俄乌战争的东线取得重大进展,对乌克兰来说则是严重的挫败,俄乌战局及前景也有了新变化。

    今年2月俄乌战争全面爆发后,与包括许多中国人在内的各国观察者预料的不同,俄军并未高歌猛进、势如破竹,不仅未能达成在短期内攻克乌克兰首都基辅及各主要地区的目标,反而在乌军激烈抵抗下进展缓慢、损失惨重。得益于广泛的国际援助,以及总统泽连斯基及执政力量的坚定,反侵略意志强烈且勇敢顽强的乌克兰军民顶住了俄军的攻势,并时常发起反攻、收复失地。而国际社会对俄罗斯包括经济、金融、科技、文化等各领域的猛烈制裁,也让俄罗斯损失惨重,俄国内反战之声迭起。

    这样的形势下,国际社会对乌克兰局势变得相对乐观,从各国官方态度到民间舆论都看好乌克兰最终将击败俄罗斯。因表现勇敢坚韧广受好评的乌总统泽连斯基,也提出了收复包括克里米亚在内所有领土的主张,并以此为对俄和谈的前提条件。

    但乌克兰人和国际社会在战争初期过于悲观后,又陷入了盲目的乐观。最近的战场局势变化证明,乌克兰和西方低估了普京坚持继续战争的决心。虽然乌克兰方面在北部和南部战线都收复了一些失地,但在顿巴斯地区所在的东线呈败退趋势,利西昌斯克的失守就是例子。此外,俄军还不断使用导弹袭击乌方的前线乃至后方城市,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和巨大的经济损失。整体上,双方互有攻守,呈拉锯状态。
    

    从双方实力对比及长期形势看,双方都没有明显优势。乌克兰虽然得到大量国际援助,但因为自身军队人数和战斗力都有限,自保有余反击能力不足。在未来,国际社会也基本不可能直接派遣大规模的正规军支援乌克兰,对俄制裁也已穷尽可行手段。

    而俄罗斯方面显然无力攻克基辅、占领乌克兰全境,但如果退守已占领的乌东部(顿巴斯)、南部(克里米亚和赫尔松)、北部靠近白俄罗斯的边境,还是有能力抵御住乌军反攻的。尤其在顿巴斯和克里米亚,不仅有俄正规军驻扎,当地亲俄民众也普遍支持俄军并有民兵武装协防,乌军想攻下这些地区很难,即便攻克也会付出惨重代价,当然也会给当地民众造成重大伤亡。

    如果双方中哪怕一方不满足于现状,战争都会继续打下去,也意味着俄乌战争将长期化。而这对于俄罗斯和乌克兰乃至国际社会,都是灾难和痛苦。
    
    自2月俄乌战争爆发以来,已有数千至上万名俄军死亡,乌军也有同样高的死亡数字估计,而平民约有三万人死亡,受伤(包括致残)的双方士兵和平民是死亡数字的数倍。而自2014年至今的顿巴斯战争,已在俄乌全面战争爆发前造成了约13000人死亡和数万伤残。曝光于国际社会面前的“布查惨案”,只是俄乌战争造成的悲剧的冰山一角。只要战争持续,人道主义灾难就会不断发生。
    

    俄乌双方的经济也都已崩溃。俄罗斯早在2014年吞并克里米亚时就被国际制裁,外部制裁及内部政治经济问题共同导致近年来俄经济萎缩,人民贫困。而俄乌战争爆发后国际社会增添的各种新的更猛烈的制裁,让这一切雪上加霜。自从俄罗斯银行系统被踢出SWIFT系统后,俄国民的日常取款和线上支付都无法进行。乌克兰战火遍地人民离散,许多工业和交通基础设施也被摧毁,经济自然无法正常运行。

    俄乌之外的国际社会也不是赢家。和平是发展的前提,战乱和对立只会让全球化的世界都承受痛苦、付出代价。俄罗斯和西方尤其德法等西欧国家有紧密的经济联系,后者非常需要前者的能源,在区域性和世界性议题上也都需要俄罗斯的合作。西方对乌克兰的援助也加剧了自身的经济负担。虽然暂时各国国民还支持对乌援助,但如果战争长期化,即便富裕的发达国家民众也不太愿意一直慷慨解囊了。
    
    因此,尽早结束战争应是各方共同的追求,符合各方的利益。
    
    但和平为何迟迟不能实现?根本在于立场的对立与诉求的冲突。对俄罗斯或者普京政权来说,拿下乌克兰全境或至少基辅在内的乌大部分地区,是其开战时的目标。虽然因乌军顽强抵抗难以达成,但普京并不愿意放弃。俄军惨重的伤亡、国际制裁造成的损失,并不一定会导致普京退却,甚至可能会让普京像输了的赌徒一样下更大的赌注,继续投入兵力以图达成目标、让自己免于战败和下台。即便普京已不再追求攻占基辅,也不可能愿意放弃已经占领的顿巴斯,更不用说早已划入俄罗斯版图的克里米亚。普京更不希望俄罗斯战败、自己的政权垮台。
    
    而乌克兰方面则试图收复所有领土,包括顿巴斯和克里米亚。在抵抗俄军全面入侵成功后,泽连斯基抛弃了此前默认克里米亚属俄、愿意讨论顿巴斯地区自治的立场,转而主张彻底驱逐俄军、收复失地,维护乌克兰国家统一和领土完整。更甚的,是一部分乌克兰人和西方人士,希望追究普京及俄罗斯高层的战争罪行,要求推翻普京政权。乌克兰也表现出了强烈的加入北约的愿望,甚至有的人希望欧美派兵进驻乌克兰。
    
    双方分歧过大,冲突难以调和。如果双方都不愿意妥协,那战争将持续,俄乌人民都将继续生活在苦痛之中。
    
    但笔者认为,如果双方都拿出和平的诚意、做出伟大的妥协,是可能结束这可恶的战争的。
    
    俄罗斯与乌克兰原本是同一民族东斯拉夫人的不同支系,有着共同的祖先、相似的文化,难以割裂的历史渊源,只是由于政治和宗教等因素才逐渐分化为两个民族。乌俄两个民族间也没有深仇大恨,历史上的合作多于冲突。这就让俄乌和解相对容易,而不是像俄罗斯与波兰、立陶宛等世仇那样对立的完全无法调和。
    
    在现实利益上,乌克兰希望亲近欧盟,的确会相对疏远俄罗斯,但对俄罗斯并非不可接受。欧盟是政治经济合作组织,而非北约那样的军事组织;欧盟由对俄罗斯相对友好的法德主导,而非北约那样由俄罗斯的对头美国主导。因此,只要乌克兰只加入欧盟不加入北约、亲欧而不那么亲美,俄罗斯还是有接受的余地的。
    
    关于领土问题,克里米亚和顿巴斯是两块特殊的区域。克里米亚不仅俄罗斯人占多数,而且曾长期归俄罗斯而非乌克兰所有。1954年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在未取得加盟国俄罗斯同意的情况下,为纪念俄乌合并300年而将克里米亚划归加盟国乌克兰。而2014年克里米亚独立和并入俄罗斯,是经过克里米亚议会投票和当地居民全民公投确认的,有广泛的民意和正当程序为基础。既然乌克兰可以从苏联独立、拒斥俄罗斯的强制统一,那克里米亚也有权脱离乌克兰选择独立或加入俄罗斯。西方国家总是强调民族自决权和民主投票的神圣,为什么要在克里米亚问题上双重标准呢?
    

    而顿巴斯地区虽然不像克里米亚那样曾是俄罗斯领土,俄罗斯族占比也没有明显优势,但这里的民意相对亲俄是不争的事实。在乌克兰历次总统和议会选举中,亲俄候选人(如库奇马、亚努科维奇)和政党(如已实际停止运作的政党“地区党”)往往可以在顿巴斯地区拿到压倒性的高票。而反俄的乌克兰民族主义者如尤先科、波罗申科则是依靠在乌克兰西部得到的压倒性支持当选总统,在乌东得票很低。他们掌权后,往往打压亲俄的顿巴斯地区,例如限制俄语的使用而强推乌克兰语,利益分配上当然也会厚此薄彼,也让顿巴斯离心倾向增强。因此,与克里米亚类似,顿巴斯地区也是有权争取自治和亲近俄罗斯的。

    而克里米亚和顿巴斯地区之外的乌克兰其他地区居民,则普遍持反俄亲西方的乌克兰民族主义立场,强调作为乌克兰人的民族认同,对俄罗斯缺乏好感,希望加入欧盟融入西方。这次俄乌战争中乌克兰人纷纷抵抗俄军入侵,而非箪食壶浆以迎,就表明了他们的立场。俄罗斯即便强行占领,也只会陷入治安战的泥沼,无法真正得到民心,反而如当年苏联入侵阿富汗那样劳民伤财、自掘坟墓。
    

    因此,根据现实形势和双方诉求,应通过折中方式解决俄乌冲突,结束战争。乌克兰应承诺不会加入北约、拒绝外国驻军,换取俄罗斯同意其加入欧盟、与西方建立更紧密经济关系。俄罗斯放弃对乌克兰的入侵,军队退回俄乌战争爆发前的实控线,并保证不再试图吞并整个乌克兰。而乌克兰则应默认克里米亚归属俄罗斯的现状,并承认顿巴斯地区亲俄两州一定的自治权、允许俄罗斯驻军。至于普京等人的战争责任,现实层面本来就很难追究,乌克兰和西方索性放弃追责,让俄罗斯人民决定普京政权及普京本人的未来。如果取消制裁可以换取结束战争,国际社会也应该适可而止(制裁本来就不人道,制裁伤害最大的是俄罗斯平民而非策动战争的权贵精英),将精力集中于援助乌克兰战后重建。

    这样的妥协对于乌克兰是痛苦的,泽连斯基或许也会感到羞辱。但是,听任战争继续长年累月的打下去,将是更多的生灵涂炭,国家和人民会更加痛苦。何况,乌克兰很难通过军事手段收复克里米亚和顿巴斯,外部军事援助再有力也有限,且付出伤亡代价的还是乌克兰军民。而加入北约成为反俄桥头堡,也并不符合乌克兰的长远利益。乌克兰与邻近的波兰、匈牙利、罗马尼亚等国均存在矛盾乃至领土争端(和波兰更是有互相种族屠杀的仇恨,乌波两族历史上也非常对立),虽然在俄乌战争中暂时得到了这些国家的同情支持,但时势一变友邦就可能成为敌人。长远来看,面对俄罗斯这个“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斯拉夫兄弟,无论出于情感还是不得已,乌克兰还是要寻求和平相处之道。至于乌克兰已经遭受的军民伤亡和各种损失,虽然令人痛苦愤怒,但事已至此,又不太可能真的对发动战争者追责,忍痛止损才是最不差的选择。
    

    对普京而言,虽然没有实现吞并整个乌克兰的目标,但这几个月的战争及乌克兰人的顽强抵抗,应让他明白“强扭的瓜不甜”,国际社会也不会容忍他通过战争破坏国际秩序。而国内反战之声也日益强烈,连强烈主张占据乌东和克里米亚的激进俄罗斯民族主义者、“美女检察官”波克隆斯卡娅,都发声说俄乌“两个祖国”的互相残杀令她心痛。在控制顿巴斯地区之后“见好就收”,保住战争有限的成果,停止战争争取解除制裁,以图恢复经济民生,是最好的选择。

    对国际社会来说,一方面通过制裁俄罗斯、援助乌克兰,遏制了俄罗斯的扩张主义和普京政权对国际秩序的破坏;另一方面,制裁俄罗斯也对西方经济造成损伤,在外交上与俄罗斯过于交恶也是不利的,国际社会的许多合作不能缺少俄罗斯这个重要力量。至于被认为邪恶的、需要被推翻的普京政权,坐拥包括数千枚核弹和百万大军在内的庞大武装,很难通过一场外部战争推翻,即便可能做到代价也太大。因此国际社会应该努力促成俄乌和谈和结束战争,而不像一些激进自由派和右翼分子主张的那样对俄作战到底。至于普京政权的存亡,应该让俄罗斯人民决定,国际社会可以通过各种方式帮助俄罗斯更加民主自由、协助俄罗斯人民的抗争,但应避免战争等暴力手段。
    
    俄乌战争本就是一场完全没有必要的战争,双方完全可以通过和平手段解决争端。普京诉诸武力的行为已造成双方数万军民的死亡,两个国家的经济也因此崩溃。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双方都应拿出诚意,勇于妥协,达成折中的共识,结束战争及时止损,还俄乌人民以和平,让欧洲和世界重归安宁。
    
  13.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回复文章

    联合报:消息人士称李上习不下已成定局 两岸更可能开战

    这些说法就是一派胡言。习肯定会留任,李不一定完全退休,但是也不可能当总书记

  14.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发表文章

    韩国第五共和国的兴亡

    第五共和国(之一):夭折的民主和复起的专制

    2005年上映的韩国电视剧《第五共和国》,完整的呈现了朴正熙遇刺后,以全斗焕为首的军人集团实行专制统治的过程,也描绘了韩国追求自由民主的志士不屈不挠的斗争,是了解韩国1980年代即第五共和国时代政治史的上佳剧作。
    
    本剧经有心之人进行字幕翻译之后,流传于关心政治和历史的部分国人之中,引起了不小的反响。这很大程度是因为,韩国第五共和国的历史与中国颇多相似,如“光州事件”就与中国的“六四事件”相当类似,因此能够引发国人共鸣。而中国由于政治原因,现时不可能拍摄关于中国现当代政治史的影片,也使人们寄情于这部韩剧。
    
    不同于绝大多数以爱情、伦理、传奇为题材的韩剧,《第五共和国》是一部严肃的历史剧。除对其中人物和事件的细节有艺术加工演绎外,本剧主线内容均严格根据史实编排,史料考究,制作精良。通过本剧,即可大致了解韩国那段专制与民主、保守与进步激烈较量的年代(当然,如果要做学术研究等专业工作,还是要看正式的文字史料)。
    
    本剧在开篇部分,详细还原了朴正熙遇刺事件及此后一个多月(1979年10月26日至12月12日)韩国政治、军事、情报等领域的变动。本文所述,即以该剧及历史史料为基础。
    
     时任中央情报部长的金载圭,在因私人恩怨杀死警卫室长车智澈,并同时击杀第四共和国独裁者朴正熙后,原本韩国可能就此结束所谓“维新体制(即朴氏建立起的专制体制)”,实现民主化。当时最有权力的三人,即参谋总长郑升和、名义上的国家领袖代总统崔圭夏,以及刺杀朴正熙的金载圭,都倾向于结束军人干政、让韩国走向民主。而以金泳三、金大中等人为代表的在野民主派,更是一直致力于韩国的民主事业。在朴正熙遇刺后,在野势力都暗暗称贺,以为民主即将到来。
    
    但就在此时,朴正熙生前在军队中培植的亲信全斗焕等人,不满于临时当权者倾向民主的态度和对朴正熙遇刺案的冷淡,悄然准备向后者发难。朴正熙有恩于全斗焕,全斗焕也对朴正熙非常忠诚。全斗焕依靠主要由韩国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生组成的秘密组织“一心会”,召集起了思想保守、忠于“维新体制”、仇视进步势力、反对施行民主的大批高级军官,包括卢泰愚、郑镐镕、黄永时、余学圣、朴熙道、张世东等人,酝酿发动政变、延续朴正熙时代的专制体制。
    
    对于政变阴谋,郑升和等临时当权派几乎一无所知,也没有宣布开启民主化,反而逮捕了金载圭,并向朴正熙的“维新残党”妥协。在野的二金等民主派人士则对形势过于乐观,忽视了朴正熙遗留力量的强大,低估了军人再次干政的危险。支持民主化的各派势力缺乏互信和互动、未能有效的团结起来,更未积极建构民主政治的框架,也没有动员民众参与捍卫民主,使得这时的韩国处于实际上的政治真空状态。这就给了全斗焕等人政变夺权的可乘之机。
    
     1979年12月12日夜,全斗焕及其军中同党发动了政变。他们首先利用驻扎在首都的第30警卫团和保安司令部的兵力,“擒贼先擒王”的逮捕了参谋总长郑升和。然后,分布在韩国各地的政变军队,如第一空输旅团、第三空输旅团,迅速向首都进军。担任首都警备司令官的张泰玩等反政变军人试图反击,但全斗焕方面已取得先机,还掌握了当时很先进的军用电话监听系统,对反政变一方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这使得政变军队成功通过幸州大桥等战略要地,顺利抵达汉城。
    
    而名义上的国家最高领导人、代总统崔圭夏,在全斗焕等人的逼迫下,签署了同意逮捕郑升和的文件,等于默认了政变的合法性。崔圭夏此时已处于实际上的被软禁状态,被迫签字还情有可原。但军方最高代表、国防长官卢载铉,却在政变发生后选择带着家人逃出官邸,导致政变方和反政变方在关键时刻都无法找到他。卢载铉的行为客观上纵容了全斗焕一方的政变行为。如果他当时站在反政变一方以国防长官名义号召抵抗,政变或许有可能被平息。
    
    在“双十二政变”中,反政变的抗争是分散的、零星的、被动的。相反,全斗焕等政变军人高度团结、筹划严密、目标明确、行动迅猛,非常果断的以暴力手段扼杀了民主的萌芽。即便那时政府高层和多数民众普遍心向民主,也难以对付荷枪实弹的军人。在历史的重要过渡时期、动荡年代,军人集团的态度往往起到决定性作用。尤其当大批高级军官出于利益和情谊等因素勾结在一起时,即便站在正义一方的大多数,因手无寸铁也能坐以待毙。有了枪杆子,就可以制造历史的逆流。
    
    此外,外部力量对于政变成败乃至国家走向也非常重要。全斗焕发动“双十二事变”,是被美国方面默许的。从朴正熙遇刺到政变发生,美国一直以“不干预”为基本原则,只关心美国在韩国的政治军事存在以及朝鲜的威胁,而不在意韩国是民主还是专制。这样的态度在后来的光州事件上表现的更为明显。
    
    与一些视美国为“民主灯塔”的中国知识分子直观印象不同,美国在大多数时候并不积极在世界各地推行民主,相反经常扶植右翼专制政权。从越南的吴庭艳到智利的皮诺切特,都是经美国大力扶植才上位的。朝鲜战争前后,美国在韩国扶植的李承晚政府,也是半专制政权。美国对韩国最大的期许是对抗中苏朝等“社会主义国家”,与日本共同构成东亚的反共堡垒,而非将韩国改造为美式民主国家。这就决定了美国对全斗焕发动“双十二事变”,必然会姑息纵容,而不是干预阻断。
    
    政变成功后,全斗焕很快对民主派进行了镇压。金泳三、金大中被软禁,最大在野党新民党骨干成员纷纷被拘禁。工人运动、学生运动遭严厉打击,韩国上下一片白色恐怖的气氛。1980年5月,就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光州爆发了大规模群众运动,全斗焕出兵弹压,酿成了血腥的“光州事件”。
    
    同时,全斗焕一步步迈向最高权力,并对政府、军队进行大换血。倾向民主的高官纷纷被解职、强制退休,总统崔圭夏也被迫辞职。而参与“双十二政变”的那批高级军官,则全都得以高升,占据了军政两界各机要职位。1980年8月,全斗焕被其控制的议会“选举”为总统,标志着全斗焕为首的第五共和国专制体制正式建立。
    

    至此,朴正熙遇刺之后本已摇摇欲坠的专制得以延续,刚刚露出希望的民主被残酷扼杀。这其中,旧政权残余势力中的军人集团的取向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而倾向民主的各界人士一系列错误、失误,助长了朴正熙余党的气焰,让韩国重新失陷于军人专政之中。

        第五共和国(之二):尔虞我诈的权力斗争与此起彼伏的民主运动
    

    如前所述,第五共和国正式建立后,全斗焕迅速将自己的亲信安排在了各重要岗位。但他的亲信也分成不同的派系,并在此后几年纷纷陷入到五共政权内部的权力斗争之中。

    全斗焕所信任和任命的亲信,除了那一班追随于他的高级将领,就是被称为“三许一李”的四名年轻干员。他们分别是负责五共创制的许和平、掌管内政的许三守、操控舆论的许文道、管理情报与“对共事务”的李鹤捧。

    这四人的共同特点是年轻干练、富有才华、高度忠诚。具体说来,四人的政治态度和性格特征也有所区别,而非脸谱化的专制鹰犬。其中,许和平最锋芒毕露,有着极大的政治野心。他一方面积极镇压民主运动和助力全斗焕当政,却致力于推动一种由保守势力主导的“政治革新”;许三守是全斗焕政策的忠实贯彻者,为全斗焕得力的打理着军政事务;许文道则是一幅封建卫道士的风格,有才华却顽固保守,成为五共时期扼杀新闻自由的“总设计师”;李鹤捧如同“救火队长”般负责四处弹压民主运动、打击全斗焕的政治敌人,是五共时期政治打手的头目、右翼版的捷尔任斯基。

    全斗焕任用这四人,既是看重了他们的才华和忠诚,也是试图制约位高权重的高级将领们。相对于卢泰愚、郑镐镕、权翊铉等军方高层被任命为“外朝”的大吏,“三许一李”就是全斗焕的“内朝”骨干。还有后来被任命为安企部部长的张世东,多数时候也可算作“内朝”的一员。
    
    五共建立后,不仅这两派之间产生了剧烈的矛盾,各派内部也严重不和,各方为争夺权力明争暗斗。发生于五共初期的诈骗大案“张玲子案”,就引爆了各派系之间的冲突,还牵涉和影响到了全斗焕妻子李顺子和弟弟全敬焕。许和平试图藉此机会打倒全斗焕的“亲属帮”、压制高级将领集团,以实现其政治野心。但最终,许和平被全斗焕流放到美国,许三守后来也被排挤出权力中心。而许文道和李鹤捧则为全斗焕的专制统治“奋斗到底”了。
    
    全斗焕和二号人物卢泰愚的关系也是五共权力斗争的一条重要线索。对于卢泰愚,全斗焕既有信任,也有防备。全斗焕在执政之初,就考虑到接班人问题。权衡之后,他认为卢泰愚是最合适的人选。他一边扶植卢泰愚成为五共的二号人物,一边却又不希望卢泰愚威胁到他的总统地位。二人之间时而亲密、时而疏远,卢泰愚“伴君如伴虎”般的在全斗焕政府度过了七年。当然,最终卢泰愚有惊无险的接了全斗焕的班,成为韩国第六共和国的首任总统。全、卢二人的微妙关系,是各国独裁者和接班人都会面临的。相对于苏联、中国等国“老大”和“老二”的政治斗争,卢泰愚可算是相当幸运了。
    
    虽然五共时代政治斗争不断,但全斗焕政治手段颇为高超,没有让权斗影响他的大政方针,政权始终保持着高度稳定。
    
    与权力斗争同时发生的,还有韩国在野的、民间的力量发起的民主运动。光州民主运动虽被残酷镇压,但韩国各界的抗争从未停止。其中,最为活跃的就是金泳三和金大中二人。金泳三等人创建了“民主推进协会(民推协)”,通过组织集体登山等方式串联、开会,坚持与全斗焕当局抗争。抗争激烈时,金泳三还采取了绝食等手段。这些手段虽然未能直接撼动全斗焕政权,但保住了民主的火种,让韩国民间始终保有可观的反对派力量。
    
    金大中则更为当局所忌惮。曾在总统选举中惜败于朴正熙的金大中,是朴正熙、全斗焕及其爪牙的眼中钉。早在1973年,时任韩国中央情报部长的李厚洛,为挽回其在政坛失势的局面,决定杀死金大中以向朴正熙献功。但暗杀事件被美国情报部门侦知,通过日本海上自卫队阻止了韩情报部溺杀金大中的行动。全斗焕上台后,又将金大中投入监狱并判处死刑(后改判为无期徒刑)。1982年,在国际社会的压力下,全斗焕当局将金大中流放至美国。在美期间,金大中成为哈佛大学客座研究员,继续致力于韩国民主事业。1985年金大中返回韩国,重新成为仅次于金泳三的在野领袖。
    
    在五共时期,金泳三和金大中以合作为主流,但并未完全合流。相反,二人的政治主张和个性有很大差异。金泳三倾向于和保守势力妥协,思想较为中道;金大中则是旗帜鲜明的反对派,带有明显的左倾色彩。金泳三在其家乡庆尚南道影响力无可匹敌,二金大中则在全罗南道拥有压倒性优势,二人各自有自己的基本盘。
    
    两人在朴正熙和全斗焕的独裁统治下,多数时候在积极的沟通合作,多次进行重要会晤。可是在五共末期,二人因政见不和及政治利益纷争,最终分道扬镳。在1987年总统选举时,二人正式走向分裂。这就让原本处于不利境地的卢泰愚,在“一卢对三金(还有一位是共和党的金钟泌)”的格局下,于大选中意外获胜,让保守威权势力的统治在五共终结、第六共和国开幕之后又延续了数年。
    
    为镇压此起彼伏的民主运动,全斗焕政权绞尽脑汁。对于金泳三和金大中这样的在野政治领袖,采取的是软禁、流放等策略。而对于普通的民主运动、学生运动、社会运动人士,则更多使用直接的暴力措施。
    
    全斗焕政权以打击黑社会为由,成立了“三清教育队”,将数以万计的、包括社运人士、青年学生、反全氏政权的军人(如与全斗焕有私人恩怨的前保安司令官姜昌成)、不良人员等“社会不安定分子”,投入类似于中国的劳改队那样的营地监禁,施以经常性暴打、强制劳动、体罚、饿饭等各种虐待。这共导致400多人死亡,数千人残疾或患上精神疾病。全斗焕政权就是用这样的手段,弹压了对体制造成威胁的力量,维持了社会稳定,也得到了明面上的良好治安。
    
    针对学运,全斗焕政权还实行了被冠以“绿化事业”的分化瓦解行动。军情部门通过威逼利诱的手段,让一些被盯上或已被捕的学生做政权的暗探,打入学运组织内部,为军情部门提供相关信息,继而抓捕学运骨干分子、破坏学运事业。一些意志薄弱的青年学生被迫充当政权的探子,背叛同学和革命同仁。这些手段的确给韩国学运带来沉重打击,许多学运骨干因此被捕,也导致进步学生之间的相互猜忌。还有充当暗探的学生出卖同学后,因愧疚而留下遗书告白后自杀。这些悲剧都是全斗焕政权的分化行动所致。
    
    对于新闻界,全斗焕采纳了许文道的“言论统废合”有关建议,实行新闻审查制度,将《朝鲜日报》、《东亚日报》、《中央日报》等媒体的新闻报道严密管控起来,严禁发表对全斗焕政权不利的信息。虽然其力度远不如隔海相望的邻居国家,但这套言论管制也是韩国建国以来最为严厉和系统化的。在压制新闻自由的过程中,媒体人出身、投靠了全斗焕的许文道,起到了相当恶劣的作用。许文道就是典型有才无德的危险品,是既有新闻学才能又思想极端保守的高知恶棍。
    
    与各独裁政权一样,全斗焕政权也利用外部威胁来增强自身统治的合法性、争取民心。全斗焕政权渲染朝鲜修建金刚山大坝对韩国的威胁,将民众的注意力从国内改宪与选举制度问题上引开,减轻政权面临的改革压力。此外,韩国情报部门还利用一起普通刑事案件,炮制了虚假的“金玉分共谍事件”,以强化白色恐怖,以此为借口加大力度打击国内左翼势力。
    
    在挥舞“大棒”打击反对力量的同时,全斗焕政权也适时向民众发放“胡萝卜”。全斗焕听从伊藤忠商事会长濑岛龙三的建议,以申办奥运会来淡化光州事件的影响,试图让人民沉浸于虚幻的民族自豪感与娱乐化之中。
    
    全斗焕政权的这一系列举动,的确在中短期内维护了其独裁统治、打击了追求自由民主的力量。1980-1987年,韩国社会看起来相对稳定、经济继续高速增长,继承了朴正熙时代的“汉江奇迹”。但这些成就显然是以牺牲民主与人权为代价的,受惠者主要也是高官及财阀等权贵。广大劳工遭到残酷剥削压榨,知识分子备受压抑,官商勾结腐败横行,军情机构飞扬跋扈,人民的政治权利与自由被剥夺,社会矛盾愈演愈烈。
    
    到了1987年,以大学生朴钟哲拷问致死事件为导火索,全国民主运动突破了政权的压制,星星之火已成燎原之势。当年6月,运动已演变为覆盖韩国各主要城市的全国性政治运动,全斗焕政权的丧钟即将敲响。
    
                   第五共和国(之三):铭记历史才有未来
    
    1987年6月,韩国各地的民主抗争达到高潮。全斗焕一度试图再次动用武力镇压,但遭到部分军方高层的抵制。与中国六四事件时只有徐勤先等少数将领抵制不同,此时的韩国大多数高级军官和执政党主要成员均倾向于反对对民众动武。全斗焕虽是政治强人,却不得不考虑包括统治集团高层在内的普遍民意。
    
    全斗焕最终决定妥协。6月29日,全斗焕的接班人卢泰愚宣布,将修改宪法,实行总统直选,并释放政治犯,即“6.29宣言”。这标志着韩国民主运动的重大胜利,预示着民主即将到来。
    
    对全斗焕而言,他希望卢泰愚能够通过民主手段延续他的内政外交政策,并使他免于接受审判。全斗焕并非真的无条件信任卢泰愚,只是他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与其被左翼进步势力取代,他自然更愿意让“志同道合”的卢泰愚继承他的衣钵。
    
    接下来就是1987年总统大选的竞选。如前所述,金泳三和金大中分道扬镳,均宣布参选,致使在野民主阵营分裂。这既缘于二人之间固有的芥蒂,也有专制政府故意挑拨的因素。无论如何,二金的分裂严重削弱了在野民主力量的竞争力,使卢泰愚渔翁得利。不过,在竞选压力下,卢泰愚也只好承诺追究包括全斗焕在内光州事件参与者的责任,清算历史问题。最终,卢泰愚以36.6%的得票率,力压金泳三的28%和金大中的27%(这二人得票相加显然远超卢泰愚),当选韩国第六共和国首任总统。
    
    在反对党和强烈民意的压力下,卢泰愚决定软禁全斗焕,拒绝让其出席1988年汉城奥运会开幕式。之后,又正式将全斗焕逮捕。但卢泰愚曾为全斗焕政权的重要一员,对旧政权的清算工作一直能拖就拖、敷衍公众。直到金泳三上台后,拨乱反正、清算历史的工作才走上快速轨道。1995年,连卢泰愚也被逮捕。
    
    1996年,韩国法院对全斗焕等人发动“双十二事变”和制造光州事件进行了审判,一审和终审分别判处全斗焕死刑、无期徒刑。卢泰愚被判17年监禁,其他相关责任人则普遍被轻判。1997年底,即将上任的新任总统金大中宣布特赦全斗焕和卢泰愚等人,以实现社会和解。
    
    可是,被特赦后的全斗焕在直到如今这20多年间,并未表现出悔过的态度,而是通过出书、演讲的方式颠倒黑白、粉饰暴政。其他许多被特赦或免于被追责的前军警和情报机构人员,大多也未表现出充分的悔悟姿态,反而纷纷利用新政权出于善意给予的自由,千方百计为自己制造的暴行辩护。例如,他们普遍将光州事件说成是“市民暴乱”、“北方(朝鲜)渗透”、“市民先杀害军人”等,为军方镇压寻找借口。他们也以经济高速发展、社会稳定等局部的成就,为朴正熙、全斗焕统治时期贴金。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如今,韩国保守势力与威权政治的阴影始终笼罩在半岛之南。
    
    对于全斗焕等旧势力核心人物的轻罚及赦免,究竟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众说纷纭。有人认为这有利于社会和解和民主过渡,也终结了冤冤相报的政治仇恨史。但我不能苟同。没有彻底的清算,就留下了旧势力庞大的残余,让社会进步遥遥无期。容忍这些刽子手们好好活着并且颠倒是非,对于专制时期的受难者们如光州事件的死难者,更是不公与屈辱。何况,韩国政坛的局势并未因这轮赦免而缓和,政治斗争依旧残酷,这些年多位韩国总统入狱就是例证。在我个人看来,宽容旧势力并没多少积极作用,倒是贻害无穷。
    
    专制结束了,民主来临了,但并不意味着历史过去了。专制政权的残渣余孽势力依旧庞大,还在孜孜不倦的篡改历史、扭曲事实。更重要的是,旧势力树大根深,在当今的政、军、警、情、商各界均有广泛人脉,仍旧是庞大且牢固的利益共同体。民主体制的建立,并未切断这些利益连结,特权政治、官商勾结、军情机构干政等积弊仍存。如朴槿惠政权的上台后对进步力量的打压(如将近万进步派艺人列入黑名单),就是保守势力借民主之壳进行的疯狂反扑,再度露出了独裁者的青面獠牙。(这不仅在韩国,许多国家旧势力的残渣余孽都在颠倒是非、伺机反扑)
    
    正是因此,韩国进步势力一直在与旧政权残余作斗争。金大中、卢武铉、文在寅,都致力于清除积弊、革新吏治、推进公正,但遭遇激烈阻击。金大中和卢武铉都未能善终,就表明了韩国政治环境的险恶、反抗旧势力的艰难。
    

    而韩国的知识分子则在努力记录历史、拒绝遗忘、对抗谎言。其中,韩国文艺界一直站在铭记历史的前沿。电影《出租车司机》、《辩护人》、《华丽的假期》、《29年》、《挖掘机》、《1987:黎明到来的那一天》、《爱的色放》……都在反映光州事件那段血腥的历史和前后那些年的黑暗岁月,让韩国人民不忘曾经的残酷专制年代。而这部《第五共和国》,更是全景式的展现了全斗焕专制时代的历史变迁,当然也包括对光州民主化运动从兴起到被镇压的史实。

    许多国人不能理解韩国人为何如此铭记光州事件。在韩国现代史上,光州人民用生命谱写了追求民主、反抗强权的悲歌。这些影视剧反映的是人性的伟大与脆弱、人民对正义和光明的向往。通过这些作品,我们可以看到许多人用生命在捍卫作为人的尊严与权利,不惜一切与邪恶和暴行抗争。这是许多被专制驯化的国民不明白的。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只有深刻反思自身历史上的悲剧、祸乱,才能痛定思痛、醍醐灌顶,认识到暴政的可耻和人权的可贵,实现持久的民主与安宁。否则,历史悲剧就会以各种形式重演,民族要不断受到暴政的祸害,人民的尊严与利益也会一再被践踏。正视历史,是治愈民族创伤的前提;挖掘真相,是维护公民权利的基础。相反,忘却历史,民族就没有未来;无视真相,时代就会被谎言覆盖。
    
    韩国政治界、知识界、艺术界一直铭记历史,也是为了对抗前专制政权头目及其爪牙颠倒黑白、歪曲事实的行为。因为全斗焕等人一直在粉饰专制时期的丑恶、掩盖当年暴行的真相,所以更需要有人站出来驳斥谎言、道出真相。专制与民主在政治层面的斗争告一段落了,但在价值观与话语权方面的对抗,还远未结束。
    
    对中国这样仍处于专制覆盖之下的国家而言,了解他国民主与专制斗争的历史,更有着特殊的意义。改革开放后的中国与朴正熙-全斗焕政权时期的韩国,有着非常相似的历程,如均是在经济高速增长、社会表面安定的同时,处在政治高压中,剥夺/侵犯公民权利的情况相当普遍。而光州事件与中国的六四事件又多么类似,都是军队对本国和平抗议民众的血腥镇压,都改变了历史的轨迹,之后的国家沉沦于专制压迫之下。不同的是,韩国在光州事件后7年就走出了专制,十几年内就实现了哪怕是部分的正义。而中国不仅在1989年重蹈了光州的覆辙,到了2020年还处在专制的桎梏之下,民主化和转型正义更是遥遥无期。
    
    在中国,八六学潮、八九民运、六四镇压,都是不能公开提及的敏感话题,与之相关的影视剧和文学作品更是在中国大陆被完全封禁,真相被掩埋、国民被欺骗。看到韩国一系列记录光州事件的作品,再看看已过去30年,却仍未得到平反和伸张正义的六四事件,我们怎能不感到可悲和焦虑?
    
    有所安慰的是,已经有不少人在借了解和评价韩国这段历史,来对比和影射中国。这部《第五共和国》被有心之人翻译,并且得到广泛传播、产生很大反响,就是一个例证。这证明并不是所有国人都被洗脑和蒙蔽,还是有不少知晓是非、向往光明之人的。
    
    我相信,未来的民主中国,关于反右、大饥荒、文革、六四等历史悲剧的影视剧和文学作品将层出不穷,会带给人们以深刻的反思,让国人重新拾起人性的尊严,知晓民主法治、公平正义的可贵,重塑国人的道德与灵魂。我们距这样的创作自由时代或许还很遥远,但那样的时代终究会来临的。
    
    不要忘记悲剧,不要忘记伤痛,不要忘记历史。忘记过去,就是对受难者的离弃、对家国天下的背叛、对未来千秋万代的不负责。通往未来的道路是由过去和现在铺成的,以史为鉴、矫正勘误、扶正祛邪,国家和民族才有光明的前途。
    
  15.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回复文章

    正议“政治正确”(兼论“身份政治”)

    @2.718281828 #192718 这些都不是小事。虽然政治正确作用有限,但是也比没有好

  16.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回复文章

    正议“政治正确”(兼论“身份政治”)

    (续。40000字限制所以只能分开发)

    至于老年人思想比较陈旧、言行落伍,也更多是历史环境问题,及老人因视听和学习等能力退化难以跟上时代,应该更多是同情理解,以及想办法促进老人对现代信息社会的适应,而不是嘲讽指责乃至现实中的欺凌虐待。至于老人中的坏人,比例未必高于年轻人,只不过不像年轻人相对精致利己的懂得伪装、其丑恶看起来更加明显罢了。一般来说,老人中好人和起码不坏的应占大多数,坏人只是老人中的一小部分。可中国年轻人普遍对老年人不友善,起码在互联网上表现的是非常厌老,老人在中国互联网舆论场上缺乏应有份额的话语权。这样的现实也反映了中国需要保护老年人权益的“身份政治”,争取让老年人能够用文明合理的方式争取平等的获取各种公共资源和利益的权利与机会,并且能够有相当的话语权。
    

    因此,支持一部分“身份政治”而反对另一些“身份政治”,并不是双重标准,反而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对于进步势力和弱势群体的“身份政治”,我们也完全可以就事论事谈论具体案例的是非,而非在整体上完全肯定和完全否定。

    
    

    不过有一点,进步主义的“身份政治”参与者与支持者,必须明白他们必定会面临保守主义的、既得利益者所组织的相对立的“身份政治”的反扑。前面我举的2016年美国大选的例子就是证明。而在中国,女权主义也遭到男权势力的反扑,残疾人及艾滋病人维权,也被健全人和非艾滋病人猛烈攻击。“身份政治”的参与者在享受“抱团取暖”的益处同时,也需要共同承受对立阵营对己方的无差别打击。这种身份对立显然也会恶化社会生态、网络生态,导致社会冲突加剧、动荡不安。这都是“身份政治”的副作用。虽然我个人认为进步主义的“身份政治”仍然利大于弊且的确必要,但参与者也应明晰代价和副作用,对此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和现实准备。

    对“身份政治”,自由主义者还有一种指责,即认为将个人归为某类集体成员,将其标签化,是抹杀了个人的独立性、独特性。他们更反对通过一个人的身份(尤其与生俱来的身份)来判断一个人的立场、价值观、言行乃至是非对错本身。自由主义者这样的说法是有一定道理的,也体现了其对个体意志和选择的尊重,有利于个体的独立自由。但这不意味者自由主义就是对的、集体主义或“身份政治”者是错的。相反,在现实中,人们的价值观、立场、行为性质和倾向,与其身份往往呈高度正相关,用句俗话就是“屁股决定脑袋”。
    
    文革时毛泽东说过:“亲不亲,阶级分”。这样的话显然有以偏概全之嫌,还加剧了文革中残酷的且不必要的“阶级斗争”,并被自由主义者强烈批判。但批判者又陷入了对其完全否定的另一个极端。现实里,相同阶层和身份的人,的确更多是站在相同立场的。就像中共统治阶层的成员们,虽然各种内斗,但绝大多数人在涉及到其作为统治阶级共同利益如政权存亡时,态度就会惊人的一致。公务员、公检法、医疗人员、教职工,也会站在他们各自身份及相关利益的角度看待问题和对待他人。工人、农民被欺压的相对一盘散沙,但在很多时候也有惊人的团结。当然,也有一些自身阶级和圈子的“反叛者”,但无论中外都是少数,在中国更是异类。知识分子相对特殊,似乎相对独立自由,但其实也都受制于各种主观客观的影响与约束,也在各种议题和事务上因个人身份、价值观、经历经验、利益诉求等,有着相应的立场和选择。所以,“亲不亲,阶级分”在现实判断中正确的概率远大于错误。这也证明了“身份政治”的存在合理性及在现实中的根深蒂固。
    

    每个个人超脱一切环境的束缚、打破所有身份的限制,实现完全的自主,只是一种理想下的“应然”;而绝大多数个人不得不适应环境的塑造、依托身份依附集体,无时不在外在的约束和内心的枷锁下求存,才是从古到今乃至未来永久的“实然”。而广义的“身份政治”,也将以各种形式持久的伴随着人类的历史与前程。

    “政治正确”面具下的虚伪与真实

     回到对“政治正确”的讨论上来。反对“政治正确”者除了对“政治正确”内容本身的反对,还会从“政治正确”的现实影响来否定其价值。反对“政治正确”的人声称,强行要人们遵循“政治正确”,就导致人变得虚伪,擅长撒谎,嘴上一套心里一套、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他们据此还攻击各种赞成和遵守“政治正确”者是“假正经”、“假慈悲”、“装样子”。例如中国互联网平台就常常声讨西方“白左”的“虚伪”和“慷他人之慨”,认为这些看起来同情弱势、鼓吹“政治正确”的进步派是“圣母婊”。
    
    那么,“政治正确”的确造成或助长了人们的虚伪和谎言吗?首先,这无法一概而论。具体分为以下几种情况:1.对于有些人,“政治正确”所要求的东西本来就是其发自内心尊重和遵守的道德准则,无论有没有“政治正确”的约束,其都会保持对包括弱势群体在内各种人士的尊重,并对弱者有着真挚的同情;2.另一些人则对“政治正确”内容无感、没有强烈的赞同或反对,对“政治正确”的要求一般选择遵从,循规蹈矩的过日子;3.而还有一些人,的确是表面上不得不遵从“政治正确”的要求,但内心里对女性、黑人、同性恋等十分厌恶,对犯罪和灾难受害者等不幸的人也缺乏同情,甚至内心幸灾乐祸。不过,因为“政治正确”的束缚,不能表达出来。他们将歧视和鄙夷藏在心里,或者以其他隐蔽的方式表达,如在比较私密的场合或匿名环境下发表歧视和仇恨言论。4.更恶一些的,表面遵守“政治正确”,暗中却想方设法欺骗弱者、坑害他人。
    
    对于第一种,无论有没有“政治正确”,都不影响他们对待弱者和他人的态度、行为。这就像很多道德高尚的人,没有法律约束也不会做损害他人和社会的事。对这样的人,“政治正确”没有多少实际影响。但“政治正确”的树立,是对这样的人自觉尊重他人、同情弱小的肯定,等于对当事人还是有正面意义的。
    

    对于第二种,“政治正确”就像学校里教的文明礼貌的学生守则,起到一种对言行的规范和引导,有利于这些一般情况下占人口大多数的普通人有更良好的言行习惯。而对这些人的价值观和内心,即便他们不那么热衷“政治正确”,也不至于逆反,仅仅是相对无感罢了。

    对于第三种,的确算得上是虚伪的、两面派的人。反“政治正确”者批评“政治正确”,也正是以这样的人为例。这种人的确品质不好,道德差劣,尤其是不诚实和口是心非。但是,这并不能说明“政治正确”造成了患害,反而反映了“政治正确”对各种言辞恶毒、缺乏同情心、心理阴暗者的约束。

    一定程度上,的确是“政治正确”造就了这样的“伪君子”。但是,如果没有“政治正确”,这些人就会成为“真小人”。关于“伪君子”和“真小人”何者更坏,也是一个长久的争议话题。“伪君子”的危害主要在于口是心非,擅于伪装和欺骗。但是,如果他并没有什么实际方式坑害、伤害你,尤其你加强防范的话,他们并不能对你产生多大负面影响。而“真小人”则不仅可以当面恶心你,背后当然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好事。这样的人的确比较容易发现。但其实,他们之所以敢对你“小人”,大抵还是你相对弱小。如果你弱小,即便你通过其青面獠牙的举动了解其恶,也未必有什么办法阻挡。如果你强大,他一开始也就不敢对你耍小人行径。相比而言,起码我个人认为“真小人”比“伪君子”更加恶心。

    其实,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包括我自己)都有“伪君子”的一面。毕竟人都是自私的,悲欢也难真正相通,在人际关系中也普遍是“近则不逊远之则怨”。一个人不公开的对他人的痛苦幸灾乐祸,不因一些仇怨当面辱骂斥责结怨者,已经是一种克制与尊重。至于内心如何,是没必要管也管不了的。即便再善良正直的人,在肮脏龌龊的世界受伤受辱后,也会萌发出一些可怖的想法,也想对着仇人乃至无辜的弱者说一些肮脏丑陋的话以发泄愤怒。歧视、偏见、仇恨,也深植人性之中,并因人在社会中的遭遇和冲突而诱发与放大,很难从内心彻底拔除。只要这些歧视和仇恨没有付诸言语和行为的实践,没有公开对着想伤害的当事人进行侮辱威胁骚扰,那就只能当做没有发生。所谓“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是也。而“政治正确”正是这样起到这种约束,让人们在冲突和愤怒中多些克制和忍耐。
    
    而且,“政治正确”虽然让人相对虚伪,但也减少了许多冲突和仇恨。人与人、群体与群体之间的很多怨仇,往往就是“风起于青萍之末”,因为各种口角而诱发。尤其是“骂人揭短,打人打脸”,就可能结下天大怨仇。面对相对弱势的人和群体,攻击其伤疤、指斥其短处,攻击者一时非常痛快,但很容易引发反弹,然后互揭伤疤互击软肋,社会陷入仇恨之中。或者弱者忍气吞声,转移伤害给更弱者,社会更丑陋黑暗了。这都不是什么好的状况。而“政治正确”正是明确禁止类似行为,以减少社会戾气和仇恨,保持社会和谐。人们不说的确会憋在心里,但也比充斥于社会中更好。对于憋在心里者似乎不能出气,但其实也是在保护他/她不被更强者同样攻击。
    

    而第四种人很是可怕。他们不能当面讲出来,就转而暗箭伤人。对于这样的人,“政治正确”似乎是起到负面作用,也的确是有些负面作用。但如果一个人或者群体恶毒至此,有没有“政治正确”都不会干好事。就像法律的高压下,一些人通过阴暗隐蔽方式规避法律去损人利己。但如果没有法律,这样的人就老实本分了吗?显然不太可能。他们的阴暗败坏,不能怪到“政治正确”头上。

    因此,“政治正确”的确可能让一部分人变得虚伪、两面派,但整体上利大于弊,更多起到了对人们尤其社会精英、既得利益者的约束。
    
    再谈另外一个问题。那些支持、尊奉“政治正确”的人们,尤其西方的“白左”,是虚伪、双重标准、两面派的“圣母婊”吗?
    
    这同样无法一概而论。欧美、港台、日韩、中国大陆,乃至欧亚非拉其他各国各地,都有许多支持和奉行“政治正确”的人,其中也有很多比较符合“白左”、“圣母/圣母婊”特征的。总体看,除了都支持“政治正确”,这些人身份、价值观、言行都非常多样,品性也各有特点。我自己也接触过不少类似的人。
    

    这些人当中的确有些不好的人,其最不好的方面不是虚伪,而是双重标准。一些支持“政治正确”、价值观似乎是左派的人,一方面对一些进步价值观和立场很是尊奉,但在涉及到自身及所属群体利益时,就放弃同情弱势、主持正义,甚至把作为相对强势的自己群体打扮成受害方,利用左派同情弱势的价值观来掩饰其群体及祖辈之恶,维护其既得利益。例如北京公知dxx。还有一些港台自由派进步派人士,也是一方面大谈进步思想,一方面对仇视和攻击大陆人的行为网开一面,以及表现一些表里不一的行为,例如某媒体的创办者zxx。虽然有些事如果换位思考也无可厚非,但并不是无可非议。

    而如果说“虚伪”,这个涉及的范围就很大,定义也不那么准确。何为虚伪?口头宣扬正义实际当键盘侠是不是虚伪?某种程度的确是。但如果这样算,这世界上很少人不是虚伪的。而且如果干脆连口头的发言和讨论都不参与,岂不更加犬儒?在言语上支持而没有实际帮助是不是虚伪?好像也算。但即便能做到口头的声援乃至一个联署,在充满各种风险压力的世界,已属不易。何况有时人与人远隔重洋,本来也不可能在现实里帮上什么。只偶尔的、少量的付出一些物质、金钱和精力,象征性的帮助他人,是不是虚伪?很多人也认为算。但其实能做到这样的人,起码在中国人中,相对芸芸众生已非常稀少。如果这还嫌不够,岂不是“升米恩斗米仇”?
    

    以上说的主要是中国大陆和港台的。那么欧美各国的进步派政治家、社会活动人士、知识分子和普通公民呢?他们是不是虚伪的“圣母婊”?“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我上面提到的这些中国陆港台的,在欧美支持“政治正确”和价值观为左倾进步的人中也能有许多对应者。双重标准者、有所虚伪者皆有。但就我有限的了解,欧美真诚的、不双标的、付出更大代价的进步人士,是更多更普遍的。

    无论美国,还是欧洲,他们的进步人士一直都在有实际付出。从宏观上看,因为他们收入都较高,所以他们在进步派掌权时都需要缴纳不菲的税金,正是这些税金成为帮助弱势群体的经济来源。可以说,除了极贫困者,欧美的进步人士,无论是政治家、知识分子还是普通民众,都是选举了对其征收高额税收的进步派大政府,以个人收入来支持进步政策的。其税负还很高,每个人交的税占收入的20%-50%(最高的还有75%的),其中很大一部分用于支持和帮助弱势群体。这可算是真金白银的付出了。而他们本来是可以选择支持低税收的小政府的。(当然,也有人批评他们,认为他们所支持的措施,让那些并不愿意支持弱势群体平权的也付出了税款,是“慷他人之慨”。但首先这些进步人士自己也慷慨了;二是社会每个共同体都需要遵守“社会契约”,包括尊重民主选举的结果。何况,保守派也往往推动各种印钱和减税政策,让全民为大企业的亏损和破产买单。这是不是“慷他人之慨”呢?)
    

    如果这些还算某种程度的强制,还有个人额外的自愿捐款。美国进步人士在各种人道主义灾难救助和日常对贫困群体的募捐中,都多多少少会有捐款。而倾向进步的富豪捐的更多。很多国人说他们为了避税,或许部分比较吝啬的富豪(如贝佐斯)是这样,但还有很多如比尔盖茨、巴菲特,都是很能慷慨解囊的。即便平民百姓,也有很多为例如非洲饥荒、南亚洪灾等积极捐助,拯救了无数生命。

    而难民和移民的接收,也可以反映欧美进步人士的真诚。自从二战结束以来,欧美累计接纳了数千万来自战乱和贫穷地区的难民和移民。除了少数因曾为美国立功及宗教信仰因素被保守派营救和安置,绝大多数难民都是被左翼进步派或倾向进步阵营的中右立场的人士接纳。就像2015年欧洲难民危机高峰期,仅德国就接纳了超过100万难民。而对难民的住房安置、资助、生活帮助等,绝大多数都是进步人士在付出。许多家庭将自己家的房间腾给素不相识的难民居住,表现了真正的人道主义和国际主义精神。
    

    而欧美各国进步人士对本国弱势群体的支持帮助,更是长期持续的。最典型即关于残疾人的各种设施、服务与协助。在欧美国家,很多公共场所都有完整实用的无障碍设施,如残疾人停车场、残疾人专用楼梯、残疾人助听系统等。包括许多公交车都有专门方便残疾人上下车的工具。这些都不是摆设而是一直有人维护。在发达国家的大部分地区,残疾人都可以畅行无阻。而这些设施及服务需要的资金、人力等非常庞大,需要巨额的资源投入建设和维护。而残疾人自身创造的财富是有限的,大多数当然是从健全人的税金中获取。另外,修建这么多关于残疾人的设施及配置服务人员,也会占用健全人的资源和空间。但欧美大多数国民并无怨言,进步人士更是强烈支持。这些都是他们付出的实实在在的代价。

    即便如此,一些国人仍然会找出各种理由来证明西方“白左”的虚伪。例如他们认为以上的行为只是建立在以前殖民掠夺的基础上,现在又利用专利和贸易红利获取丰厚利润,所以才拿出残羹剩饭支持弱势群体。这种施舍只是改良,“政治正确”也是遮羞布,并不能改变更深刻的不平等的现实。他们的说法有一定道理,其实西方一些进步人士尤其极左势力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显然,他们做的已经很好了。换成中国既得利益者,可是不仅一毛不拔,还想更多从弱者那里捞取利益。
    

    至于更加“彻底”的革命,无论苏联还是曾经的中国,都进行过,结果不仅没实现平等,还导致更恶劣的腐败和特权。虽然有一部分“劳苦大众”做到了彻底“翻身”,但无非像古代农民起义胜利者一样,摇身一变成了新的统治阶层,且对人民的剥削压迫更加残酷和肆无忌惮。而西方发达国家在二战后一系列改革,却大大改善了法治和民权尤其弱势群体的权利保障,还大幅缩小了贫富差距,平等和公正程度远超各种自我标榜的“社会主义国家”。还有,一些国人口口声声支持“彻底革命”,赞扬西方激进政治人物如桑德斯、齐泽克,却反对温和进步派的希拉里、拜登,看似是更激进,其实他们知道越激进越不能实现,也难以在中国复制,他们才支持。对于主张现实可行(完全可以搬到中国推行)、真正能够威胁到他们既得利益的温和左翼,反而警惕恐惧。这也反映了他们“打着红旗反红旗”的阴险内心。

    不过,西方发达国家也并不是天堂,“政治正确”也不是灵丹妙药。一些支持或标榜“政治正确”的欧美政客和民众,也未必真有同情心,甚至会利用“政治正确”来搬弄是非、谋取私利。例如旅加华人陶短房先生就曾经写过多篇关于加拿大“政治正确”的文章,有时事评论,也有亲身见闻。这些评论和见闻让人窥视到发达国家“政治正确”的复杂性和一定的虚伪性。例如一些人对华人种族歧视,但是如果你反击他,他反而会攻击你种族歧视他。一些族裔还利用“政治正确”护身符纪念一些伤害华人感情的事件(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日裔纪念所谓“终战日”和“广岛/长崎原爆(核爆炸)悼念日”)。还有“政治正确”在不同场合的标准也是不同的,如公立学校和私立学校对宗教宣传的态度就截然不同。不同内容和层级的“政治正确”还会相互冲突,想搞清何者优先何者靠后,也需要一番功夫(虽然我认为那些“政治正确”的先后次序是很有道理的)。而加拿大政府包括进步势力在原住民处境等问题上的表现,也反映了发达国家“政治正确”和“身份政治”的某些虚伪和局限。而在欧洲、澳新,估计也是差不多的。
    
    诚然,西方国家也有各种各样的缺陷,“政治正确”也不是那么美好,很多进步人士的付出也有限,非常真诚热情的人也只是相对少数,且有着各种各样的缺点,但整体上,西方进步人士仍然付出了许多实际的代价,如金钱、精力、生活空间等,基本做到了力所能及范围内的“知行合一”。这已经远远好于中国陆港台的绝大多数人了。这也说明,他们支持“政治正确”,并不是说一套做一套,而是将所称的理想付诸实践。
    (未完待续)
    
  17.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发表文章

    正议“政治正确”(兼论“身份政治”)

    正议“政治正确”(兼论“身份政治”)

     在互联网的各讨论平台上,“政治正确”一直是一个高频词汇。最近几年,由于知名“反政治正确”人物特朗普竞选美国总统并成功当选引发的争议,“政治正确”问题更加频繁的成为人们谈论的热点。而“政治正确”问题的争议背后,涉及到对每个人都非常重要的价值观和利益取向,所以争议也就格外激烈,形成了许多不同立场的舆论派别,许多人甚至因此与持不同意见的朋友割席绝交、反目成仇。
    

    对如此重要的一个话题,中文舆论圈虽也有不少介绍和评论,但不是言之无物,就是失之片面,或者过于庞杂散乱。笔者不才,在此谈一下关于“政治正确”的种种争议及自己的观点立场。

    “政治正确”的核心内容和对违反“政治正确”的惩罚

    首先,何谓“政治正确”?不同国家、不同时期、不同语境下,“政治正确”的意涵其实大相径庭甚至完全相反。本文讨论的“政治正确”,主要指最近二十年欧美发达国家主流社会所构建和认定的“政治正确”。

    这个“政治正确”的核心内容是,禁止使用针对性话语和行为歧视和嘲笑少数族裔/女性/残疾人/同性恋/变性人/犯罪或灾害受害者与家属等弱势群体及个人,禁止宣扬对以上群体和个人的仇恨和不满、禁止否认对以上群体存在系统性结构性歧视压迫的事实及因此对以上群体做出的补偿性优待措施、禁止反对女权主义及女权运动、LGBT权利运动等。反过来,“政治正确”还主张对历史和现实中各种统治阶层/领袖人物、既得利益群体/个人及其行为如种族主义(如“白人至上主义”)和种族压迫、殖民主义及其罪恶、男权主义、反同性恋与跨性别等行为进行批判,禁止为这些群体及其恶行辩护和粉饰(更禁止赞扬)等。

    除了有关弱势群体问题的内容,“政治正确”还包括在专业领域承认人为导致的气候变暖真实存在/疫苗对防治传染病有积极作用/进化论正确/相对论正确的科学结论等(也可以反过来说,禁止否认人为导致的气候变暖真实性/否认疫苗的防治作用,禁止对进化论/相对论的否定等)。而气候问题和疫苗问题因为与现实连接更紧密,所以对遵守其“政治正确”立场的要求也从专业界推向更多领域。
    

    以上这些只是列举出的“政治正确”的核心内容、几个代表性立场。具体说来,“政治正确”还有更多内容和细节,在此就不一一列举,但会在后文有所提及。

    而对于违反这些“政治正确”的,不仅会受到支持“政治正确”者的强烈批判,在欧美国家的公共机构、高校、主流媒体、大型企业、科研院所等处,往往还会面临集体杯葛与歧视,甚至一些严重者会被解雇/开除/退学,丧失几乎所有荣誉(如已得的奖项和荣誉称号会被褫夺),名声尽丧,且未来也难以被其他机构收留和授予荣誉,学业和职业生涯可能毁灭。还有一些反“政治正确”者指控,如果试图在主流媒体、高校、学术机构发表正式的反“政治正确”的观点,例如相关学术论文,在发表之前就会被审查和拒绝,“剥夺了言论自由”。他们还指控,甚至很多时候,这些机构的成员尤其专业人士和媒体人,被要求强制表态支持“政治正确”而不能选择沉默或“中立”。这更让他们大呼“连沉默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在这样的前提下,“政治正确”似乎成为欧美主流建制派、政治人物、精英阶层、知识分子、高校师生、专业人士遵从的“铁律”。而反“政治正确”者认为这样让“言论自由”严重受损,各界人士对敏感问题“噤若寒蝉”,影响了正常的争议与讨论,损害了社会活力,不利于各种问题的讨论与解决。
    
    以上这些,就是“政治正确”的内容、对待违背“政治正确”者的态度和方式、“政治正确”造成的某种看起来的确如此的后果。而对于这些“政治正确”是否正确、“政治正确”的“戒律”应不应该存在、对违反“政治正确”的人是否应当惩罚及惩罚力度和方式、坚持“政治正确”及实行惩罚措施造成的影响,中外都有着激烈的争议。
    
    国人对待“政治正确”及惩罚措施的态度
    
    在中国,大多数人对“政治正确”及对违反“政治正确”的惩罚行为持消极态度,一部分人还激烈的反对。虽然,无论是中国的知识分子,还是一般平民,其中有很多人都同意(或者起码表面同意)对弱势群体应有一定的同情和尊重,起码不进行歧视,但并不赞同像欧美“政治正确”这样严厉和“教条”。而在涉及对弱势群体的补偿问题上,就更趋保守,一般都反对进行补偿,普遍认为“政治正确”要求的补偿“过度了”,成为“逆向歧视”,只赞同“一视同仁”的对待。
    
    而对于违反“政治正确”者的惩罚措施,国人普遍都是反对的、厌恶的。国人往往认为这违反了”言论自由”,侵犯了发言者的权利。即便不排斥“政治正确”本身内容的人,也认为惩罚措施是“过度的”、“不必要的”,只赞同道德上的谴责和要求自律,而反对实质惩罚。还有一些人自己认可“政治正确”的部分内容,但反对要求他人也遵从“政治正确”,认为无论是赞同“政治正确”还是反对“政治正确”,都是一种个人观点,应该“求同存异”。
    
    国人对“政治正确”及相关惩罚措施是这样的态度,有很多原因。而最主要的原因,即是对于“政治正确”所要求的反对冒犯和欺凌弱势群体的不重视、不在意。他们既忽视了弱势群体被包括言语侮辱在内各种欺凌存在的普遍性,也轻视了“软暴力”和“话语权霸凌”对弱势群体(起码是某些领域某些方面某些具体事情上的相对弱势者)伤害的严重性。还有的人知道违反“政治正确”行为制造的欺凌伤害的普遍性和严重性,但是已经习以为常。更进一步的,有些人恰恰是知道违反“政治正确”给弱势群体带来的巨大伤害,但正是如此才拼命反对“政治正确”、故意触犯“政治正确”,这样才能满足其恶意伤害他人的阴暗目的。
    
    对弱势处境和身份者的“恶语伤人六月寒”:以“你妈死了”和“荡妇羞辱”为例
    
    中国有古语“恶语伤人六月寒”、“伤口撒盐”,这说明国人对言语暴力的伤害是明白的。但是也有句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人们一方面觉得他人恶语伤害自己很可恶,但是却又不觉得这世界上各种言语伤害真有多么严重,哪怕对弱势群体是比刀割火烧还痛苦的感受。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你妈死了”是中国互联网上一句流行的骂人话,大家骂来骂去也不觉得什么,平常也没人太在意别人这样骂自己,顶多骂回去就是。但是,如果你母亲最近几天真的死了,还是以比较惨烈的方式而非安详去世。而且,你和你母亲关系很好、母亲生前非常爱护你、经常帮助你。这时你听到“你妈死了”或者看到简写“nmsl”,又会是什么感觉?如果是陌生人无意间说的,你或许会心里一痛心思一沉,难受一会。而如果是个和你有过节的甚至有深仇大恨的人,得知你母亲刚刚去世,然后对着你挑衅般的说“你妈死了”、“nmsl”、“你妈终于死了我真高兴,今天开香槟加菜”,“你妈死的真可惜,我还没x她她就死了”……你又是什么感觉?
    
    “政治正确”所禁止的,正是这样的伤害。对普通人而言一般的谩骂,对弱势群体就是残忍的伤害。就像骂盲人是“瞎子”、腿部残疾的是“瘸子”,并且是带有嘲讽的态度、挑衅的语气说,是多大的伤害?对于这样做的人,谴责、开除、让其声名狼藉,难道真的过分吗?即便过分,难道不是这样的人先过分的吗?
    
    弱势群体往往因其特定的身份,更易成为贬损的对象,即便其经受的事情和对待与强势身份者一样。例如讲一个男人与很多女性发生关系,就会被当成“风流”的美谈,对当事男性大抵是增光添彩;但讲一个女性与很多男性发生关系,就成了“荡妇”的“淫名”,对当事女性名誉是毁灭性打击(除非是特殊身份的人如“交际花”、所处环境开放友好)。同样的事情,不同的身份,就会得到不同的评价,对当事人产生不同的影响。所以,我们需要“政治正确”保护女性。我们还需要用“政治正确”为女权主义及女权运动保驾护航,矫正男权社会主导的道德与价值评价,不再让未来人类社会还如此的“双重标准”。
    
    LGBT群体处境与“跨性别者上厕所”问题
    
    还有一些反“政治正确”的人,是因为对一部分特殊群体的困窘、苦难缺乏了解,不能切身体会其面临的恶劣处境。例如中国很多人对同性恋、跨性别者、变性人等LGBT群体的处境缺乏了解,不认为他们有什么特殊的苦难。而对于修建“跨性别厕所”是反对的,对欧美一些人提出的按照当事人真实性别认同选择厕所的主张更是非常厌恶,并将此作为美国民主党、西方左派/进步派“小题大做”、“心理变态”、“破坏人伦”的例子,当然也将此作为厌恶和批判“政治正确”的理由。
    
    而其实,无论中国还是外国的LGBT群体,起码其中很大一部分人都因其身份及相关行为,遭受过比较严重的歧视、欺凌与伤害。在中国,大多数同性恋涉及同性交友等行为都是低调隐秘的进行,起码部分生活是在社会的边缘与暗处。这本身就是一种压力与痛苦。许多同性恋和跨性别者因家人不理解,与家庭关系恶劣,也严重影响其正常生活。而仅仅上个世纪末,同性恋还被当成流氓行为被官方歧视和公安打击。同性恋群体不仅因此经常被当成流氓抓捕,官方的歧视也让他们在遇到侵害时难以像正常人那样求助,处境如同有“前科”的罪犯。现在虽然公安机关已不再打击,但精神病院及一些半公开的所谓“矫正机构”仍然以各种名义收治同性恋及跨性别者,对其进行各种迫害行为,包括殴打、辱骂、捆绑及强制“治疗”(如电击)等。而在美国,上世纪中期警察还普遍对同性恋群体进行勒索和虐待,与黑人一样是被警方“选择性执法”的对象。而社会上对同性恋者的歧视和迫害也经常发生。而同性恋及跨性别的性工作者更是容易遭受包括谋杀和虐待在内的各种伤害,连普通妓女的安全程度都不如。
    
    虽然进入21世纪以来,同性恋、跨性别者等LGBT群体处境得到了很大改善,但他们仍然是相对的弱势群体,在平均的生活质量、安全度、社会自由度上仍然不如普通的顺性别异性恋者。尤其在互联网上和LGBT群体线下聚集区,对同性恋和跨性别者的各种歧视与骚扰仍然非常普遍。而且,他们处境之所以较以前得到一定改善,恰恰是因为他们的抗争,以及“政治正确”的出现和保护,所以那些迫害才有所收敛。这恰恰证明了“政治正确”存在的价值。而社会主流看不到或者忽视他们的苦难,恰恰是因为各种迫害让他们不得不生活在暗处,而不是他们真的衣食无忧安恬自在。何况,随着全球民粹保守主义的泛滥,最近几年LGBT群体处境又趋恶化,例如中国文宣部门就封杀与同性恋有关的文艺作品,不允许在公开场合宣扬同性恋文化。这说明,LGBT群体的实现和维护权利之路,还很漫长和充满荆棘。
    
    关于“按照自己自认性别上厕所”和建立“跨性别厕所”的问题,一直是许多中国人攻击西方左派的重要借口,许多不明真相的人(包括以前的我自己)也觉得相关政策主张小题大做,还危害一般人的正常如厕安全。其实,之所以进步派有这样的主张,是因为这个问题对跨性别者影响的确极大,如不解决这个问题,他们会受到严重伤害。一些跨性别者尤其未成年跨性别女性(男跨女),时常会受到一些行为不良者的嘲笑欺凌甚至身心虐待,而厕所是最主要的虐待地点之一。
    

    最典型的案例即台湾“叶永鋕事件”。当事受害者叶永鋕因性别认同、性别气质问题(生理性别为男,但是个人气质和心理性别认同为女)长期被同班同学霸凌,包括在男厕所强行脱下裤子围观,最终因欺凌行为死于厕所(具体是间接伤害还是直接伤害致死无法确定)。类似的欺凌虐待还有很多,相当一部分就发生在厕所。厕所是最能体现人性别特征的场所之一,性别认同与多数人相异的且表现明显为人所知者,日常就易被歧视欺凌,在厕所这个封闭的、性别认同要求高的场所当然更是待宰的羔羊,有着被欺凌、性侵甚至杀害的风险。在这样的风险下,建立“跨性别厕所”或者允许跨性别者按自己意愿选择去一种性别的厕所,就不是“小题大做”和“变态”,而是非常必要了。

    那么,跨性别者自己不要表现或透露出自己异于常人的性别认同,是不是就安全了?这的确是一种方式,也是大多数跨性别者正在做的。但是,这本身就是对跨性别者权利的侵害。跨性别倾向和行为是复杂的生理、心理、环境等多重原因导致的,对当事人而言,如果不选择自己希望认同的那种性别的气质、打扮、生活方式,就极为痛苦,一些人因此自杀或自杀未遂。所以想让他/她们隐瞒性倾向,是侵犯其自由权的,也是很难的、对其极为痛苦的。而且,在例如学校等长期集体生活的熟人环境,很难隐瞒自己的性别认同。如果刻意隐瞒,还会被发现的人要挟勒索。跨性别者的跨性别行为没有伤害他人,为什么要像做贼一样生活呢?
    
    当然,修建“跨性别厕所”的确需要付出额外的经济代价和占用一定的空间,而“允许按照心理性别认同上厕所”也的确会让一些试图窥视和侵害异性的人有机可乘。可如果不这样做,跨性别者就容易被伤害。这就是个“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问题,所以有不同意见也很正常。但是在不了解这些背景、原因的情况下,简单的用“变态”、“小题大做”、“破坏伦理”之类言辞攻击支持保护跨性别者的进步派,显然是荒谬愚蠢的行为。何况,对于可能造成的新问题,进步派的政策也有考虑。例如并不是说人人都可以自称跨性别者而去上“心理认同”的厕所,而是需要以做过变性手术或起码在法律上变更过性别为前提,并且确定转换性别后就不能轻易再行改变。
    
    在中国,暂时的确没有相应的条件去充分保障跨性别者的权利和安全,我也不认为中国暂时需要广泛实行西方进步派主张的那样,建立跨性别厕所和实行允许按心理性别上厕所的政策。但是,我们起码要理解和尊重发达国家对少数群体权利的保护,应是一种“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态度,而非恶毒的污蔑和咒骂。我希望,未来的中国在实现基本的民主法治和共同富裕、社会主流群体权利权益得到充分保障后,也能像发达国家那样采取各种措施,让少数群体和边缘人群也能有作为人的各项权利与尊严,以及作为特殊群体应得的特别保障。
    
    从“对黑人系统性歧视与压迫是否存在”争议谈“政治正确”的利弊
    
    而“政治正确”另一个受益群体则是黑人,尤其是美国的黑人。对于美国黑人在历史上曾遭受奴隶制迫害的事实,绝大多数美国人都承认,在学界和政界也属于公认的事实。但是,在涉及到当今的或说奴隶制结束以来的美国黑人是否遭受系统性歧视压迫问题上,美国社会就形成了激烈的争议。
    
    2020年5月,美国黑人乔治·弗洛伊德遭警察扼颈杀害,引发了美国乃至世界许多地方黑人及支持黑人权利者的抗议浪潮。而许多进步派媒体和学者,将弗洛伊德案视为美国警方系统性歧视和暴力对待黑人的典型案例,也反映了美国整个社会对黑人的歧视和迫害。这样的说法一直是美国进步派学者(而美国知识界绝大多数都是进步派,也可以视为知识界/学界共同的态度)的老生常谈。
    
    但这样的事实,有很多人拒绝承认。美国的部分右翼和大多数极右翼白人拒绝承认,是能够理解的。但是,一些中国人包括中国自由派学者,也否认美国存在对黑人的系统性歧视与压迫。他们的核心观点是,即便存在种族歧视,也是非官方的、零散的、个人的,而非“系统性”的。
    
    而事实足以证明“系统性歧视与压迫”是存在的。相关的学术研究和报道不胜枚举,在此仅列举一些显而易见的数据。根据新京报《10个数据看清美国的系统性种族主义》一文列举的十个数据,就能看到美国黑人相对其他群体尤其白人的相对弱势(数据均来源于正规机构如美国政府、公民组织、专业调查机构,但为简略将信息来源截去,需确认来源者可搜新京报原文):
    

    1.美国黑人产妇死亡率是白人的3倍。而且调查发现,60%的孕妇可以通过更好的医疗措施挽回生命;

    2.美国新冠肺炎死者中24%为黑人。美国报告的新冠肺炎死者中有24%是非裔美国人,而黑人在美国总人口中的比例为13%;

    3.美国黑人学生的高中毕业率为79%。白人学生为89%,亚裔学生为92%。在犯同样错误的情况下,黑人高中女生往往比白人女生受到更严厉的惩罚,前者被停课处分的几率比后者高出6倍;

    4.美国黑人失业率创10年最高,增至16.8%。美国黑人的失业率从4月时的16.7%上升至5月的16.8%,创下逾十年来的最高水平。相比之下,5月美国白人的失业率从4月时的14.2%降至12.4%。从历史上看,多数黑人在低收入行业工作,他们的失业率更高。经济学家认为,种族之间之所以存在就业差距,除了劳动力市场上固化的种族歧视外,别无其他解释;

    5.美国白人家庭平均收入是黑人家庭的6.5倍。在美国,白人长期受益于黑人劳动带来的资本,但是黑人的收入却一直落后,巨大的种族贫富差距难以弥合。美国白人家庭的平均收入是黑人家庭的6.5倍。2000年,黑人的平均工资是白人的79.2%,2018年这个数值降至73.3%。即便拥有学士学位的美国黑人,他们的财富普遍比高中辍学的白人少;

    6.美国黑人拥房率为44%。73.7%的美国白人拥有住房,而美国黑人中只有44%,是所有种族人群中拥房率最低的。而在买房和购房方面,美国黑人也受到歧视。包括黑人在内的少数族裔在买房和租房时依然受到“隐性歧视”,因此影响他们搬入好学区、好社区或接近有更多工作岗位的地方;
    
    7.有890万非裔美国人处于贫困之中。2018年非裔美国人的贫困率为20.8%,意味着有890万非裔美国人处于贫困之中,美国白人的贫困率仅8.1%。此外,22%的美国儿童生活在贫困线以下,而贫困线以下的白人儿童只占12%,黑人儿童的这一比例高达36%;
    
    8.美国500强企业中,黑人CEO仅占4席;
    
    9.黑人男子被警察执法致死的可能性是白人男子的2.5倍。一方面在于警察对于黑人的刻板印象并未改变,当面对黑人时,会出现担忧或轻视的态度。另一方面,从犯罪率的角度来说,黑人的犯罪率确实高一些。警察群体对待黑人容易过度紧张,担心他们藏有武器或其他物品;
    
    10、美国参议院仅有3名黑人参议员。虽然众议院领导层中黑人的人数有所增加,目前有52名黑人代表,但参议院只有3名黑人参议员。
    
     以上的数据及数据解释,均可以证明美国存在对黑人系统性的歧视、排挤、压迫。虽然黑人的弱势处境有很多原因,但种族歧视和歧视引起的“区别对待”无疑是重大的原因。而那些看起来像“自身原因”的缺乏教育、文化底蕴不高、家庭不和谐、暴力行为较多等,也都与历史上黑人被当做奴隶和“二等公民”对待,没有正常的生存发展环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非黑人天生就有这些“劣根性”,并不是基因和血统的问题。
    
    即便如此,否认黑人在美国被系统性歧视压迫的中国自由派(还包括常年生活在美国、甚至在美国大学担任学者的一些人)仍然有办法辩解。除了将这些黑人与白人的差距归为黑人“自身原因”外,还有一个说辞。他们说,各种歧视压迫行为都是个别人做的,即便有不少白人都有对黑人的歧视,但是在国家法律和制度上已经没有了歧视和压迫,没有任何明文规定的歧视,所以不能称为“系统性”,所以也不能怪美国政府、不能怪整体白人、不能怪整个社会(这样说大概黑人只能怪自己“长得黑”、“基因不好”了)。
    

    这种说法完全是不成立的。所谓“系统性歧视/剥削/压迫”并不是说要明文规定的行为才算,任何集体的、大范围的、长期的、形成习惯乃至潜规则和亚文化的歧视态度和压迫行为,都属于“系统性歧视压迫”。就像国际上普遍认为中国存在系统性的腐败,中共官方也承认党和政府“有些地方/部门”存在“塌方性腐败”。腐败这个东西当然在任何法律上都不可能明文规定应当和合法,但现实中普遍存在。难道因为没有把“允许腐败、鼓励腐败”明确写在党纪国法里(倒是写了严禁腐败),所以中国的腐败就不是系统性的了吗?

    否认者们还有理由,例如说黑人被歧视欺凌并不是政府行为,起码官方层面已经种族平等甚至照顾黑人了。这显然是忽视了习惯、传统、文化等因素的极大影响。就像印度在建立共和国后,就在宪法里明确写到禁止基于民族、宗教、种姓等身份的歧视,废除将人划为四等(此外还有不被算作有尊严权利的人的“达利特”“贱民”)的“种姓制度”,也反对宗教歧视和民族仇恨。但现实中的印度,种姓制度仍然根深蒂固,上层仍然是婆罗门占主导,绝大多数贱民仍然身居底层从事那些被人看不起的脏活累活。即便有如印度宪法起草者阿姆倍伽尔、现任总统科温德这样身居高位的“达利特”,但并不能改变整体上不同种姓者的不平等。而印度建国以来,印度教徒对国内穆斯林、锡克教徒的打压迫害,各民族和教派之间的歧视乃至杀戮,也从未止息。
    还有,即便没有公开的政策、明文的规定,美国政府就真的没有参与对黑人的系统性歧视压迫吗?在奴隶制结束之前的美国南方自不必说,即便奴隶制度结束后,美国一些州份的法律和政策仍然歧视压迫黑人,否则也就不会有1960年代席卷全美尤其南方各州的黑人民权运动。而民权运动取得阶段性胜利后,表面上看没有了对黑人的制度性歧视压迫,但其实官方的态度和作为/不作为仍然影响着美国黑人的处境。对于处于弱势的黑人,即便美国联邦和各州的三权机关袖手旁观,那其实就等于助长白人对他们的歧视压迫。就像里根执政期间,被视为美国民权的倒退时代。里根政府当然并没有直接去制定一些压迫民权、种族歧视、性别歧视的法律和政策,但其只要停止前面如约翰逊、卡特政府推行的平权政策,就足以让反歧视反压迫的抗争失败。特朗普政府也同理。他执政期间也没有推行明确写着“歧视黑人”、“歧视女性”的政策法规,但黑人和女性及其他弱势群体处境的恶化却是有目共睹。
    很多歧视与压迫政策往往孕于一些其他名目的政策中,如最近美国保守派法官推翻“罗诉韦德案”即是最典型的例子。这六个美国保守派大法官及支持他们的美国保守派三权成员,当然没有公开讲“我们歧视女性”,但禁止堕胎这一政策及引发的对女性权利的各种连带影响,都在沉重打击妇女权利和男女平等。而涉及种族问题的也一样,保守派只要在经济、文化、历史遗留问题等各方面停止种族平权,就是在参与对黑人及其他少数族裔的歧视压迫。
    
    以上的事实不仅说明“美国黑人被系统性歧视压迫”的确存在,更证明要求承认这一事实的“政治正确”是极为必要的。因为只有在承认这一事实基础上,才能推动平权工作的进行,才能通过行政、法律、经济、教育等手段,缩小黑人与白人的各种差距,遏制种族歧视与压迫对黑人造成的伤害,改善黑人的处境,最终在美国实现种族的平等与和谐、社会的多元与正义。
    
    当然,“政治正确”对黑人平权也的确会有一些负面作用。例如前面提到的,黑人贫穷、受教育程度低、暴力行为较多等,从远因是奴隶制和种族隔离等剥削压迫,但毕竟已经过了很久,现在的歧视压迫已经轻了,制度上的更是可以说消除了,所以自身也需要更多努力和改变。例如一些黑人不重视家庭教育和家庭责任,许多黑人家长尤其黑人男性父亲经常抛弃孩子、不认真教育孩子。这样的情形很普遍,几乎成为黑人的一种“亚文化”,是黑人犯罪率高的一个重要原因。如果黑人不反思和改变,那即便有很多平权政策,也很难把更多黑人都拯救。还有,黑人之所以更可能遭受警察暴力,也和黑人从小抵触警察,与警察互不信任、关系恶性循环有关。由于担心黑人暴力抗法,所以警察往往“先下手为强”,哪怕更多黑人是无辜的。虽然这不能为警察因歧视伤人杀人脱罪,但警察与黑人的矛盾冲突,的确不完全是单方面的错(当然警察错的更严重)。
    
    但因为“政治正确”,这类批评只能由黑人自己提起,其他人提就成了冒犯。而将一切都归于“歧视与压迫”,则很“政治正确”。这样的“政治正确”还容易形成对平权政策、优惠政策的依赖,让一些黑人“吃福利”而不自立自强。这样看,“政治正确”的确对黑人自省和奋斗有一定负面影响。
    

    但即便如此,“政治正确”仍然是利大于弊。就像绝大多数云贵山区的孩子一定竞争不过绝大多数京沪户籍孩子一样,在各种不平等乃至歧视压迫下,仅仅自力更生是很难成功的,根本上还是要通过制度、政策等方式促进平等。而想促进平等,必须承认不平等的事实,对其批判和改变。因此,“政治正确”要求承认黑人被系统性歧视与压迫的基本事实,并且要求白人在整体上承担相应责任,还批判敌视黑人平权的白人至上主义,是非常正确的。

    至于“政治正确”的那一点副作用,如一定程度掩盖了黑人一些自身问题,远远不抵其积极有益的那一面。何况,即便在这一点上,也并不是都是坏处,其实也是保护了黑人的。一些黑人缺乏家庭责任意识,黑人社区暴力频繁,这些是事实,也的确需要改变。但是谈论这些事实的人,却未必都出于好心。有的白人和上层谈起这些问题,是出于同情,希望帮助黑人变好。但是对于一些种族歧视者、白人至上主义者,谈论这些反而是为了贬低和羞辱黑人。例如说“黑人往往没有爸爸”,这话如果从3K党嘴里说,那你猜会是好意吗?而如果舆论说“因为黑人暴力抗法的多,所以警察才无奈使用暴力”,那就会助长警察对黑人的暴力。尤其那些出于歧视而对黑人施暴的种族主义倾向的白人警察,就更有理由脱罪,也更敢肆无忌惮借执法殴打和杀害无辜或罪不至死的黑人了。
    
    同样的道理,像中国互联网上也经常有人谈黑人、印度人、穆斯林如何如何不好,其中究竟更多人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还是为了有个谈资、满足优越感呢(当然也的确有些是出于同情和怜惜,或者有些是中立的叙述评论,但恶意的绝对很多,而且无可厚非,因为印度人、穆斯林很多也是类似态度对中国的,黑人也有不少歧视华人和中国人的)?同样,日本互联网上也充满着关于中国人“素质低”、“劣根性”的谈论,你猜他们是“爱之深责之切”,还是充满种族优越、鄙夷调笑中国人呢(从他们满嘴“支那”就很清楚了)?当然,不止种族和国家之间,同族不同身份和阶层间,上位者对下位者缺点弱点的谈论,大多也是嘲讽而非同情。就像城里人谈到乡下,体制内谈体制外,正式工谈外包工,名校学生谈技校生,几分是同情几分是鄙夷?甚至即便真是同情,这同情在“下位者”感觉是不是本身就像讥讽了?
    
    关于黑人缺点的歧视性言论的流传,是让黑人等弱势群体在现实中得到更多同情帮助呢,还是受到更多怀疑、敌视和疏远呢?答案显而易见。所以,还不如“一刀切”的把针对性谈黑人缺点的言论尤其有侮辱色彩的言论都在“政治正确”中禁了,提出批判可以通过合适方式和态度提出。这样对黑人还是更好的。
    
    “政治正确”约束对于关注和对抗气候危机的重要性
    
    气候变化问题,准确说是人为导致的全球暖化等气候灾变性异常问题,关系到包括美国、中国、欧盟各国乃至全世界的未来命运与存亡。全球各国本应团结一致积极解决,但由于种种原因却陷入很大争议,且包括一些建立于谎言和阴谋论的、本来毫无必要的怀疑与争论,严重影响了气候危机的防治。
    
    关于气候变化的概况,以及对于气候问题的争议,我直接节选自己另外文章中部分章节内容以概括和简单议论:
    
    关于气候变化,引用维基百科这段定义性说法(当然并不是说维基百科是权威的,而是其来源是权威的(下面这段话即来自曾获13项普利策奖的《坦帕湾时报(Tampa Bay Times)》和美国航空航天局(NASA))、内容是可验证的,这段话也有高度概括性、言简意赅):目前有强烈的科学共识认为,人类经济活动造成近几十年的全球暖化,对于“在近几十年,人为造成的全球暖化存在,并正在发生”是事实的这点,在学术界当中是没有争议的。超过97%的气候科学家认为“全球暖化存在,且人类活动极有可能是导致近半个世纪的全球暖化现象的主要原因”。
    
    而这种气候变化的危害同样是非常明确的。因冰川融化致使海平面上升淹没低海拔地区、强降水和洪涝频次增多、传染病向高纬度地区扩散、干旱地区更加干旱和沙漠化、生物多样性减少、极高纬度地区因冰雪融化变冷破坏生态、流行病增多、农作物减产、台风等热带气旋增多增强等。这些都对人类乃至所有地球生物的生存造成严重的危害和威胁。如果不能及时阻止气候变暖的不断加剧,那未来人类将遭受极为惨痛的自然灾难和诱发的人为灾难,甚至人类可能会因之灭亡。
    
    以气候变暖为主流的全球气候变化主要由于人类活动造成,包括工农业活动和各种生活消费。想要遏制气候变暖,就必须限制工农业生产和个人消费,减少与温室气体排放相关的生产、供给、使用。这将极大影响各国和各国民众的经济发展、就业、生活质量、社会稳定。而且,遏制气候变暖,必须实现国际的广泛合作,但气候变暖对各国的影响不同,各国的发展水平、产业结构及国民生活质量也不同,各国对气候变暖的反应也不同。于是,气候问题不止是一个科学和环境问题,还是政治问题、经济问题、人权问题、民生问题、国际关系问题及其他许多对人类而言重要而棘手的问题。这些问题背后,涉及到巨大的利益纷争,影响着各国家、民族的兴衰,关系到无数人民的生计、生活、生存与死亡。
    
    而自从国际社会尤其发达国家发觉并证明了气候变暖这一事实后,就开始了阻止或延缓气候变暖、预防各种相关灾害的呼吁和行动。最近二十年,面对气温升高速度越来越快、各种具体危害如洪灾发生频率和强度大增等严峻现实,世界各国及国际机构强化了对气候问题的重视和宣讲,也在加紧实际行动。联合国、世界银行、世界卫生组织等主要国际机构都积极投入相关宣传和行动,如联合国和世行官网的醒目位置均有对气候问题及相关议程的介绍。而美国、欧盟、中国、印度等国家或国家联盟的政府也都承认气候危机的真实存在并做出相关承诺。而美联社、法新社、《纽约时报》、BBC等各大媒体也都连篇累牍的对气候问题进行报道,从文字论述到视像记录应有尽有。可以说,关于气候变暖及其已造成/将造成的危害,都有极为充分和完整的证据证实,并得到了所有具权威性组织机构的认可。
    
    但即便面对这些研究结论和世界现实,仍然出现了广泛流传的“气候变暖否定说”,并得到了包括非常大比例中国人在内的世界各国大量民众的认同与附和。由于宗教、社会信任度、教育普及度及质量、价值观与文化、以及最重要的利益和立场等因素,否认或者质疑气候变暖的力量十分强大,包括大量政治家、社会活动人士及巨量的平民大众,都持气候变暖否定说。气候变暖否定说的几个主要观点,无非是“气候变暖是正常的自然变迁,不是人为因素或者说人为因素影响很小”、“气候不一定是在变暖反而可能在变冷”、“气候变暖是一些政客和科学家为权力或利益制造的骗局”等(还有衍生的诸如“气候变暖不一定会导致各种灾害”、“xx灾害并不是气候变暖造成而是一直都有的自然现象”之类)。
    

    其实,这些质疑都有大量的事实、明确的证据可以予以反驳、否定,如各大媒体的“事实查核(Fact checking)”板块就有对气候变化议题中各种谣言的辟谣、事实说明。不仅媒体,各国专家学者及相关学术刊物,都有对“全球暖化否定说”明确而可信的批判(因为篇幅太长,这些就不在此一一搬运列举了,想了解的可以在网上或线下通过可靠渠道查询)。

    但这仍然不能改变大多数否认气候变暖者的立场。相对于政府机构、科学工作者、主流媒体,他们更相信来自网络上的各种谣言和阴谋论。而这些谣言和阴谋论大多来自反建制主义者、宗教保守势力、会因治理气候危机而利益受损的各种利益集团等。
    
    以上就是气候危机和非科学的“全球暖化否定说”的概况。正如以上所说,气候变暖且为人为,而且将给人类带来很大灾难,是确凿无疑的。但是,仍然有许多人否定、质疑这一被专业人士集体确定、也被各界重要人士认可的基本事实。否认气候变暖者拿不出足以驳倒事实的证据,其论证也没有逻辑(很多人干脆就没有论证),但却坚信自己的观点(当然也有一些是出于利益,假装不知真相而否认气候变暖)。这些气候变暖否认者与否认“阿波罗登月”、否认“进化论”,却坚信美国“桑迪胡克小学枪击案”是“民主党自导自演”、“911事件”也是“政府自导自演、“希拉里性侵儿童”者,颇有重合度,非常顽固而无法说服。
    
    不过,相对于以上这五个阴谋论信奉者,否认气候变暖者人数要多的多,很多不仅是出于信仰,也是出于利益。因为要想防治气候危机、阻止或起码延缓气候变暖,必须减少碳排放。减少碳排放则需要停止或减少许多化石燃料的开采、关停各种工厂、减少使用大排量交通工具、减少肉类消费、减少空调使用等,涉及经济结构、生活方式的巨大改变,且很多是需要人们付出很大代价、节制欲望削减需求的。
    
    这必然引起很多人的反感和反弹。不过,人们大都不愿承认因为自己的私欲而拒绝减碳和防止气候变暖,更不愿意承认自己成为地球毁灭的参与者。而且,人们想摆脱责任,拒绝履行某些义务,总是要找个借口而非直接拒绝。所以,这些人就倾向于并无科学依据、捕风捉影的“全球暖化否定说”,半真的相信半自我欺骗的接受了各种拼凑的、伪造的、以偏概全的信息,得出“气候变暖是个大骗局”这样的结论。而这些否认气候变暖者,又同样的参与错误结论的制造和传播,传给更多潜在的“信众”。
    

    出于类似的动机,更多人加入,人数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形成了非常可观的数量和影响力。而互联网的存在,让谣言和阴谋论变得极易传播。于是,否定气候变暖者成为一股极大的势力,阻碍着气候危机的防治。

    如果仅仅是“乌合之众”的聚集,那影响或许不大。但否定气候变化者,包括一些重要的力量,例如基督教保守派势力、重要产油国、化石燃料和传统工业生产企业、一些国家内部因气候变暖相对得益的地域集团等,有着权力、金钱、信仰、人脉乃至暴力机器,完全可以介入包括美国和中国等大国的政治决策、影响世界舆论的导向。而那些“乌合之众”,就成了他们利用的工具。那些“乌合之众”对被利用缺乏了解,不过即便知道被利用,也会非常乐意接受,因为毕竟目标一致,都反对采取各种手段(尤其付出各种代价)对抗气候危机。
    
    在这些人的影响下,对抗气候危机、减缓全球暖化的进程,果然被破坏了,或者起码被部分破坏了。最典型的“成果”,当然还是2016年特朗普在美国的上台、右翼保守反智集团的成功问鼎。特朗普政权执政四年,几乎完全废止了奥巴马时代的气候政策,不仅停止了国内的新能源投资、恢复了高碳排放的各种化石燃料开采和传统工业生产,还退出了《巴黎气候协定》,放弃了参与气候危机防治的国际合作。而美国作为世界第一强国、世界第二大碳排放国,在全球对抗气候危机的分工合作中有着可谓最重要的作用。美国的四年沉沦期,也正是气候危机恶化的关键期。
    

    虽然2020年拜登胜选后努力拨乱反正,拨款推动新能源产业和环保事业,但一切可能都来不及了。不仅因为失去了重要的四年,还因为否认气候变暖者的各种行动,及国际局势的变化(主要是各国右翼保守、反智、孤立主义的兴起与得势),导致曾经得到各国各领域广泛认可、团结一致的对抗气候危机的行动,变成现在各方离心离德、三心二意、勾心斗角。没有了坚定失去了团结,还如何取得对抗气候危机的胜利呢?

     不过,科学与理性的坚守者们,仍然想方设法推动防治气候危机的行动,包括坚定人们的意志和团结更多人参与。而把“承认/禁止否认气候变暖及其人为性和危害性”作为“政治正确”要求的一部分,正是为此做出的努力之一。
    
     前文已经提到,很多人无论如何解释,就是拒绝相信气候变暖,或者否定其人为性、不认为现实中那些灾害与其有关。还有很多民众,则因为知识不足、精力有限,很难深入了解气候问题,往往人云亦云,容易听信谣言。另外,气候问题的许多来龙去脉和细节,也的确比较专业,很多非专业人士很难完全理解。即便日常的天气预报,都有很多人知其然不知所以然,何况气候问题。
    
    在这样的情况下,将“气候变暖为真且是人为且具危害”当成“政治正确”要遵守的“定理”,就把问题简化了,直接接受结论就是。这当然过于简单粗暴,好像类似于中国的填鸭教育。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就像否定气候变暖者不断散播谣言,即便你辟谣,他们还继续坚持谣言,你不可能对每次造谣的专门去辟谣,没有人有这样的精力。何况,相关的证据如学术研究、新闻报道唾手可得,但他们就是不看。而对那些不明真相的旁观者,科普很重要,但未必人人都认真听取接受,毕竟每个人的价值观、知识水平、理解能力的不同,每个人的精力也都有限。所以,只能这样简单粗暴的定性和灌输。而且,还要用“政治正确”的“权杖”,去责罚那些否认气候变暖的重要人士(当然“政治正确”对没有身份的平民是无法责罚的,也是不该用“政治正确”责罚的)。
    
    这样的做法,反“政治正确”和否定气候变暖的人当然是强烈反对,认为这“侵犯了言论自由”。言论自由是重要的,但是它当然是有边界的。前述的侮辱诽谤尤其对弱势群体的侮辱,就不属于言论自由。同样不应属于言论自由的,还有谣言和阴谋论。当然,在美国,谣言和阴谋论暂时也属于言论自由。除非有受害人提告并拿出确凿证据为谣言,否则谣言和阴谋论不被追责。而关于公众人物和公共议题,则连这样的制约都没有,人们可以肆意发表谣言和阴谋论,就如我前面提到的“希拉里性侵儿童”、“阿波罗登月是骗局”、“911是美国政府自导自演”等。这些谣言颇有现实危害性,但却都被“言论自由”这一遮羞布阻挡而无法追责。
    
    还有一种谣言和阴谋论,即专业问题的谣言和阴谋论。否认进化论、反对相对论,就是典型的两个例子。进化论和相对论并非完美无缺的,也不是不可质疑和批判。但问题是迄今大多数关于进化论的批判和几乎所有对于相对论的批判,都是缺乏科学根据的“民科”言论或宗教说辞。宗教的无稽之谈不用多说,“民科”言论本质上也是偏执妄想。例如中国就有许多“反相对论”者,活跃于许多互联网平台,看似也使用了一些数理公式定理,但远远得不出证伪相对论的结论。
    
    这样的涉及专业问题的谣言和阴谋论,如果仅仅是停留在纯粹技术争议(当然根本上不存在争议),那就行不成实际危害,真正研究进化论、相对论的学者,也不会受到这些“民科”和宗教说法的影响,他们也不会对现实社会有真正的负面作用。但如果某些专业问题同时也是公共议题、现实问题,那不仅问题的重要性有了质变,“民科”和宗教对相关问题所发出的谣言和阴谋论的影响更有了质变,从几乎毫无实际影响变得影响极坏。
    
    气候变化问题,就是专业问题成为公共议题后,被谣言和阴谋论损害最严重的问题。因为气候变化问题十分复杂(虽然核心问题其实很简单很好理解),又涉及到现实中全民的利益,防治气候问题又需要全民不同程度不同方式的参与,所以就成了谣言和阴谋论渗入最严重的专业问题。诸如“气候变冷不是变暖”、“气候变暖是自然周期不是人为因素”,都是非专业者盲人摸象、张冠李戴的结果(也有一些专业者出于利益往这类观点上引导)。而没有知识和足够判断力,也没有太多精力去了解完整事实的大多数民众(还包括许多非相关专业的精英阶层乃至知识分子,尤其缺乏科学素养和逻辑思维能力的中国精英和知识分子),就会被一些听起来好像有道理甚至好像有根据证据的说辞迷惑,然后就产生了错误的认识,并让这些错误认识决定了对待气候问题的态度和行为。而那些制造和传播谣言和阴谋论者,十分可恶、罪恶滔天。
    
    打个比方,这就像一个人A生病了,去医院看病,医生告诉他是什么什么病,应该怎样怎样治。而有一些人(假设是当事人A的亲密朋友),对医疗问题一窍不通,但却七嘴八舌的说,他们可以看出A是什么病、应该怎样治,并且警告A让医生治容易出医疗事故,还说医生都是为了钱,不会治好A而是会谋财害命。而且他们还能找到医院和医生各种瑕疵,例如以前的确发生过医疗事故,医生对A的病情没有说“100%一定确诊”,以及医生对病情的看法几天一变、医生某句话和某句话听起来很矛盾、医生会诊时不同医生意见不一样……诸如此类,反正就是忽悠A不要在正规医院让有资质的医生看病,甚至直接说现代医疗体系就是谋财害命的工具。那么A怎么办呢?他们中有的说A根本没病,有的说要杀猪宰羊焚香祈祷,有的说应该吃茯苓草药……不过共同点就是反对医院、医生和现代医学。A如果不听医生而听他们的,那必死无疑了。
    
    而气候变化问题中专业意见与各种谣言与阴谋论者的行为,正是如A看病中的遭遇这样。只是气候问题导致生病的,是整个地球及地球上的所有人类。那些谣言与阴谋论者所说的话,也的确是假话里掺着一些真话,例如按照科学方式对抗气候危机,的确未必就能成功,就像医院治病不一定能治愈一样。而减少碳排放以减缓气候变暖,也显然需要人类付出代价,就像吃药做手术都有后遗症一样。而各种高投入大代价的应对气候危机的计划失败,也就相当于医疗事故了。只是,假如不接受专业人士给出的事实和建议,而是听那些谣言与阴谋论者的噪音,那地球上的整个人类,大抵也会像A死亡一样全体灭绝吧。如果还要在喻体和本体中找个共同点,A没有及时治疗而死亡,死亡之前很可能身体肿胀、器官溃烂,极痛苦而死;而地球上最后的几十亿人类,也基本会在高温、洪水、瘟疫、干旱的轮番侵袭下,成批的死亡,然后为争夺有限资源拼命的互相杀戮,然后继续被灾害侵袭,自然灾害和人类互害同行,最后,人类捎带着地球上大部分甚至全部生物,灭亡。
    
    言归正传。将“承认/禁止否认气候变暖的真实性、人为性、危害性”作为“政治正确”,就是试图把胡说八道的言论摒除在决策力量之外,尽可能团结人民坚定的按照科学方式对抗气候危机。可惜的是,“政治正确”其实并没这样大的威力,连法律都无法足够有效约束的人类,靠“取消文化”又怎么可能?虽然满嘴谎言的特朗普下台了,但否认和怀疑气候变暖、或者对此毫不在意、更不赞同采取各种措施对抗气候危机的共和党保守派,仍然在国会、最高法院端坐。他们没有被解雇,反而可以轻易的“取消”别人的各项权利与自由,例如否定女性的堕胎权。
    

    说到这里,很多事情都是有联系的。保守派不仅在美国国内反堕胎,还阻止美国医疗援助机构在亚非拉推动避孕。例如特朗普上台后,美国大幅削减帮助非洲贫困国家女性避孕和堕胎的援助。这会导致人口本已稠密又缺乏淡水等生存资源的非洲,面临更大的经济困难和资源紧张,各种战乱会加剧,人与人之间为争夺有限资源将更加惨烈的自相残杀。保守派尤其宗教分子拒绝人口控制,敌视科学规划和顶层设计,更反对全球层面的“宏观调控”,后果是灾难性的。如果美国和世界生育的人口再多些,消耗的能源和制造的污染再多些,世界将更早迎来末日。即便不谈这导致的碳排放的增多、气候危机的加剧,人口暴增对资源的消耗和更残酷的利益争夺,就会让人类陷入灾难。美国的保守派引领着世界反科学的潮流,也带领世界走向毁灭的快车道。

    很多人说“政治正确”太过分,我倒是希望“政治正确”能如激光枪、火箭炮,将一切谎言者与作恶者摧为齑粉。可惜,现实中并不能。我们只能看着这世界在那些愚昧和败坏者破坏下越来越坏,最终灭亡。

     “政治正确”的“孪生姐妹”--“身份政治”:锋利好用的双刃剑(兼论美国2016年大选和2019-2020年香港反修例运动中与“身份政治”相关的问题)
    
     “政治正确”的一个主要特点,即高度强调支持/反对对象的身份特征,以及对相同身份特征者有促成团结和集体行动的强烈要求,如其强调的保护弱势群体如女性、少数族裔、LGBT社群成员等,均具有鲜明的身份独特性。而他们所反对的“压迫方”,如男性、主体民族/主导民族、顺性别异性恋等,也是有着共同特征的群体,并在其意识形态构建中,将之与弱势群体设为对立关系。而反“政治正确”的,在对身份认同和自身群体利益的强调上,具有与支持“政治正确”者完全相同的特征,只不过所支持/反对的对象恰恰相反。例如美国反“政治正确”群体就往往是占美国主导优势的白人男性宗教信徒。
    
    而牵涉到不同身份群体内部的认同与对外的排斥,以及不同身份群体(尤其身份与价值观对立群体)之间的对抗,就是互联网和现实政治中另一个热点问题,即“身份政治”。而“身份政治”与“政治正确”(及反“政治正确”)关系极为密切,二者可谓“孪生姐妹”般的关系。与“政治正确”一样,“身份政治”在不同历史时期和不同国家,也有不同的含义。本文会讨论多种“身份政治”,但狭义的“身份政治”指最近几十年欧美国家兴起的“身份政治”热潮。以下对“身份政治”的讨论,也以这种“身份政治”为基础和重点。
    
    在欧美近几十年的政治变迁中,“身份政治”越来越成为政治动员和政治参与的重要手段和特征。而狭义“身份政治”的起源,是二战后欧美各种民权运动、平权运动及政治新思潮的兴起。不同于苏东阵营和“第三世界”大都处于非民主的状态,战后的欧美已建成相对成熟的民主政治和自由社会,并且长期生活在相对和平富足的环境中,即所谓“黄金时代”。
    

    在自由民主这样的基本民权业已实现的情况下,欧美追求更公正和幸福生活的进步派、左翼力量,开始追求更多的民权与利益。而其追求的重点,一是社会不同阶层、不同处境、不同身份的群体及个人,能够实现真正的和实质的平等;二是各弱势群体、少数群体、边缘群体能够实现其作为特殊身份者的特有诉求和利益,起码要弥补因其相对弱势条件和处境而落后于既得利益的强势者的相应损失。对于劳工阶层,希望得到作为工人的劳动报酬、休息休假权、安全保障等;女性则希望有与男性一样的参政权、工作权、工作中同工同酬,以及为女性提供其性别特征所需的特殊支援和保障;黑人、印第安人、阿拉伯裔、亚洲裔人士等美欧少数族群,也要平权,以及弥补历史欠账;同性恋者当然也要追求与异性一样的婚姻权、法律保障等;身体残疾和心理残障者,也要求有平等的工作权利与对残疾人必要的照顾与支援。(此外,还有以上多种身份的重合者,例如黑人女性残疾人这样的多重弱势者)

    这些各具独特身份的群体,与主流既得利益群体中有良知和同理心的正义之士,共同掀起了美欧二战后风起云涌的民权运动和平权运动,包括劳工运动、女权运动、黑人及少数族裔民权运动、LGBT权利运动、残疾人平权运动等。这些不同身份者及推动的各种运动,即是今日“身份政治”的发端。

    不过,当年的这些对内同质对外异质的群体,对身份认同的强调还并不十分强烈,主要是集中在各种现实的诉求,而非对自己身份的狂热尊崇及内部的忠诚。但显然,那时的民权运动和平权运动,已经有着很明显的“身份政治”色彩。这些身份各异的群体之间,大多是合作关系,共聚在进步主义的旗帜下,为获得自己应得的平等、尊严和利益而奋勇前进。
    
    在1960-1970年代,经过激烈的抗争,包括付出各种流血与死亡的代价(如马丁路德金之死、“密西西比在燃烧”),他们达成了部分目标,实现了一部分诉求。美国劳工的待遇得到提高,针对黑人的种族隔离被废除,女性参政和工作少了许多阻碍,同性恋、残疾人等特殊群体的利益也开始得到重视和保障。那个时代可谓欧美的“伟大时代”,也是世界人民向往的灯塔。
    
    但好景不算太长。1970年代末和1980年代初,以撒切尔和里根的上台为标志,西方进步主义趋向消沉,新自由主义和基督教传统的复兴成为“新主流”。以英美的保守自由主义为代表的右翼势力掌权后,就软硬兼施的打击各种进步色彩的民权运动和平权运动。例如撒切尔就野蛮镇压了英国的劳工运动及北爱尔兰的独立运动。再后来,苏东剧变让西方进步派的某种精神依托垮塌,保守主义和自由主义继续得势。
    
    直到温和左派克林顿、布莱尔、施罗德等人的上台,以及他们代表的“第三条道路/新中间路线”的兴起,才标志着欧美进步主义略有复苏,保守主义有所萎缩。但此时的民权运动和平权运动,已不像六七十年代那样波澜壮阔,变得相对和风细雨。而各种特别身份的群体的抗争,也相对更加和平与低调。虽然每年“八国峰会”之类论坛会议时,有些极左势力会诉诸暴力,但也只是破坏一些杂物、焚烧若干轮胎,不再有那么强烈的革命烈勇。而建制层面,1995年在中国北京举办的世界妇女大会上,希拉里代表世界进步女性的呼喊,还是很有震撼力的。此后数十年,欧美各国及世界的政治局势也有着各种变与不变,各群体的平权运动也随之浮浮沉沉。
    
    而“身份政治”,无论在进步主义的高峰期还是低潮期,都在逐渐强化。当进步力量得势,强调自身身份认同是进取和骄傲;当保守派占优,平权进程陷入低潮时,“身份政治”更加得到强化,原因是为了加强团结、振奋精神、积累力量,以对抗不公不义的政权和压抑冷漠的外部世界。而外部的敌意更会刺激其身份认同的强化。这时的“身份政治”中身份认同的作用,已经不再像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种为争取作为某种身份群体者应有的合理合法的利益,而更多成为了区隔“己者”与“他者”的工具,并塑造某种并不必要的身份骄傲感乃至优越感。这显然代表着“身份政治”向不好的方向转变。
    

    而互联网的发展和家用电脑、智能手机的普及,让世界各国的政治动员、政治参与、政治对抗,包括对各弱势和少数群体的处境和抗争进程,都进入了新的历史阶段。而现下的“身份政治”的内容与形式,表现与影响,也正是在互联网成熟和普及后形成的。在互联网刚出现的时候,人们普遍认为它将促进不同国家、不同信仰、不同身份的人相互交流,以及理解与融合,世界将因此成为一个大家庭。

    但现实却并不是这样美好。一定程度上,互联网的确促进了世界各国人民的沟通交流,也实现了一些以前难以做到的远程迅捷合作,世界似乎成了“地球村”。但另一方面,互联网加剧了不同国家、不同信仰、不同群体的矛盾冲突,并逐渐形成了各种互联网及现实中的“同温层”,隔阂与对立乃至冲突,成了互联网时代政治交流的主旋律。至于为何这样,就和互联网平台信息“短平快”、知识碎片化、发表言论方便但缺乏门槛和追溯性导致谣言和仇恨言论泛滥、易放大极端化的声音等有关,说起来又是很大的话题,在此就不展开了。
    

    总之,互联网和智能手机的普及,加剧了不同身份立场者的冲突,自然也强化了“身份政治”。人们根据自身的身份、价值观、利益诉求,分成不同的阵营相互谩骂、羞辱,乃至“人肉搜索”和线下攻击。互联网上各阵营的斗争,在民主自由的欧美,立即转化为现实中的政治对立与博弈。而2010年代至今,又逢欧美和世界局势的剧烈变动,尤其政治的极化与社会的撕裂加剧,让“身份政治”的价值水涨船高,反过来也又加剧了各种撕裂与对立。而“身份政治”导致的欧美乃至世界范围内的撕裂与对立,在2016年美国大选及特朗普当选后,达到了迄今的最高潮。(因为美国是欧美各国中国民群体最多元、社会矛盾最尖锐、“身份政治”最明显的国家,所以以下以谈美国的“身份政治”为主为典型)

    而作为反建制的“异类人物”特朗普能够成功当选美国总统,本身就是“身份政治”促成的。如前所述,“身份政治”一直伴随着二战后欧美社会的发展。2008和2012年,作为黑人的奥巴马连续当选美国总统,“身份政治”就起到重要作用。虽然说根本上还是因为奥巴马的政纲和政绩得到过半美国民众认可,但其作为黑人的身份,也成为黑人及其他一些少数族裔投票给他的原因。2008年和2012年大选,分别有95%和93%的黑人将票投给了奥巴马,而白人只有43%和39%投给他。显然,“身份政治”对奥巴马的当选有着重要推动作用。
    

    2016年大选,民主党候选人希拉里也想复制奥巴马的成功。她在坚持奥巴马的种族平权政策同时,还主打女权主义(这当然也与她自己的女性身份有关),以此希望得到更多女性的选票。而对于其他弱势和少数群体,如LGBT群体、亚裔拉丁裔阿拉伯裔少数族群,以及传统的民主党支持者劳工群体,希拉里也都提出了相应的政策,承诺保障他们在既有平权运动中的所得,并进一步改善他们的处境。这些举动,都涉及对特定群体的支持和承诺,显然也是在利用“身份政治”牌。当然,希拉里竞选总统并不只靠“身份政治”,而是其丰富的从政经验和成绩,以及充分的执政能力。按照大多数美国内外观察者的看法,2016年希拉里几乎笃定当选。

    但选举结果令世界惊讶。从竞选之初就完全不被看好、进入终选后也被认为将是希拉里大比数胜出的陪衬的特朗普,居然击败了希拉里当选总统,而希拉里抱憾而败。虽然从普选票看,仍然是希拉里得到了更多选票,但因为美国特殊的“选举人团”制度,特朗普依靠在更多州份选情的相对优势,尤其几个关键州的胜利,得到更多的“选举人票”,以相对较少的普选票当选总统。但即便普选票少于希拉里,特朗普仍然得到了参与投票者中46.1%的选民的支持(希拉里是48.2%),与希拉里差距不大,足以说明其是有相当民意基础的。

    那么,这说明希拉里利用“身份政治”竞选的策略失败了吗?事情并非这样简单。首先,希拉里仍然得到参与投票者中88%的黑人、65%的亚裔和拉丁裔、94%的黑人女性、77%的同性恋者、84%的“自由主义者(美国政治语境下的自由派)”的支持。

    但为什么希拉里还是失败了?原因就是,她的对手特朗普更加成功的利用了“身份政治”。更深层的来说,是右翼、保守派、传统势力对于进步的、左翼“身份政治”的反噬,取得了成功。

    二战后美国各弱势和少数群体的一系列民权运动和平权运动,以及取得的不俗成就,极大冲击了旧秩序和旧有的利益格局。而相关的“身份政治”潮流,也打击了根深蒂固的既得利益与保守势力。而支持和参与“身份政治”者对诸如女权、LGBT权利、少数族裔权利的强调(甚至有时是过度的、令一些人厌烦的强调),以及逐渐衍生的对自己作为女性、黑人、同性恋等特殊身份的自豪感甚至反向优越感,尤其对相对的男性、白人、异性恋者某些既得利益乃至其身份本身的批判(既有合情合理的,也有各种偏激的恶语和行为),更是刺激了传统上占有优势和话语权的力量。而进步势力构建“政治正确”,禁止对弱势群体少数群体的侮辱诽谤甚至一般性批评,并对触犯者进行“取消行动”,迫使各种机构开除触犯者,当然也触怒了传统势力。
    
    这些几乎必然的引起传统的、保守的、既得利益一方的反感和反弹。当进步势力强调弱势的少数的各群体利益重要性、独特性时,也自然凸出了对立者的身份。所以,传统保守的既得利益一方同样形成强烈的身份认同与增强内聚力(很多原本不在乎自己身份的白人、男性、基督徒、异性恋,也在“身份政治”波及下“觉醒”,并参与到基于身份的对立冲突之中),并且对进步势力方的对应群体发起反击,就可谓水到渠成了。因此,在美国,与那些弱势、少数、新兴群体相对的既得利益、主流身份的、旧有和传统的势力,如男性、白人、异性恋等群体中的激进保守者(立场保守态度激进),就形成了他们的身份认同和相应的意识形态及行动路线。而其价值观和行为,几乎与进步势力恰恰相反,这当然不是巧合而是故意。
    

    就像进步势力的“身份政治”强调黑人和其他少数族裔被压迫和歧视的历史与现实,要求平权和强调作为特殊群体的权利,保守势力就鼓吹白人优越主义、强调白人在美国的主导地位和更大贡献,要反对平权政策的“逆向歧视”;对提倡女权主义者,保守派就强调男性的价值与贡献,并利用宗教信仰和传统文化习惯等为男权主义背书;对倡导LGBT权利者,保守派就发表各种反同性恋反跨性别或变相反同反跨的言论,强调遵守传统价值和家庭伦理的重要性,并同样利用宗教思想支撑其传统理念。

    保守派的这些价值观和立场主张,很多都来自于美国传统价值观和约定俗成的理念,而美国的“传统价值”,就约等于基督教保守派思想,尤其基督教福音派和基要派的价值观念。其核心价值观念包括信仰上帝(不是自由派那种仅仅当成心灵寄托,而是真的认为一定有上帝)、严格遵守《圣经》等基督教义、因循守旧、男尊女卑(这个可以从《圣经》找到很多原文)、反对科学(但并不反对日常科学工具使用,只反对科学观念不反对具体且日常的技术,可谓“基(基督教)体科用”)、反对同性恋(这当然也是来源于宗教价值)、消极自由(反对大政府、支持持枪权等)等。正是如此,美国保守派的核心即是基督教福音派基要派。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美国男性、白人、异性恋都持如此立场。相反,很多男性、白人、异性恋是支持女权、少数族裔权利、LGBT权利的。但哪怕有50%以上的“主流群体”导向保守派,就足以对弱势和少数群体形成相对优势和打击。因为“主流群体”不仅占了人口的大多数(或起码相对多数),更是有着更多的资源和话语权。很多保守派说“美国已经被左派/少数群体把持”,并不是事实。除了高校在内学术界和主流传媒界的确是进步势力占绝对优势、群体成员多元化程度高,其他如政界、商界、军界、法律界等,仍然是“主流群体”占绝对优势,只不过其中有些倾向于进步派有些支持保守派。

    在美国二战后这么多年的民权运动与平权运动中,“主流群体”的态度是复杂的多变的。1960-1970年代,既有残暴杀害民权人士的白人暴徒和镇压民权运动的保守派白人警察(尤其美国南方一些州份的臭名昭著的持种族主义立场的白人警察),也有与黑人、女性等站在一起奋勇抗争的男性白人公民。而大多数民众是一种观望态度,但时而也会参与到对民权运动的支持或抵制中。后来的政治变迁中,里根、克林顿、布什、奥巴马等保守派和进步派交替当权,也反映出美国民众意识形态的波动变化。整体上看,“主流群体”中倾向进步派、支持弱势和少数群体的,与倾向保守派、反对平权的,可谓不分伯仲,各有消长。
    
    而2016年特朗普的胜选,反映了保守势力的得势。而选前特朗普公开支持者的相对稀少,和开票后反映的特朗普支持者的巨大数量,以及特朗普当选总统后保守势力走上前台活跃,都反映了潜在保守的、反进步反平权的力量的强大。而这些人很多程度正是被“政治正确”压制的人群,是进步势力“身份政治”所排斥和对抗的对象。
    

    前面已经提到,“政治正确”是为了保护弱势群体而设立,“身份政治”的目的也是弱势群体和少数群体平权。但“政治正确”的高压下,人们的言论显然受到了限制。而且,每个人都有通过言语表达想法(包括一些不太“政治正确”的想法)和宣泄情感(免不了有憎恶和仇恨)的诉求,而“言多必失”,总会有些不恰当言论。尤其在与他人发生冲突时,很多人更容易发表冒犯和仇恨言论。而支持“政治正确”者往往不乏吹毛求疵者,对发表“不政治正确”言论者口诛笔伐,甚至要求政府、学校和公司开除当事人,禁制类似言论出现。这当然会引起仇恨和反弹。

    而“身份政治”中弱势群体和少数群体的一些诉求,曾经被相当多的“主流群体”所支持。但时日已久,很多人对黑人、女性、同性恋等群体不断强调自身特殊权益、尊奉自己弱势者身份的言行,变得厌倦和反感。“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对他者尤其异质群体的苦难,旁观者更多像鲁镇百姓看待祥林嫂的悲惨遭遇一样,有些同情但更多是憎恶。当这些群体成员喋喋不休的讲自身身份认同的重要和自豪,要求实现自身权利和尊严,越来越多的人产生了逆反心理,由支持变成反对。而且,很多人也认为,经过这些年的各种运动和改革,弱势群体、少数群体早已得到了足够的平等和补偿,现在已经由平权变成要特权了。虽然这并不符合事实(有各种严谨详实的调查,例如皮尤研究中心的各种相关调查数据,证实各弱势群体和少数族裔仍然处于相对弱势处境),但弱势和少数者处境的确已有很大改善,已不再像以前那样极端恶劣与无助。
    
    同时,有些似乎是“主流群体”的群体及个人,认为进步势力忽视了他们才是“弱势者”。这以美国“锈带州”大量失业破产的工人阶层、美国内陆和南方农村居民为典型。这些人很多是白人、男性、异性恋,但并不觉得自己是“既得利益者”,反而自觉是被遗忘的群体。因为民主党的亲劳工立场,他们中曾经有很多人投票给民主党。但从奥巴马以来,起码在宣传和给人的直观印象上,民主党更关心那些更明显属于“少数派”的群体如黑人、同性恋,而忽视了劳工和农民。而且,这些白人男性乃至他们的妻子孩子,价值观是比较保守的“大老粗”。他们本来就对民主党那些进步的、积极自由的政策不感兴趣甚至反感。而奥巴马、希拉里强调黑人、女性的权利,大谈环保、同性恋、全球化,他们就越发厌恶了。他们认为自己沦落到现在,正是因为环保和全球化。只不过奥巴马还比较亲民、亲劳工,支持率还相对较高。而希拉里属于高高在上的精英女性,不接地气,不仅“老白男”们不喜欢她,很多保守的白人女性也厌恶她。
    

    而这时,保守派对他们伸出了橄榄枝。保守派深知这些“锈带州”和内陆白人工农及家庭主妇的好恶,就利用宗教、种族/民族/国族及其他各种民粹主张拉拢他们。例如保守派声称,是中国夺走了美国工人的工作、是中国的工业品和农产品侵占了美国市场,而民主党的全球化政策成为中国“经济入侵”美国的“帮凶”。而宣传白人优越和白人至上理论,也暖了这些被民主党冷落的“劳苦大众”的心。他们还宣传基督教福音派思想,以麻醉这些知识欠缺的平民白人。这些平民乃至底层的白人,在沉沦中感到了关怀和希望。再看看倾向民主党的主流媒体反复宣传的黑人权利、LGBT骄傲游行,以及他们认为不是福音而是祸害的环保活动、全球化政策,他们中很多人坚定的选择倒向共和党。至于民主党倾斜给他们的各种福利保障,在他们心中抵不过传统价值尤其宗教信仰。他们也认为这些福利只是全球化的“残羹剩饭”,一厢情愿的指望打击中国的工农业、停止进口中国商品,让他们的工作饭碗和产品更值钱(这种想法当然是不切实际的,因果都错了的)。

    而还有很多社会精英,虽然日常公开场合不反对甚至支持“政治正确”,但其实内心是反感黑人、同性恋、女性的,只是担心丢了工作、遭受孤立,不敢公开说出来。即便民调时,也有些人撒谎说不支持特朗普。但是投票则是秘密的,他们完全可以表达真实立场。而且,正是由于“政治正确”的压抑,以及对进步势力要求给予弱势和少数群体更多权利和尊重的“身份政治”的逆反,他们有更强烈的动机去支持特朗普这样敢于打破“政治正确”、反对给弱势群体少数群体让渡更多利益的候选人。
    
    特朗普本人的各种特质及言行,也正是反“政治正确”、反进步“身份政治”同时擎起保守“身份政治”旗帜最合适的承担者。在特朗普“横空出世”以前,代表保守派的共和党屡屡输给民主党,就是因为前者在常规的“辩经”中无法战胜后者。例如奥巴马就是个非常“政治正确”的人,他自己就是作为少数族裔的黑人,政纲要求尊重弱势、维护和平、提倡科学,非常在乎民权和社会正义。而他在总统竞选中的共和党对手麦凯恩、罗姆尼,都是传统的保守派绅士。他们不会撒谎、谩骂,也承认“政治正确”是正确的(起码不会公开反对),只能重复强调家庭伦理、爱国主义、个人自由等传统价值,难以辩得过奥巴马,更不讨左倾和求变的年轻人喜欢。同样,如果是他们或彭斯、卢比奥等人对战希拉里,大抵也会败下阵来。
    
    而特朗普不同,他的突出特点就是敢于打破各种“政治正确”,其性别歧视、种族歧视、宗教歧视、反智反科学等言论几乎充斥了其所有公开和私下的讲话。而且他还敢公开传播谣言和阴谋论,例如声称希拉里贪污腐败、奥巴马是恐怖组织“伊斯兰国”创始人、气候变暖是谎言等。据统计,他竞选总统和执政期间共发表过超过2万条谎言,平均每天超过10条。这不仅让反“政治正确”者觉得出了不能“自由发言”的气,还可以破坏基于“政治正确”的竞选论辩。按照美国建制派的政治规矩,共和党很难战胜民主党,而特朗普则直接扯烂了文明的幕布,打破了“政治正确”的束缚,表达了很多保守派不敢说或者说了无法产生影响力的观点和主张。
    
    特朗普看似荒诞疯狂的言行背后,是美国数千万乃至更多保守派对“政治正确”的反感和对进步势力“身份政治”的反弹。特朗普依靠另一种“身份政治”,再加上利用了美国选举制度的缺陷,成功当选美国总统。这同样可以从2016年美国大选选民的取向统计证明。有81%的保守派、90%的共和党人(包括90%的共和党男性和89%的共和党女性)、81%的白人福音派和重生派基督徒投票给了特朗普。而特朗普也在白人(57%:37%)、独立人士(47%:41%)、男性(52%:41%)、已婚者(52%:44%)、新教(59%:37%)和天主教(52%:45%)及其他基督教派(55%:41%)信徒、异性恋者(48%:47%)、退伍军人(60%:34%)、高中及以下学历者(51%:44%)、郊区(49%:45%)和乡村(62%:32%)居民中,得到了相对更多的选票。尤其在白人(占总投票人数的70%)、基督徒(74%)、异性恋者(95%)这三个占美国选民大多数的群体中,均获得了多数的支持。这同样是“身份政治”的胜利。(注:特朗普和希拉里得票相加不到100%是因为还有其他几个候选人,他们合计得到了4.7%的有效投票)
    

    值得注意的是,52%的白人女性投票给了特朗普,投票给希拉里的只有43%。这反映了“身份政治”本身的非全能性,以及多重“身份政治”冲突的影响。按“身份政治”乃至某些一般印象,女性应该支持女权主义。希拉里不仅支持女权主义,本人还是女性,但为什么大多数白人女性反而投给了特朗普(即便在全体女性中,希拉里支持率也只有54%,而特朗普是41%)?

    第一,是女性未必支持女权主义;第二,是多重身份、多个价值取向的人,面对身份和价值观的冲突,会选择某个最看中的价值观、根据最优先认同的身份来投票。美国是一个保守主义气氛浓厚的国家,女性也不例外。甚至很多家庭妇女、农村女性,往往比男性还要保守。就像“多年媳妇熬成婆”后也成为欺压儿媳的恶婆一样,很多女性也非常反对女权主义。尤其受与“程朱理学”有某种神似的基督教保守派思想影响的女性,视现代女权主义如洪水猛兽,对像希拉里这样抛头露面、独立自信的女性非常厌恶甚至仇视。所以,很多白人女性本来就不赞同甚至反对女权主义,所以希拉里凭女权主义及女性身份,当然不能得到她们的青睐。这也反映了“身份政治”并不总是有效。
    

    而且,“身份政治”中存在多重身份的相对矛盾,多重身份者面临何种身份为优先认同的纠结斗争。一些白人女性并不在乎相对独特于男性的女性身份及特殊利益诉求,却更在意自己的基督教信仰和白人血统和文化。在美国内陆(尤其南方内陆,所谓“深南部”诸州)、乡村、低学历和低收入家庭,很多女性是基督教福音派基要派信徒,也是白人至上或白人优越主义者。即便不是强烈的种族主义者,但也对少数族裔的种族平等等诉求反感或无感。就像《乱世佳人(飘)》中描绘的那些南方白人妇女,很多都是亲近“3K党”的种族主义者或附和者。包括《乱世佳人》作者玛格丽特·米切尔本人,也起码是同情种族主义的(当然她自己或许不觉得如此)。这从《乱世佳人》的内容和感情倾向就可看出。这样的女性在当今美国仍然很多。即便其中有些人对女性身份自豪甚至支持女权主义,但她们更在乎白人身份和基督教信仰。所以,她们宁可投票给侮辱女性、反对女权的特朗普,也不投票给女权主义者希拉里。

    总之,特朗普依靠右翼的、保守派版本的“身份政治”,取得了2016年大选的胜利,并极大影响了美国和世界的现实社会与历史行程。而保守势力“身份政治”的形成和胜利,恰恰是由于进步势力“身份政治”造成的影响和刺激。著名政治学者弗朗西斯·福山在对美国政治变动尤其特朗普当选问题进行的评论,就分析过“身份政治”的影响。后来,他还写了《身份政治:对尊严和认同的渴求》一书,详细论述了这个问题。他的核心观点之一,即是认为进步势力对“身份政治”的强调和运用,刺激出了保守势力对其相对身份的认同、内部的团结和凝聚及广泛的动员,最终导致特朗普的崛起和执政。我对此观点是非常赞同的。
    
    无论是进步势力为强调少数群体认同和利益诉求的“身份政治”,还是保守势力为维护既得利益和旧有地位与尊严的“身份政治”,都将社会裂解为一个个基于其相对独特身份、内部高度同质化的群体,并根据“进步”和“保守”分化组合为两个阵营,“认人不认理”的站队、“党同伐异”式的争斗、“你死我活”般的博弈,将美国乃至世界许多国家撕裂,也在世界各国、各民族、各种信仰间设下高墙和堡垒,令世界进入更加分裂、对立和动荡的新的历史阶段。
    
    不仅在美国,全球都出现了基于“身份政治”(或与“身份政治”类似的基于种族、文化、信仰、地域、价值观等形成的“对内高度认同”和“对外强烈排异”)的群体及相关的运动、行动。在印度,自从纳伦德拉·莫迪成为总理后,印度教民族主义声势日盛,并将反伊斯兰、对抗中国作为其主要的政治信条,并根据反伊反中的信条做了不少实际行动;在土耳其,埃尔多安政权以伊斯兰主义和泛突厥主义为旗帜凝聚人心,打击世俗的凯末尔主义者和试图分离出土耳其的库尔德人,以图恢复“奥斯曼帝国”的旧日威风;在俄罗斯,普京也强调大俄罗斯民族主义与东正教传统,以此团结国内和对抗西方;而台湾地区的“蓝绿恶斗”,以及涉及“本省人”与“外省人”、“军公教”与普罗大众、“独派”和“统派”的争议冲突,也都有明显的“身份政治”色彩;而在中国大陆,基于阶级、性别、地域、民族和宗教的争议也很激烈,只是由于中国的专制体制及维稳与舆论控制,更多停留在“键政”这种口头层面,对线下影响有限(但对现实仍然有一定影响,起码是政府重视的民意,并可以影响一些具体事件,发言者也时有被举报被学校和单位开除者)。
    
    这些国家和地区各种群体的动向,与美国的“身份政治”有一定的差异,但本质上都是强调独特的身份认同,并且树立向外敌视仇视的对象,以强化团结、对抗“敌人”和达成目标。而从现状看,不谈这些“身份政治”是非对错而只看效用,他们团结“自己人”和实现某些政治、意识形态、利益诉求的目的,还是颇为成功的。
    
    “身份政治”之所以好用,就是因为它在很多方面符合人性的特点和现实的需求。“身份政治”将复杂问题简单化为不同身份的人的冲突,并且默认相同身份者利益和立场一致,就符合人抱团结党的特性。而且,同质群体确实有更多共同语言、共同价值观、共同利益。而人不仅爱“党同”,还热衷“伐异”。人们对于体貌特征、宗教信仰、文化习俗不同的他人,往往自然产生隔阂。而一旦有了很多接触,尤其涉及到利益冲突,就很容易产生歧视和仇恨。而因为人的“党同伐异”,所以往往会环护同类、鄙夷异类,因此各种个体冲突往往上升到群体间的对抗。然后双方的每个个体都被裹挟进冲突,被对方群体所恶待,然后引起反弹,双方你来我往,恶性循环。
    
    这种恶性循环下,大多数人很难跳脱,反而被深深的裹挟和进一步的参与。这不仅有“身不由己”的逼迫,更有仇恨产生的动力。相对于爱与和平,冲突和仇恨其实更能激发人们参与某些行动的动力,尤其是舍生忘死、不计血本的参与。“身份政治”下的恶斗,的确会“劝退”一些旁观者,但对于相关身份的涉及者尤其已经付出代价者,反而会更加坚定的参与。这又是“身份政治”对人性的利用和诱导。
    
    还有,对于大多数民众而言,由于其知识水平、思维能力、日常精力、所处环境的限制,对于很多复杂艰深的政治议题和意识形态争论,是难以充分了解和正确认识的,有些人干脆对政治就没有兴趣。即便是发达国家的公民,受教育水平也有限,很难搞懂一般只有专业人士、学者教授才能搞懂的政策主张。人们也都忙于挣钱养家,闲暇也都主要在放松娱乐,对政治的关心有限,没有空闲去认真详细了解各党派和各政治人物的是是非非。而如果搞“身份政治”,让人们按照自己的身份、信仰、立场站位,大家就容易理解也更容易做到了。而且人们也会认为,既然政治是要为自己争取利益,当然要站在自己人一边,是非不重要(头脑更简单的,会不加思考下觉得自己立场就是对的,自己“是”别人“非”),重要的是立场。还有,以前很多对政治不感兴趣的,根本就不去参与政治,连投票都不去。但在“身份政治”的影响下,“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和“价值”,有了作为某种身份者的责任感自豪感,就踊跃参与政治活动、积极为“代表自己”的个人和政党投票了。这就让“身份政治”风靡世界。
    
    很多自由主义者、个体主义者十分鄙夷“身份政治”,认为将个体与群体身份捆绑,本来就是一种愚昧的行为,有损个人自由,也不利于对普遍性的自由民主的追求和维护。这是有道理的,但却不符合人性和政治的现实。普世的诉求虽然人人向往,但是却也难以形成凝聚力,起码难以单独起到政治动员的作用。
    

    这有诸多原因。第一,自由民主是相对缥缈的东西,虽然也会实实在在影响现实,但却不是那么立竿见影。除了少数自由至上者和民主信徒,大多数人追求自由民主,是为了更具体的、特定的诉求,而非自由民主本身。即便实现了自由民主,也未必能达成想通过自由民主达成的目标。而人们对宽泛的自由民主缺乏兴趣,更希望达成其具体目的。人们还需要即时的回馈和刺激。自由民主却需要人遵守规则和克制、尊重他者的自由和利益,反而是要压抑人性欲望的。只有“身份政治”塑造的明确目标、营造的对内“同温层”和对外“党同伐异”,才能满足人们特定的、短促的、激进的目的。第二,正因为自由民主是普世的,所以争取它的人太多太庞杂,异质性太强,所以追求者难以团结,往往因为其他分歧而分道扬镳。而“身份政治”中同一群体同质性非常高,即便也有内斗,但是更有一致的利益与目标。第三,群体和大众需要明确的、强烈的、共同的信仰和组织,以形成共识、相互合作、集体行动。而纯粹的自由主义和个人主义,对这些恰恰是排斥的,更强调个体意志和自由选择。这就导致某种“自由散漫”,不利于团结和行动。追求自由民主的一个重要障碍,恰恰是自由主义本身的特点暨弱点。

    回顾历史,许多推动自由民主、结束极权的运动,都是以民族主义、宗教信仰等作为动员方式的。例如东欧剧变和苏联解体,普遍被认为是自由民主的胜利。但真正对二者起到巨大推动作用的、动员了更多力量参与变革的,恰恰是各国民族主义力量及一些宗教力量。东欧各国尤其波罗的海三国民众的反俄主义情绪,更胜于反专制的热情。例如第一个脱离苏联独立的国家立陶宛,优先诉求的是民族独立而非实现民主化。而波兰的剧变,也是波兰人强烈的反俄倾向加持及天主教力量助力的结果。而俄罗斯人反抗苏联,很大程度也是因为苏联为国内团结而压制主体民族和最大成员国俄罗斯的民族主义。比苏东剧变早数十年的“匈牙利事件”和波兰“波兹南事件”,虽然普遍被认为是反抗专制极权,但也都有着强烈的反苏反俄民族主义成分。

    美国一直被自由主义者视为世界灯塔,并将美国二战以来战胜纳粹德国、军国主义日本、苏联红色极权等各种邪恶暴政,视作自由主义的胜利。这也不符合事实或者说只是部分真相。自由主义的确是凝聚美国人心、让世界许多国家知识分子和人民倾心的思想旗帜。但是,在战争及冷战的具体组织和动员中,使用的思想武器并非自由主义,而是爱国主义、集体主义。二战期间,美国正是将保卫自由民主融于爱国主义之中,强调个人对国家的忠诚和奉献,才激励了上千万美国男女参军作战。硫磺岛上飘扬的美国国旗,当然可以被认为代表着自由民主,但其实它还是更代表美利坚合众国。后来的对苏冷战,美国也始终最在意国家利益而非自由民主,否则就不会扶植那么多臭名昭著的独裁政权,还与高度极权和极左意识形态的红色中国握手言和。后冷战时代美国与中国、俄罗斯、伊斯兰世界的对立与竞争,也更多是文明的冲突而非自由与专制的博弈。自由民主当然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号召工具,但只有借助更有集体一致性的身份认同,才能发挥其抵御外侮的威力。
    
    在自由民主与“身份政治”的碰撞中,往往经常是后者胜出。就像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本来是伊斯兰主义者、社会主义者、自由主义者合作推翻专制的巴列维王朝,但三方在巴列维王朝倒台后很快决裂。伊斯兰主义者轻松击败了自由主义者,击败社会主义者也没费太大功夫。这显然体现了伊斯兰宗教价值观和身份认同对穆斯林的强大凝聚力。而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势力的典型阿富汗塔利班,在各种劣势处境下坚持战斗二十年,击败了美国扶植的世俗的、有一定自由民主的阿富汗政府,重返喀布尔。这也反映了信仰和“身份政治”力量的强大。还有“阿拉伯之春”后各种政治势力在中东争竞,同样是“穆斯林兄弟会”等宗教势力斩获丰厚,只有军人集团和王权贵族可以与之抗衡,左翼社会主义者只在突尼斯等国有所收获,世俗自由主义者在变革中则被完全边缘化。以上这些例子均是伊斯兰教/穆斯林群体胜出,其实也是因为穆斯林对伊斯兰教的高度信仰和对自身穆斯林身份的强烈认同。
    
    当然身份认同感强烈的不止有穆斯林。1927-1949年国共争霸,中共最终战胜国民党,也是依靠强调“阶级斗争”的“身份政治”,广泛动员农民和工人,击败了相对强调自由民主的国民党政权。其实国民党政权的崛起和一度成功,也是有“身份政治”加持的,即以汉民族主义、中华民族主义意识形态团结汉族公民。但后来,“中华民族主义”也被中共利用包装自己,再加上对“阶级”的强调及对“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意识形态的鼓吹,获取了更多支持,最终赢取了决定中国百年命运的两党搏斗的胜利。
    
    最近几年最能反映“身份政治”强大威力,尤其其鼓动、团结、破坏能力的,是2019-2020年香港反修例运动。在反修例运动之前,香港关于追求更多自由和民主的活动一直在进行,但一直是以相对温和平静的方式进行的。即便2014年声势浩大以要求“真普选”为目标的“占中”运动,整体上也相当平和。后来数年,因为国内外政治局势的变化,香港的自由民主越来越受到限缩,但香港大多数民众都很平静,并没有多大的现实反应。除了少数知识分子,大多数民众虽心向自由民主,但却并不热衷政治,主要还是想的挣钱养家,在物价高昂的香港生存下去。
    

    很多香港人甚至会为了一些恩惠,投票给建制派。在香港回归后的二十多年里,在政治色彩较淡的区议会选举中,建制派能够得到超过五成选票,泛民只有四成,还有不到一成是中间派(当然2019年区议会选举除外,这次选举情况特殊)。在政治色彩较浓的立法会选举的普选票中,泛民占有五到六成,建制派也有四到五成。而区议会和立法会投票率都只有五成左右。这说明香港民众对民主自由的追求并不是那么强烈,起码有一半选民对政治非常冷淡,只想拿选票换一些现实利益。

    与主张自由民主的力量日益消沉相比,香港本土主义势力逐渐抬头。这些人也追求自由民主,但更强调“香港人优先”的本土主义立场。还有一部分本土派更加激进,鼓吹“香港城邦论”及“香港独立”。
    
    而香港本土派的崛起,很大程度在于香港本土居民与大陆人的隔阂与冲突。香港回归以来,由于语言、文化、价值观、习惯的差异,以及对香港有限的资源和机会的竞争,香港人与大陆人经常发生冲突,虽大多是个体之间的矛盾,但日积月累,也成了两个群体普遍都有强烈感受的问题。而媒体的报道甚至炒作,双方一些人士的火上浇油(例如北大教授孔庆东辱骂“香港人是狗”事件和香港部分人集资刊登“蝗虫广告”事件),加剧了双方冲突。随着陆港两地交流的加深,冲突越来越频繁。而因为众所周知的大陆与香港在制度上的差异,也让港人对大陆缺乏好感,并恨屋及乌,对整体大陆人也逐渐有了敌意(当然这也有部分大陆人的责任,例如为专制辩护和攻击港人亲英恋殖,然后引起很多本来是大中华主义者的港人逆反)。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香港本土主义势力日益崛起。这些人不仅在思想层面构建“香港城邦论”等港独理论,还在现实中发动一些行动骚扰和攻击大陆人。例如早在2012年,本土派就发起“光复上水站”行动,抗议大陆“水货客”的走私活动。类似的活动还有很多,主要针对的是在香港将非自需购买商品进行“人肉走私”的大陆“水货客”。不过,由于香港法律对群己权界的限制,大多数歧视和冲突行为停留在口头、私下,或在公开场所以相对克制的方式表达,很少酿成大规模冲突。但这仅仅是“不敢”、“不能”,而非“不想”、“不愿”,部分香港人对大陆人的仇恨在不断积累,排外和独立倾向越来越强。
    
    终于,在2019年,借着对香港政府拟推出的《逃犯条例》的不满,香港本土主义势力将反中国(他们否认自己是中国一部分)、反大陆人、追求自决和港独的长期蓄势转为现实行动。超过一百万香港人参与了这场运动。运动一开始还较为和平,主要诉求也只是“撤回《逃犯条例》”。但因为政府低估了港人的反应,尤其林郑月娥等人的处置失当,抗议越发激烈,越来越多的香港人参与到示威游行之中。在游行示威中,“反《逃犯条例》”被称为“反送中”,已经体现出其反大陆的本土主义色彩。这些香港市民所厌恶的,不仅是大陆的执政党和统治集团,也包括整个中国、几乎所有的大陆人。这场行动也不仅是为反对《逃犯条例》,而是香港本土主义思潮下,本土自决行动和反大陆/反中国情绪和行为的总爆发。
    
    6月,双方冲突激化。以6月12日示威者冲击立法会为界限,和平示威逐渐变为暴力冲突。而后来的7.21元朗袭击事件和8.31太子站袭击事件,是建制派和警察暴力的高峰,也更加激怒了反建制派。从6月开始,示威者开始袭击大陆人、冲击中资机构、袭击亲建制派人士和店铺,打砸抢烧无一不为并普遍化。凡是表露出大陆人身份的人,无论是记者、游客、学生、职员,都遭到了暴力攻击,连在港大宿舍回避冲突的大陆学生也遭到骚扰。此外,其主要口号也变成了“光复香港、时代革命”,“香港独立”的口号也时常出现,并打出相应旗帜。后来,冲突还演变为街垒战,以本土派为主的反建制派坚持“武装斗争”了数月之久。而相对和平的主流抗议者,也不顾辛劳的在街头日复一日的抗议和掩护暴力者。直到后来,因为新冠疫情的爆发(此事非常意外,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黑天鹅事件”),以及中共和港府各种软硬兼施,暴力才被平息,和平的示威和各种运动也逐渐停止。
    
    而能够支撑超过百万港人前前后后超过一年(其中激烈冲突期约半年)的高强度示威游行、制造和承受暴力的,正是香港本土主义所构建的“香港人”的身份认同、价值认同,及其衍生的价值观念与相关利益诉求。其认同、价值观及诉求的核心内容是(以下内容仅为代其表述而非认同,相反我并不认同还强烈反对):香港人是一个独立的、不同于中国人更不同于大陆人的、有着自己独特历史、价值观念、生活方式和共同利益的族群,与中国人、大陆人利益不一致乃至相对立,并受到来自中国大陆及大陆人的各种“入侵”和“毒害”,要拒绝和排斥中华文化及中国人/大陆人,实行“香港人优先”的政策,并以香港与中国高度切割、“民族”自决乃至独立为最终目标。而反修例运动的大部分时段(除了最开始几个月),反建制派港人基本都是以这样的认同、价值观和诉求为动力和目标参与运动的。
    

    一些政治观察人士将反修例运动视为捍卫自由和追求民主、反抗专制极权的运动。这当然也有道理。具体道理许多人都说过,我在此就不重复了。只说一下自己的不同意见。虽然整个运动有追求自由民主和反专制成分,但这只是其价值和诉求的一部分,且起码在2019年下半年冲突最激烈时是相对次要的缘由。而反修例运动最主要的价值观仍然是香港本土主义为基调,最具代表性的口号还是那句极具港独色彩的“光复香港,时代革命”。

    如果说运动的性质和主打价值观还有争议,但动员百万港人参与,尤其其中至少上万人参与暴力的动力,主要当然是香港本土主义思想,既包括对作为香港人的骄傲自豪及港人优先权的维护,更有对中国的厌恶与对大陆人的痛恨。如前所述,仇恨而非爱与和平,才是让人们舍生忘死投入政治运动的最大动力。香港人对自由民主虽然向往,但很少有愿意为此死难者。“占中”的相对平静,更能展现港人对自由民主的态度。而像反修例运动这样激进暴力,只有被侵犯了具体的利益,有了明确仇恨对象,才能做到。而各种激进行动和持久抗争,也需要明确的身份认同和内部团结,以明晰目标和分工协作。这一切,自由民主思想是无法完全提供的。只有强调香港人认同并强烈排斥大陆及大陆人的香港本土主义思想,才能让部分港人为之舍生忘死、不顾一切。反修例期间的暴力行动中,流行的“香港人报仇”的口号,就非常可以体现以上的分析和猜测。
    
    有人会拿港人对八九民运的支持、对六四的执着纪念反驳,认为港人也完全可以为自由民主而付出和坚持。其实,港人力挺八九民运、长期纪念六四,同样有身份认同的因素。只是那不是香港本土主义的香港人身份认同,而是大中华主义的中国人和中华民族身份认同。许多港人之所以在1989年付出巨大心血支持民运、营救学生,既有对自由民主普世价值的追求,更在于作为中华儿女的血缘与文化认同。否则,为什么越南、日本、蒙古、巴西、以色列,这些国家及民众,没有如此倾心投入八九民运和纪念六四?原因非常简单,他们并不是中国人。而六四血案后,虽然美国、法国、英国、德国、澳大利亚等国都不同程度表达对中共谴责,还收留了很多中国学生和难民(“六四绿卡”),但关注六四力度也不如香港,同样是因为他们和中国是异国异族,香港是同文同种。港人对中国民主事业的追求,包含着强烈的家国意识,港人的“民主之梦”是从“中国心”萌发的。
    
    而随着近些年香港大中华主义的消退和本土主义的崛起,参与纪念的六四的人数逐渐减少,关注力度也不断下降。即便没有《国安法》的出台和一系列镇压行动,对六四事件的纪念在香港也会越来越淡。这也反映了港人身份认同的变化。当部分港人不再认为是中国人,就会认为六四是“外人”的事,于是不再关心或至少不那么热衷。这也更加证明了身份认同而非自由民主,才是召唤和动员相关人群参与政治的最大动力。
    

    当然,从更深的层次、更根本的原因来说,部分香港人排斥大陆、仇视大陆人、厌恶与中国有关的几乎一切,确实是因为大陆缺乏民主自由,没有法治和公平。对《逃犯条例》的抗拒,也是对大陆专制极权的恐惧。但是,引起香港人愤怒和对抗的直接原因,仍然是与大陆及大陆人的各种价值观和利益冲突。港人所攻击的对象,仍然是具体的代表中国大陆和中国人(而非仅仅代表中共和统治集团)的人和物。他们不关心中国大陆是否会自由民主,也不指望大陆同意香港实现普选和更多民主,只是希望和大陆早日切割、和中国断绝关系。

    甚至,这些港人在运动中一方面猛烈攻击代表中国和大陆人的人和物,另一方面却有意避开对中共重要人物和执政集团敏感点和象征的攻击。例如他们极少提及中共最高领导人习近平,对“中国共产党”及其在大陆的“黑历史”提及也很少,也没有特地的刻意的攻击过中共。这不像是无意间的忽略,而应是故意而为。至于原因,我个人估计,一是为强化其反中色彩、与中国大陆民主问题切割(以抵制支联会为代表的大中华民主派“建设民主中国”的立场);二是试图以此减少中共对其的打压,让中共放过他们,他们不反对中共搞独裁,换取中共允许他们搞“香港人优先”和港独,互不干涉。他们在各种文宣和演讲中,都是强调反对“中国”而非“中共”,强调“自决”而非“民主”。

    因此,香港反修例运动的声势浩大和反抗激烈,主要在于其发起了“身份政治”而非强调追求自由民主。我并不赞同这些示威者的大部分主张(只赞同“双普选”等纯粹追求自由民主的成分,反对港独和本土排外内容),更反对主动的、针对相对弱势和落单者的暴力。但是如果纯粹从动员效果和产生的影响看,香港本土主义者的所作所为是非常“成功”的。如果不是新冠疫情的发生,反修例运动的结果还很难说。相反,如果只强调自由民主和反专制,就难以吸引如此多的人参与,更难动员人们参与暴力行动。
    
    不仅是香港,很多国家关于追求自由民主和反专制的运动,往往都是以强调其族群身份的“身份政治”进行动员的。例如发生在乌克兰的2004年“橙色革命”和2013年“广场革命(亲欧盟示威运动及冲突)”,都带有一定的乌克兰民族主义色彩,并以反俄罗斯渗透干预为重要诉求。今年的俄乌战争,乌克兰人反抗俄罗斯的入侵,也是在捍卫自由民主的乌克兰,但主要动员理由还是反俄的乌克兰民族主义。而近二十年泰国发生的多次政治抗争,如反王权和反军人的示威,示威者也是有特定身份、派系、具体诉求的,而非简单的支持自由民主。如泰国的“反独裁民主联盟(红衫军)”主要由泰国农民组成,强烈支持民粹政治人物他信及其家族,其各种政治活动与其说在争取民主反对独裁,不如说是表达对他信民粹式民主的拥护,以图维护农民阶层的利益;“黄衫军”则主要由城市中产阶级组成,是反他信、亲王室的政治力量,名义上也支持民主,但却相对亲近王室和赞同军方对他信阵营的镇压(因为中产阶级人数少于农民,在普选中总是失败,所以联合军方镇压农民,以维持城市中产的政治地位)。
    

    还有一些颇有规模的政治运动,就与追求自由民主基本没有关系,“身份政治”起到压倒性的作用。典型就如加泰罗尼亚独立运动、苏格兰独立运动、北爱尔兰独立运动。西班牙和英国均属于自由民主国家,其国内各地区的自由民主程度也没有差别。但是像加泰罗尼亚、苏格兰、北爱尔兰,还是有非常大比例的公民希望脱离现在所属的国家而独立。这里边当然有现实利益原因,但还有身份认同、价值观念等非物质原因。其中苏格兰和北爱尔兰还长期接受英国政府的“转移支付(主要来自于英格兰地区的税收)”和各种优惠政策支持,并受益于作为英国这个老牌世界强国一部分的各种好处(例如优良的国内市场、强大的军力、世界第一梯队的国际地位和话语权)。如果独立,这些好处都没有了,但他们还是要独立。所以他们并不是为了物质利益而独立,而是民族和教派认同等原因。

    一些香港本土主义者、港独分子,就或公开或私下的将香港与北爱尔兰相比。他们中的“勇武派”把自己比拟成暴力组织“爱尔兰共和军”,称赞后者武装反抗英国政府、谋求北爱独立的态度和行为。而在反修例运动中的一系列暴力,也的确与北爱反英分子所作所为类似。很多本土主义者也公开声称,即便中国大陆实现了民主化,他们也不愿意香港与大陆融合,仍然会追求自决和独立。他们这样想,是有一定民意基础的。《国安法》颁布前几年的多个关于港人身份认同的独立民调中,认为自己是完全“香港人(而非中国人)”的港人达五成五,认同是“中国人(而非香港人)”的仅一成,其他三成五认为既是“香港人”又是“中国人”。

    虽然民意总在变化,更久的未来中国大陆和香港如何变迁尚未可知,但香港的确已形成了相对独特的文化、价值观、生活方式,港人和大陆人也有很多隔阂冲突。尤其是港人和大陆人对资源、生存空间等现实利益的争夺,更是难以调和的矛盾。未来即便中国实现了民主化,香港也很难和中国大陆完全融合。相反,民主体制的中国,更难压制部分港人的独立倾向和行为,毕竟民主政权不方便像专制政权那样不择手段的镇压。那时香港若仍有大规模的对抗大陆行为,就完全无法用现在许多人认为的“民主自由与专制极权的对抗”来解释了。
    
    同理,中国的新疆、西藏问题,也并不是有了自由民主就能解决,相反那时维藏两族追求独立的浪潮可能更加强大,各种冲突会更加频繁激烈且难以收拾。这早已有了苏联、南斯拉夫的前车之鉴。而共和国建国数十年来新疆和西藏少数民族的各种反抗对抗,同样是基于民族和宗教的“身份政治”为纽带,追求自由民主反而是次要的。即便在民族意识非常淡化的文革时期和80年代,维藏两族仍然有着较为强烈的民族认同,其他时期就更如此了。无论现在的专制中国,还是未来的民主中国,想要解决好新疆和西藏问题,首要的考虑还是如何解决民族矛盾和宗教差异(虽然我认为大抵无法有效解决,想结束流血可能只有分家(虽然分家之后未必就不再流血)和汉少聚居区人口置换),而非认为改善民生或实现民主就能天下太平。而故意不提及民族矛盾和宗教差异试图淡化问题,更是相当于掩耳盗铃,除了骗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我在文中讲这么多,尤其详细谈香港反修例运动,就是希望让更多人明白,“身份政治”比自由民主更具吸引力和动员力,对中国和世界政治有着非常重要的影响。

    那么,“身份政治”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如果不谈“身份政治”及其影响的性质(正邪),只论纯粹的效果,那“身份政治”是非常有效的。而如果从对进步与落后、正义与邪恶较量的影响上,那可谓正负参半。“身份政治”更多是一个工具,类似于互联网、枪支,好人可以用,坏人也能用。它也与“党争”颇相似,义士可以组党为国为民,小人自然用它营私舞弊。对于“身份政治”,我赞同弱势群体、少数群体、特殊群体利用其维护合情合理的、正当的、适当的利益;我反对既得利益者、优势群体、邪恶群体利用其维护不当的、超出必要限度的、损人利己获得的利益。
    因此,我当然反对如美国保守势力那种鼓吹白人优越主义、基督教保守主义(甚至原教旨主义)、社会达尔文主义的“身份政治”。相反,我赞同如美国进步势力为维护女权、少数族裔权利、LGBT权利、残疾人权利等而进行的“身份政治”动员。但是,我也反对进步势力和各弱势群体、少数群体过度强调自己的特殊身份、过于战斗性的对待异质群体、在言语上和行动中做出各种反向的歧视与优越行为。还有,无论持怎样的立场,都应该尊重基本的事实,据理力争、保持诚实,而不能否认客观事实、认人不认理、胡搅蛮缠、撒谎与欺诈。
    
    保守主义者和自由主义者普遍认为,进步主义的“身份政治”是人为将所有公民拆解为不同的群体,并且鼓励一部分群体索要“特权”,破坏了平等性和个体自由。他们主张,应该“一视同仁”的对待所有公民,一切按照普适所有人的法律与制度对待之。这样的说法在中国自由派人士中非常流行,可以说是中国知识分子的主流意见。当然,中国体制内精英也基本持这样的看法(当然他们还要既得利益者的特权)。
    
    这样的观点显然是错误的。本文在前面已经列举了大量事实和证据,清楚的说明了不同群体之间存在的各种非个人努力因素的差异,恰恰要保障弱势群体和特殊群体特定的权利、特别的需求,才能真正实现平等。
    
    就像对于女性而言,且不谈社会文化和历史遗留问题对女性的不利影响,仅仅由于其与男性在生理基础上的差异,就需要有诸如女性生育权利和自由、女性就业的机会及必要的工作条件保障、保护女性免受家庭暴力及家暴后得到救助权利等。如果没有这些保障,她们即便再努力,整体和平均上的社会地位、收入、自由度、安全感等也远远落后于男性。(当然,对于男性因性别歧视和客观条件导致的相对损害,也需要有平权措施予以补偿。另外,女性在享受各项权利包括特殊权益的同时,也应当承担相应的义务、做出与所得匹配的贡献。不同性别者应该多体谅对方的难处尤其独特的难处,而非仅仅谈自己的需求和权利)
    

    同样,对于残疾人,其由于种种外力、自我不慎及先天因素导致的伤残,就让他们无法做到像健全人一样程度的就学、就业、出行、办事,甚至穿衣吃饭都不能自理。而且,即便他们试图自立自强的学习和工作,仍然会遭遇大多数普通学校和一般单位的拒绝和歧视。哪怕一些残疾人有相当于甚至高于健全人平均程度的学习和工作能力,很多学校、企业也会出于各种顾虑(乃至仅仅是出于对残疾人的厌恶)而拒绝其入学和入职。面对这样的现实,如果国家和公共机构对其与健全人“一视同仁”,就等于对他们的遗弃。这对于文明的社会,是反人道的野蛮行径。何况,有很多残疾人的残疾,恰恰是健全人及社会各环节为自身利益而造成的(例如工伤、交通事故、战争),全社会尤其造成伤残者伤残的受益方,是有强烈责任做出补偿的。只有通过积极的介入和平权,提供衡平救济,才能接近相对的平等。

    还有一些特殊群体,其实所求的,正是像大多数一般人那样过普通的生活、有主流群体那样的一般性权利。例如对于同性恋者,有一条重要的要求即是“同性婚姻合法化”。他们这个要求过分吗?他们仅仅是希望能像异性恋者一样拥有婚姻而已。当然,你说“同性恋和异性恋并不一样”,那不就是歧视吗?说好的“一视同仁”呢?除了少数激进的同性恋者和跨性别者,大多数LGBT群体的诉求,仅仅是希望像普通的顺性别异性恋者有一样的权利和机会罢了。他们只是希望不被歧视的、光明正大的生活在世界上,不用为了并不损害他人和社会的性取向和性倾向而活在暗处。(当然我个人是倾向于立专法而非修改民法、先采用“民事结合”等方式保障同性恋婚姻权等权利的,并不赞同激进的、影响传统秩序和伦理的法律与政策大修。台湾的同婚专法就是很好的前例,值得大陆和其他国家地区借鉴)

    起码在中国,老人这一群体也是遭受歧视、排挤、欺凌、虐待的对象。在中国互联网上,到处都是相对年轻的人(尤其90后、00后)对老年人各种“耍赖”、“撒泼”、“碰瓷”行为的谴责,以及对老一代人各种陈腐观念和落后言行的嘲讽。看起来似乎中国年轻人很有素养,而老年人则素质低下、丑陋不堪。舆论之所以如此,其实仅仅是由于年轻人普遍擅用互联网和社交媒体,而老年人普遍不会上网或使用社交媒体不熟练,所以导致的话语权差异而已。而年轻人指责老人“撒泼”、“耍赖”,而年轻人似乎不这么做,其实是忽略了老人和年轻人体格及反应能力的差异。对年轻人而言,不需要撒泼打滚,只需要正常说话就能解决冲突。如果是身体健壮的青年男性,仅仅站在那里一言不发都能让对方恭恭敬敬。而对于身体相对柔弱的老人,在冲突中往往只有做些撒泼的动作,才能争取权益(合理或不合理的权益),才能在和年轻人博弈中有一些胜算。年轻人只看到老人撒泼,而忽视了自己的身心优势可以占很多便宜。
    

    而像一些老人的各种讹诈行为,的确是犯法并应该被惩罚,但深层次原因是中国社会保障条件的低下,让失去劳动能力的老人不得不以此糊口。警方在依法打击此类行为、保障遵纪守法老百姓利益和安宁的同时,也应该增加对老人养老、医疗、住房及日常生活的保障,才能从根本上解决此类问题。同样,老人和年轻人争夺公园、广场的活动空间,以及其活动对居民的滋扰,也是由于公共空间和资源的不足。想要解决问题,既要依法处置相关纠纷、阻止制造噪音和滋扰他人的行为,更要拓展公共空间、提供更多健身娱乐的场地和设施。

    仅仅对这类老人施以谩骂羞辱,并不能阻遏这些现象的发生,只会导致各种戾气的增加和人与人互不信任的恶性循环。那些试图使用暴力攻击老年人的年轻人,他们自己的父母乃至年老后的自己,都会在这种互害社会中遭殃(有些人说自己老了肯定不会这么没素质,其实等他们老了挤不上公交车、排队被加塞、因为口齿不清反应慢被冷漠鄙夷,就几乎必然会变成他们曾经厌恶的撒泼老人。即便现在还没变老,只要生一场大病尤其慢性病,就能感受到老人一大半的痛苦与不便)。

  18.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回复文章

    韩日港台欧美公民社会与政治风气的对比

  19.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发表文章

    韩日港台欧美公民社会与政治风气的对比

    节选自《卢武铉、朴元淳的自杀与当代进步主义的困境》一文:

    韩国进步主义的波澜壮阔,不仅体现在本身,还体现在与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对比。没有民主法治、公民社会、政治性自由的中国自不必说,其他发达民主的国家地区也难以望韩国向背。
    

    与韩国一海之隔、同属东亚文化圈的日本,政治其实是一潭死水,虽然首相经常换,也不乏出现丑闻“落马”者,但人们已经习以为常,政治也不会因此有根本动荡,右翼的自民党仍然是长久执政的“万年执政党”。日本的公民运动波澜不惊(当然60-70年代的确大闹过,但是早已停了),国民对政府不满但又顺服,没有强烈的反抗心态。秩序下的自由既平静又无力。而日本电影虽也不乏深刻,但是却更倾向美学和哲学表达,反而淡化了其现实批判性。人们看到那些电影只会有一些深刻但虚幻的感慨,并不能直接与现实对接和产生强烈改变现实的冲动。这样的艺术说白了就是上流社会及知识分子的精神娱乐,平民大众和历史上的苦难只不过是他们充实精神生活的调酒剂和润滑油罢了。还有,日本对自己在历史上制造的滔天罪恶不仅不充分反省和弥补,还百般粉饰和怀念,这也就注定他们不可能在逻辑自洽的情况下挺起脊梁、拥有完全正义的底气(这也算一种报应吧)。

    而更具对比性的是台湾。台湾同样与韩国同属东亚文化圈,历史也非常相似,都经历过殖民时代、右翼独裁和民主转型,经济水平也相近。可是,台湾和韩国的政治风格、公民气质、社会氛围是截然不同甚至明显相反的。虽然台湾的各种政治和社会问题未必比韩国少和轻,如黑金政治的泛滥、转型正义的拖沓。但是台湾人的反应却与韩国非常不同。台湾的政治和公民运动是严重儿戏化的,从官员到普通公民的正义感使命感都是差劣的。或者说,他们看似也非常重视权利与自由,表面看来各种政治斗争、公民运动也不比韩国少,可是却没有真正的“心气”。舆论环境则更是如此,台湾的政论节目有多少严肃认真的?文艺影视则与韩国差别最为明显,其反映历史和现实的优良影视作品不仅寥寥无几,那寥寥无几的也是浅尝辄止、流于表面。《被出卖的台湾》除了反映一些表象,何曾直接表现复杂的政治博弈与专制机器内部的黑暗?连对黑社会的描写都有明显保留和粉饰。《我们与恶的距离》看起来挺深刻和触及社会边缘,实际上却以亲情冷暖、个人喜怒哀乐掩盖了社会结构的不公义和人性的丑陋(这点倒和大陆影视剧颇类似)。台湾的特点就是“小确幸”,对于深刻宏大的东西缺乏兴趣,也不愿直面社会和人性最黑暗残忍的一面,也就无法生发出气盖千夫的浩然正气、天下为公的家国情怀。这背后是台湾一方面与中国大陆离心离德进而舍弃博大的中华文化与民族精神,另一方面又没有塑造出自己的核心价值观与族群气质(或者说现在的这种状况就是价值观和气质),导致的民族精神的缺失、根本思想源泉的孱弱。

    反修例运动结束前的香港,也是可资对比的一个对象。香港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历史渊源,产生了相对独特的政治文化、思想运动和公民社会。一方面,香港的政治运动颇为壮观,社会思潮复杂多样,公民尤其知识分子的政治活力很强;另一方面,香港平民在日常却对政治较为冷淡,相对民权问题更关心民生议题。这显然是香港地狭人稠、生活压力大导致。而香港由于紧邻大陆并受大陆影响极大,所以香港政治总是与中国大陆的政治密切相关。而香港人的利益也与中国大陆及大陆人的利益有强烈相关性,既有相互依赖利用,又有竞争对抗排斥。而随着陆港冲突的加剧,香港的政治主流逐渐由“大中华民主桥头堡”变成“本土自决主义”,本土主义和分离主义主张压倒了对社会正义及民权民生改善的诉求,政治风气变得极端和畸形。即便后来没有发生全面清场及颁布《国安法》,香港的政治活动及思想运动也丧失了正义性、博爱性,与文明进步背道而驰。
    
    而欧美国家的政治进程、公民运动、文学艺术表达虽然也波澜壮阔,但是已经进入了相对的疲态,或者说其各种具进步意义、批判性质的运动和表达是分在历史不同阶段逐渐释放的,没有韩国这种因民主后发、历史沉重、转型剧烈、理想现实落差大等原因,而呈现集中而强劲的表达与行动。欧美反映制度、人性、社会黑暗的影视剧当然要远比韩国多,但是如果仅以现实主义手法反映黑暗面这方面而言,除少数难以超越的经典外,绝大多数作品还不及韩国的那些典型作品。
    
    还有的国家,例如与韩国同为发达国家、也同样受中华文化影响的新加坡,其政治尚未完全民主化,政治自由与公民社会不健全,价值观也因制度、文化、历史经历与国际环境等被压抑限缩。新加坡最重要考虑的是在异族异教的环绕下生存,是稳定和民生,正义与使命这些就被有意无意的束之高阁了。
    
    而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则仍然困在一些基本的生存与发展上,根本无法像韩国这样的标准去寻求真相、追逐正义。印度的恶性强奸数不胜数,柬埔寨儿童捕蛇为妓,尼日利亚遍地腐败,墨西哥深陷暴力和毒品泥潭……当更惨痛的悲剧普遍发生,那些客观上很严重但和更惨痛相比好一些的,也就自然失去了被聚焦的可能性与正当性,除非被某些力量有意推向舆论焦点。他们还没有条件去追求那些更高更深的正义。(当然,其实这些国家的政治变革、公民运动、舆论表达也都是很激烈的,可是由于其所处发展阶段尤其实力局限,无法有韩国同样甚至反而相对更温和的抗争的影响力、关注度)
    
  20.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回复文章

    汉民族主义者对新疆西藏等问题的合适态度:不要学希特勒左宗棠王震,要学章太炎和索尔仁尼琴

    @dellalove #192480 以前很难说,但自从再教育营建立,这些人只要还坚持信仰,那必然在中共和塔利班中选择塔利班啊。两个坏的二选一,肯定选相对不坏的

  21.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回复文章

    与Z的商榷;与杜延林、王玮、王斌的交恶;与R的冲突

    补充: 这些人一边要我宽容满族、东北人、日本人,一方面却反对我给家乡河南捐款(我在群里提到给河南洪水事件受灾者捐了100元人民币),说一分钱都不要捐,会被贪官污吏劫走之类(大概意思是这样)。我当然知道捐款有一部分会被贪污,但是100块钱哪怕贪污90块,那还有10块能用在家乡受灾民众那里,我也觉得欣慰。何况,贪污者也是河南人,他们贪污后也可以间接惠及民众(例如用来消费,他们贪污捐款觉得满足,也会减少对民众直接剥削),我捐的仍然有价值。

  22.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回答问题

    谁是中文推特圈followers最多的人?

    赵立坚170万粉丝,虽然很大一部分可能是为了骂他

  23.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回复文章

    汉民族主义者对新疆西藏等问题的合适态度:不要学希特勒左宗棠王震,要学章太炎和索尔仁尼琴

    @linda #192307 回维之间一直有血仇的,所以没办法团结。维族被回族视为信伊斯兰教的汉族

  24.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回复文章

    汉民族主义者对新疆西藏等问题的合适态度:不要学希特勒左宗棠王震,要学章太炎和索尔仁尼琴

    @ikxf #192273 完全避免不可能,分离也只不过是随了双方心愿而已。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从苏联分离,然后还是打的沸反盈天,车臣本来就实际独立了,也是打了许多年。所以别指望一劳永逸,说不定像中东那样要打几千年吧

  25.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回复文章

    汉民族主义者对新疆西藏等问题的合适态度:不要学希特勒左宗棠王震,要学章太炎和索尔仁尼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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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回复文章

    汉民族主义者对新疆西藏等问题的合适态度:不要学希特勒左宗棠王震,要学章太炎和索尔仁尼琴

    @方案D #192271 https://2047.one/t/19268你提的问题我另一篇文章都写清楚了,汉族人多的归汉族,少数民族多的归少数民族,然后对双方区域内少数派人口进行置换。那些少民精英如果怕被当成维奸藏奸清算,那就留在汉族中国呗,中国当然可以给他们修一些归义府。但是他们也要遵守法纪,不要乱来

  27.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回复文章

    汉民族主义者对新疆西藏等问题的合适态度:不要学希特勒左宗棠王震,要学章太炎和索尔仁尼琴

    @IronStar21 #192265 其实最应该明白事理的是汉族精英,但是他们现在都是精致利己,背叛了汉族平民大众。不过也情有可原,如果有汉族精英提出类似建议,就会被其他人围攻,尤其满人是不会愿意的

  28.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发表文章

    汉民族主义者对新疆西藏等问题的合适态度:不要学希特勒左宗棠王震,要学章太炎和索尔仁尼琴

    节选自《新疆“再教育营”问题》一文

    中国的汉族,尤其中原和江南的人民,的确应该认真的思考自己和民族的未来,准备好虽然不完美但起码能自由安全的后路。新疆、西藏问题即便到了中国民主化之后,恐怕也不会得到妥善解决。相反,中共垮台和民主转型期间,在边疆地区很可能发生种族暴乱和屠杀。如果拒绝维族和藏族独立,又不像中共这样高压打击和严密管理,几乎必然酿成大规模流血冲突。

    至于怀柔政策,从胡耀邦时期就做过,甚至那时是一种对汉族的逆向歧视了。现在汉族所批判的“两少一宽”虽早已废除(甚至现在对一些失势的少数民族犯罪执法更严),但在80年代严打期间的确是少数民族的护身符。那时的中共还开放维藏人士与外国同族同教者交流合作,包括放纵一些现在看来属于图谋国家分裂的行为。当时中共西藏自治区书记伍精华还亲自穿着民族服饰参加宗教仪式,大壮了西藏民族主义者和宗教势力的声威。胡耀邦还推动了汉族干部离藏政策,减少汉族对西藏的控制力和影响。这些措施在短期内的确赢得了少数民族的心,但长远看反而助长了维藏(尤其西藏)民族主义和宗教思想的复兴,为未来的变乱埋下祸根。

    前些年张春贤主政新疆,也进行了一系列怀柔措施,推动各种惠民政策,新疆经济得到快速发展,民生也有巨大改善。但恐怖袭击并未停止,独立思潮也仍然四处涌动。即便90%的维族愿意接受怀柔,剩余10%也可以制造可观的动荡。其中如果又有1%制造恐怖袭击,那就已经是许多个“七五”了。而且,虽然大多数维族不赞同恐怖主义,但是会出于情感等因素,以各种方式庇护有极端倾向乃至制造了暴恐事件的同族。而汉族如果进行报复,也会让更多维族加入暴恐分子行列。这样,反恐又难免陷入“治安战”,造成更多的冲突与仇恨。

    许多汉族有强烈的大一统观念,对领土完整十分执着,这完全可以理解。但我们也要明白“强扭的瓜不甜”。每个民族尤其一些历经磨难的民族,都有着独立自主的渴望,都希望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国家(或起码和相同相近民族/信仰的生活在一起)。这不是靠“惠”可以改变的。例如阿富汗远比中国新疆贫穷,但如果真让新疆维族二选一,除了少数进入中共高层的少民精英和二代,大多数人估计都宁可和相同信仰的塔利班一起生活,而不会留在中共统治下汉族为主体的中国。国内蒙古族亲近贫穷的外蒙、哈族亲近也谈不上富裕的哈萨克斯坦,也都是一个道理。

    其实,对于汉族来说,我们也是压抑在“各族人民的大监狱”中。我们应该选择让别人解脱,也是对自己的解脱。而且如前所述,历史上的汉民族主义者包括孙中山,都是只要汉地十八省,而并不执着控制少数民族聚集的边疆的。

    辛亥先驱、著名汉民族主义革命家章太炎曾经说过一段话,非常有道理。他说,“若满洲政府自知不直,退守旧封,以复靺鞨金源之迹,凡我汉族,当与满洲何怨?以神州之奥博,地邑民居,殷繁至矣,益之东方三省,愈泯棼不可理。若以汉人治汉,满人治满,地稍迫削,而政治易以精严”。满人高压统治中国三百年,给汉族的伤害罄竹难书。但章太炎也并没有要并吞满人所居地,反而希望汉满分离。他也非常有远见的看到,放弃少数民族地区,汉族才能更加团结富强,将国家治理的更好。这才是真正有识见和胸怀的汉民族主义者的箴言。还有像大俄罗斯主义者索尔仁尼琴,一方面对俄罗斯民族有着深厚情感,另一方面却同情乌克兰的独立运动,如在《古拉格群岛》一书中为关在“古拉格”的“班杰拉分子(反苏反俄的乌克兰民族主义者)”辩护。这也体现着“人权高于主权”的人道主义情怀和“将心比心”的同情同理心。真正的汉民族主义者的榜样,不应是希特勒、左宗棠、王震,而应是章太炎和索尔仁尼琴。

    维吾尔族、藏族,也有他们的历史、文化、理想、尊严。将心比心,汉族人愿不愿意在异族的刺刀下战战兢兢生活呢?我们历史上经历过多次了,蒙元、满清、日寇,每次异族入侵我们都奋起反抗,最终将残暴的异族击败,恢复汉家河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汉民族应有的优秀品德。如果我们非要少数民族留在大一统的中国,对双方都是束缚与损害。如果汉族愿意未来继续对新疆高额转移支付,以及各种政策上的倾斜和权益的让渡,还有忍受时常会发生的恐怖袭击,并给予其更多自治权,那或许可以让维族勉强同意保持统一。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维汉之间各种摩擦和嫌隙还会不断发生,维族还是会想方设法争取完全的独立。这样的勉强,有什么意思呢?至于维族独立之后对汉族民主中国的威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我们当然要做好兵戎相见的准备,汉族儿女都应该成为保卫家乡和同胞的军人和预备役战斗员。但那样的兵戎相见,也好于如今用“再教育营”对少数民族的禁锢与虐待。汉民族应该堂堂正正,而不是在21世纪还制造这样的人道灾难。何况,“再教育营”能持续运作一千年吗?
    
  29.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回复文章

    对自由派的失望、对港台人由亲变厌(节选自与一些自由派人士的通信)

    @burleigh #192218 我也知道反共的声音是多元的,也不是不能包容,但是起码不应该颠倒黑白、撒谎、双重标准吧。我所批判的不仅是各种路人,还有各种大名鼎鼎的人啊,例如刘晓波、荣剑、曹长青、何清琏、陈光诚,还有709律师的大部分……一般人当然算了,但是这些知名学者或者维权领袖,那知识和素质简直不能直视

    其实我也在努力理解港人,但是还是立场不同,价值观不同,利益诉求不同。他们也是一样

  30.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回复文章

    对自由派的失望、对港台人由亲变厌(节选自与一些自由派人士的通信)

    @至暗时刻 #192212 去看看法国大革命有没有民族主义?去看看东欧社民是不是反俄?还有印度国大党、墨西哥革命制度党是什么意识形态?

  31.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回复文章

    与Z的商榷;与杜延林、王玮、王斌的交恶;与R的冲突

    @刺刺 #192197 我也是实名的,文章里就有我的名字。我和张千帆教授和好了,他还是很有涵养的,一开始主要是出于误会。其他几个人就素质很低(荣伟还好),说不过就人身攻击。而且我觉得他们既然是左派、进步派,那肯定得支持平权和社会公平,结果没想到他们维护自己集团利益脸不红心不跳。那个王玮的确没直接人身攻击我(好像也有?我记不太清了),但是经常对我的质疑回避不回答,只挑选一部分回应。 其实我也不是不能和立场相反的人讨论,问题是无论什么立场,都应该尊重事实、承认事实、不双重标准,以及不要因自己和自己集团私利而破坏公共利益。但是这几点他们完全没做到啊。 这些我大多数都有截图,但是太多了不方便发上来

  32.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发表文章

    与Z的商榷;与杜延林、王玮、王斌的交恶;与R的冲突

    (Z为知名法学教授;R为民运人士、许多集体活动召集人)

    几个月前,我在微信一个群组认识了Z教授。我们之间有了简单的交流,虽然立场不同,但是可以求同存异。
    		
    

    11月25日,我主动加了Z教授的微信。然后,我就张教授一篇文章《从整体主义到个体主义——社会契约论的虚构与重构》说了一些个人看法,表达了对他批评卢梭、罗尔斯的反对。我认为卢梭、马克思这些左派都是很伟大的,后来有人利用了他们搞出极权,不能都怪到他们头上。我也认为不应该过度贬低法国大革命和过于抬高英国光荣革命,不应该贬抑欧陆而鼓吹英美体系。总之,我提出了一些对右翼的批评和我作为左派的一些坚持。此外,我们还谈了平等的概念与实现方面的问题。谈到这里,气氛还是融洽的,双方都能求同存异。

    	 
    

    后来……

    	 
    

    (此处省略大量和Z教授冲突的内容)

    而此后,群主R对我的一系列疑问,也是回应以“你的问题是幼稚问题,不需要讨论”、“自己读书思考吧”、“你是在捣糨糊!”“建议你闭门读三年书再来讨论!”“你有很严重心理问题”等,而我前前后后的质疑全都是基于事实和理性、逻辑,问的问题是基于和Z讨论时的内容,讨论究竟有没有“公意”、选举和公投是不是“公意”、“中国究竟还要不要民主”等颇为重要的问题,其中没有任何先发的人身攻击的语言,最多有一些激愤之语,或者被攻击后的反击(例如被说问的问题幼稚、不需要讨论后,我回应“我希望你们读读小学语文课本,学学理解能力和基本交际能力”、“居然这些幼稚问题都回答不了”)。此外,R还公然说“Z不是右派”、“你没有搞清在中国什么是左派什么是右派”,且不说按中外标准Z都是右派(张自己也承认不赞同左派主张,而是右翼自由主义者),左右本来就应该按照国际统一标准而不是“中国特色”。
    		
    和R的冲突,是好几次在他的群里和他人矛盾后积累的结果,他一开始或者说很长时间内对我还是很好的。此前我和群里的杜延林、王玮、王斌等人因另一个问题发生冲突。这是又一件事了。
    		
    和杜延林等人冲突的原因是,我一直激烈批评满清的罪恶,并且讲如今满清余毒的影响以及中共与满清存在继承关系。我还批评现在的满族人继续以当年的恶行自豪、粉饰罪恶、享受作为东北人和北京人的各种地域特权及满清祖荫。这就让有满族血统的王玮(现居美国圣地亚哥商人,他自己说有四分之一满族血统)、北京人杜延林、另一个很显然(根据其激烈反应)应该和满人或者东北人有关的王斌(王斌似乎是张艺谋身边的人。好像是这个人:百度百科:王斌,男,汉族,出生于福州,祖籍山东,作家、文学编剧)的愤怒,他们一边拼命切割满清罪恶与现在满族既得利益者的关系,一边对我疯狂攻击谩骂。
    		
    

    杜延林依据我仇恨满清和日本等言论攻击我“心理扭曲、灰常可怕”等一些诽谤性的话、王斌说我“偏见”、“有心理顽疾”、“奇葩”等侮辱攻击(原话是“把偏见和歪理邪说说的振振有词,成为一种心理顽疾,也是一奇葩了”),王玮也对我各种攻击,不断污蔑我有“种族主义”思想,还问我“你是不是也恨日本人?”,说的好像一部分日本人不应该恨似的。当我说在东北和北京的满清后继者及亲近者抢占了关内汉人各种资源,例如1960年前后将河南四川安徽等地粮食运往京沪东北,导致饥荒等灾难,以及他们现在享受的各种户籍特权、体制内特权,王玮就说“我告诉你这些应该找谁(算账)”,暗示这些是中共的问题,把锅都甩给中共这个虚化的责任者,以此开脱东北和京沪具体的既得利益者的责任。(讽刺的是,俄乌战争爆发后,我看到有人传的王斌的朋友圈截图,他说俄乌战争中支持俄罗斯的北方人远多于南方人,并认为支持俄罗斯的人三观和智商有问题。这说明他也知道不同地域的人价值观和素质有差别、起码部分北方人三观有问题。然而他却对我同样性质的批判非常恼火。这是人格分裂吗?)

    	 
    

    杜延林还无中生有说我“嫌政权(对少数民族)不够残忍”,对我各种讥讽,以为我反对满族所以也支持对维族镇压。而我一方面是反对满清对汉人的统治,另一方面则是同情维族的苦难处境的(但是我坚决反对恐怖主义。而且反满和同情维族显然不矛盾而且是一致的,都是反对压迫和屠杀。只赞同一个反对另一个才是逻辑不自洽。至于一方面跪舔满清和后继者,一方面又赞同压迫维族,那只能说属于畜生了)。当我拿出我在推特上对维族人表达强烈同情、在呼吁不要判处维族知识分子死刑联署信上签字的截图,并质问他有没有为维族做到这些后,杜延林理屈词穷恼羞成怒,攻击我“在难民营装什么逼”、“先自食其力”等,然后迅速拉黑了我。后来我又在推特上私信他,质问他做了什么实事,他说“我做了什么?哈哈。”然后又拉黑我了。

    	 
    	 
    而杜延林这种人的所谓“自食其力”,大概是凭借受精卵获得的祖产和北京户口加成过活的,他自己努力占个零头都算他勤劳了。至于他说自己(为民主)做了多少事,大概也是使用的这类并非真正自食其力的财产和资源,乃至其他来源不明的违法犯罪获得的东西(他想反驳可以公开一下家产嘛,起码公开一下自己交了多少税,有没有偷税漏税。王斌也可以公开一下他的收入、他老板张艺谋的收入是不是合理合法)。按他的逻辑,对做慈善的李鹏女儿李小琳,应该赞美其自力更生、兼济天下;而吃免费午餐的环卫工人则是不够自食其力、无权对社会问题置喙。
    		
    

    而R则是一度同情我,但是不理解我的思想和言论,多次警告我之后,说了上面那些人身攻击的话,然后将我拉黑。此外,R先生还多次提及他及其他人对我的帮助。我当然记得这些帮助,有些人(当然不包括上面这几人)对我的帮助山高海深,我怎么可能忘记。但是即便有人帮我当上美国总统、中国国家主席(这当然是夸张说法),我也不能因此就放弃理想和原则,不能变得对帮助我的人俯首帖耳。

    	 
    

    何况,在大是大非面前,大义灭亲也是必要的。满洲贵族恩铭对徐锡麟恩重如山,但徐锡麟为民族大义射杀恩铭、被捕后英勇就义,可谓壮烈。如果他为一己之私报效恩铭和满清政府,那才是真正的不义。为了伟大的革命事业,为了开辟走向正义与幸福的光辉道路,不要说这种外人,包括父母妻儿在内的至亲至爱也可以牺牲。再说,在这肮脏的世道,包括我自己及这些知识分子在内,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如果真能牺牲所有人换取未来中国和世界一个美好的明天,我、你们、他们全都死了又有何不可?(当然这些话是气话,对帮我的人我心里都有数,但是没必要刻意提及,提了反而就不好了。这应该也是做人的基本道理。他们比我大那么多岁,难道不应该比我更懂这个道理吗?)

    	 
    这些人一边要我宽容(部分有直接间接罪恶的,并非全部都坏)满族、东北人、日本人,一方面却反对我给家乡河南捐款(我在群里提到给河南洪水事件受灾者捐了100元人民币),说一分钱都不要捐,会被贪官污吏劫走之类(大概意思是这样)。我当然知道捐款有一部分会被贪污,但是100块钱哪怕贪污90块,那还有10块能用在家乡受灾民众那里,我也觉得欣慰。何况,贪污者也是河南人,他们贪污后也可以间接惠及民众(例如用来消费刺激经济、提高生产者服务者收入;他们贪污捐款觉得满足,也会减少对民众直接剥削),我捐的仍然有价值。他们不让我“憎”也就罢了,还不让我“爱”,简直是乡愿的升级版。
    经过这几件事,我也深深认识到了中国自由派知识分子的双重标准、虚伪、知识和逻辑能力的低下,以及喜欢造谣诽谤,乃至抓住别人一些“缺点”和隐私的东西进行攻击的丑恶心性。当然,具体到不同的人还是不同的,杜延林和王斌说话最恶毒;王玮则是千方百计为满清及满人辩护,强调反对专制而借此忽视满清种族统治和种族压迫遗毒,对我的各种质问不是百般辩解就是故意无视,还反咬我是种族主义者;R大多数时候对我很好,但是这次也说了一些令人恶心的话;Z则最轻,但是也双重标准,以及……。
    		
    

    而且,杜延林、王玮、王斌皆以左派自居并且确实有左派思想,但是其实却是为其自身及自身所在集团谋取利益,左派的进步宽容博爱思想和主张,反而被其用来掩饰恶者的罪恶、逃避应受的打击和责任,只想得到权利与善意,却拒绝承担义务与付出作恶的代价。中国的一些左派自由派,其实并不是真正有正义感和平等意识的左派,而是借宣扬左派思想,实际上维护其特定利益集团利益(而且往往是非法的、不合情不合理利益,例如杜延林王斌等人维护满人和北京人既得利益和特权),粉饰罪人的丑陋、为邪恶进行装裱。

    	 
    我特此将事情记录,付于公论。也欢迎以上这些人做出回应,拿出他们的相关截图等证据,提出他们的相应反驳及意见。
    		
    

    (后续还有一些对话,但是由于涉及激烈争吵,就不公开了。我和Z教授修复了关系,所以也不想展示更多冲突,并且对本文涉及Z教授内容的措辞做了一些修改,删了一些激烈争执的内容,语气缓和了)

    (鲁迅说过,骂“婊子”是“婊子”不算骂人。虽然我不完全赞同,但是也在一定程度赞同(我并不歧视性工作者,只是必须引用这句话)。如果我真的做了某些坏事、有某些坏的品性,他们骂也可以;但是他们骂我的那些往往是无中生有或者强行给我扣帽子,并没有严格的论证出我的确是那样的人。所以这就是典型的侮辱诽谤,而不是情有可原的语言攻击)

    	 
    

    (对了要补充一点,杜延林、王玮、王斌在之前还非常赞赏我,对我的一些观点竖大拇指称赞,有些评价我听着都肉麻。例如杜延林说“他(W(我))看起来比和他辩论的人年龄都大的多,那些比他大几十岁的好像还没他成熟(大概是这个意思。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相对他们年轻,现在只有28岁。虽然其实我20岁左右就有现在一大半知识和能力,要不是一些外部制造和内部诱发的问题,我不知道有多高成就。他们又算什么)”之类。王斌也说我经历很多事、又知识丰富,所以言论非常深刻(大概意思)。王玮也对我一些科普言论表达赞赏。

    然而一旦涉及他们的利益,或者说他们代表的势力集团的利益,以及违逆他们的价值观,就迅速翻脸,疯狂的反扑撕咬,各种侮辱谩骂一齐上阵。如果我不触及他们的利益或者价值观,那我凭其他言论足以令其佩服,如果我再说几句逢迎的话,可能还会引为挚友、对我各种帮助。或者哪怕我虚与委蛇的对前面的话致歉、不再触犯他们的非法利益和错误价值观,那他们都可能继续对我很好,对我当然也是好事。以他们的资源人脉,可以给我带来莫大的好处。

    	 
    但是,老子才不会这么做。)
    		
    (关于个人隐私,其实我早就把几乎所有隐私都公开了,包括其他人知道的和本来不知道、我不说他们永远不知道的。我现在在哪里生活状况怎样,很多人也都通过各种渠道知道。各种缺点大多数也是我自曝的。我早就对曝我隐私的攻击脱敏了。但是我脱敏和不在乎是一回事,其他人应不应该公开和提及是另一回事。我无惧这些恶心行为,但这样做的人当然还是卑劣。这就像假设我母亲去世了,我可以对别人用“nmsl”攻击我不放在心上,但是不代表这么说的人没问题,相反这样的人还是道德败坏)
    		
    (至于我自己,当然也要反思和修正。我一方面的确需要增长知识、提高水平,更重要的是面对说不通的对手、所述内容和对方有利益冲突的情形,就不要指望能够说服对方,而是尽快结束对话或者直接不理睬,不能求同起码存异,存不了异就不相往来,没必要非得撕破脸、反目成仇。我自己这样做以为是正义凛然、代表人民,可是实际上没有一点意义)
    		
    (我所说的这些,显然不是只针对这五个人及他们的价值观、背景条件、人脉关系,而是中国知识分子、中国中上阶层人士、中国人、中国社会的普遍现实。其他绝大多数人和他们几个大差不差)
    
  33. 革命军中马前卒   在小组 2047 回复文章

    对自由派的失望、对港台人由亲变厌(节选自与一些自由派人士的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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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自由派的失望、对港台人由亲变厌(节选自与一些自由派人士的通信)

    @李太白01 #192106 我觉得他们复国好,让他们赶紧从中国滚蛋吧。转移支付养一堆爷也就算了,这些人天天流窜内地欺男霸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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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自由派的失望、对港台人由亲变厌(节选自与一些自由派人士的通信)

    @ikxf #192092 我也是被其他族群的民族主义倒逼的。除了你说的这些,还有港台人、东北人、日本印度的民族主义,他们能民族主义为啥我们就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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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自由派的失望、对港台人由亲变厌(节选自与一些自由派人士的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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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自由派的失望、对港台人由亲变厌(节选自与一些自由派人士的通信)

    @zhangweiye0702 #192061 开干当然不是种族屠杀,而是说当成竞争对手而不是自己人。我就一地命海心的老百姓,不是什么统治阶层。统治阶层倒是特别喜欢惠港澳台和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