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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Surge   在小组 2047 发表文章

    (深度长文)中国经济向何处去?

    原文标题:动员简史

    原作者:老蛮频道

    原文链接:https://twitter.com/laomanpindao/status/1658496588048900096

    此文非常值得一读。从社会动员能力的角度回顾了德、苏、中、美等国的经济发展简史;梳理了中、美两国两国经济发展的脉络;从数据角度客观又理论性的分析了中、美两国乃至世界的经济走向。是非常值得各位参考与学习的好文。

    在此分享以飨各位朋友,也再次对原文作者深厚的历史学、经济学以及数据科学的功底表示倾佩,对他的知识贡献表示感谢。

    德国篇

    继续深入讨论“社会动员”问题。人类自从进入工业化时代之后,真正的有意识的由政府实施全民总动员,始于1930年代的大萧条。在萧条之下,有三个国家建立了各自不同的动员模式:德国、苏联和美国。这里先说德国。在德国,希特勒自1933年初走到权力舞台的中央,开始推行“国家社会主义”,这是融社会主义和凯恩斯主义于一体的怪胎,简称纳粹主义。社会主义的特征就是政府办企业,而凯恩斯主义的特征则是大量发行政府债务,以维持政府的投资能力。希特勒的具体措施包括:1、大量发行国债,并规定所有经济实体都有义务按规定额度购买。2、将大量的破产边缘的小企业收归国有并合并为几个大型国有集团,统一招募工人并按计划生产。3、组建国有军工集团,大量招募工人,产品由国家统一购买。4、建立起系统的社会福利体系,包括最低工资制度、失业救济、养老以及成人再教育体系。5、国家投资推进基础设施建设以及重大科研活动。这一系列的组合拳需要巨量的财政投入,仅靠发行国债无法维持,德国又没法像纯计划经济的苏联那样强行规定并维持住德国马克的汇率,所以不敢放开了印钱,于是希特勒将国内最富裕的犹太群体列为全国公敌,于1936年发布《犹太问题最终解决方案》,犹太家庭的财产被没收,纳入国库。这种种措施迅速补充了德国人的底层购买力,德国经济迅速发展起来,到1939年(也是二战爆发的那一年)失业人数下降到仅30万,这几乎算是零失业率了,已经是完全走出了大萧条的影响。

    然而纳粹模式的问题在于不可持续。犹太人群体的财富薅一把也就没有了;德国政府强行捏合起来的几个大型企业也面临效率低下的问题,并不能创造利润;至于军工厂,除了可以偷偷摸摸的卖点军火给内战中的中华民国之外,就指着政府收购了,也创造不出多少利润;更何况还有庞大的福利负担。如此累积起来,德国政府的财政负担极重,在数据上,1938年德国财政收入177亿马克,而财政支出超过300亿马克,几乎相当于收入水平的一倍。这种财政窟窿,已经没法指望再没收犹太人财产来填了,只能依靠发行国债,但是德国人也就是刚刚从惨烈的经济危机里走出来,羊毛也薅不了几天,消化国债的能力也就是一般般。希特勒迫于无奈,在巨大的财政压力面前焦头烂额,于是最终决定发起侵略战争。

    在战争初期,德国凭借其纳粹体系,拥有远胜其它欧式民主国家的战争动员能力。关键的战争资源全都由德国政府组织起来的少数大型国有企业掌控;至于青壮国民,也早已被强大的纳粹宣传机器洗脑,政治权力的触角可以轻易延伸到每个最底层的德国平民身上。相比较而言,其它欧式民主国家深受英国式的大宪章影响,在议会内部没有任何政治派系具备压倒性的政治优势,在经济领域也没有足以掌控战争资源的企业,财团这种东西,在欧式民主国家基本上就没有生存空间。不能集中权力和资源,欧洲各民主国家面对德国人的攻势,当然毫无还手之力。

    于是德国人打出了震惊世界的闪电战。奥地利、捷克斯洛伐克、波兰、丹麦、挪威、荷兰、比利时、卢森堡、法国,基本上维持一周灭一小国的节奏。 这种节奏一直维持到1941年6月,德国攻入苏联。德国杂糅了社会主义与凯恩斯主义的纳粹总动员模式,与苏联极其纯粹的社会主义动员模式,轰然对撞。

    苏联篇

    苏联能够挡住德国军队的攻势,依赖的当然是它足够强大的动员能力,而苏联建立这种动员能力的过程,只要我们每个人对未来的经济走势稍有关心,就有必要了解。

    1917年苏联建国,但对于如何发展经济,一开始也是摸不清方向,所谓社会主义这个词,也就是个口号,如何具体实施,根本就没人知道。一直到1928年,苏联经济都还算是原始的农业经济,为了养活规模日益庞大的军队并向外输出革命,苏联政府不停的加征农税,农民生活日益艰难。这种模式如果继续下去,苏联经济根本就坚持不下去。1928年,苏联终于开启了真正的社会主义制度变革,启动了“第一个五年计划”,政府投资设立国有工业企业,有组织有计划的建立起完整的重工业产业链。在农业领域则设立集体农社,农民集中劳作,产出的作物除了农民必须的口粮之外全部上缴国家。 苏联在工业领域实行完全国有化的措施取得了巨大的成效,仅仅到1937年,第二个五年计划完成的时候,此前还算是个纯农业国的苏联,工业产能就发展成全欧洲第一,基于炼油的石化工业以及基于炼钢的重型装备工作,都已经发展起来,并基本实现了国产化。在数据上,1937年苏联的的工业总产值占世界的10.6%,仅次于美国。超过德国、英国、法国跃居欧洲第一位,世界第二位。

    在这种奇迹般的经济总动员背后,最关键的因素在于,苏联卢布具备强大的购买力。在当时来说,卢布算是唯一一种由国家信用直接担保的货币。苏联政府向欧美国家下的购买生产线的订单,也总是遭遇各国濒临破产的大企业的争抢,根本不考虑收到手的卢布如何兑换的问题。与此同时,苏联的这第一个五年计划发动的时间,又恰恰是欧美世界的惨烈的大萧条时期,数以万计的欧美失业的工程师移居苏联,帮助苏联迅速完成了原始技术积累。这两个因素叠加,是苏联在工业领域能取得成功的关键因素。

    然而与此同时,苏联在农业领域的集体化建设则迎来了惨痛的失败,剩余劳动成果被无偿剥夺的苏联农民火冒三丈,纷纷选择怠工甚至直接破坏生产,于是从1940年代开始,地广人稀的苏联居然三天两头就爆发饥荒,最惨烈的时候竟然饿死了上百万人,最后被迫大规模进口粮食。看起来经济的规律就是:在工业领域,政府可以直接干预到底;然而,在农业领域,政府必须服从人类个体自私与自由的天性,不能肆意干预农民的生产组织活动。1941年6月,德国兵分三路入侵苏联,这意味着杂糅式的纳粹模式,开始与纯粹的社会主义模式,进行直接的对抗。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就必须要分析这两种动员模式的优劣了。社会主义模式之下,政府掌握了全部的经济资源,企业都没有利润留存这一说,老百姓从出生到死,教育、工作、居住和医疗等重大开销都由政府负责,也不需要进行储蓄。因此,社会主义模式下的政府可以最大程度的集中全社会的资源来应对危机,而且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而纳粹模式始终都是建立在传统的自由资本主义制度之上。虽然它融入了社会主义的元素,政府组建起了关键性的国有企业集团,掌控住了国家经济命脉型的核心产业,但是组成社会的最基本的原子,日用五金、零售餐饮、居民服务行业等等,依然是传统的自由资本主义体系。在货币发行方面,希特勒不得不受制于德国传统的金本位制度,以黄金作为货币发行的基本依据,没有黄金又要用钱,就只能抢犹太人的钱,或者发行国债。这种种莫名其妙的制约,让希特勒根本不可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如此两相对比,德国对苏联的败亡,也就是时间问题而已。1941年9月,在德军攻入莫斯科之后,双方就陷入了僵持状态。苏联发布全民总动员令,就此发起了一场全新形态的战争:全民战争。在这种全民战争模式下,苏联没有军与民之分,没有前线和后方之分,德军遭遇的每一个人,无论男女老幼,百分百都是敌人;德军身处的每一处土地,无论是旷野还是街巷,都是战场。这种全民战争立刻困住了德军,阻挡住了德军前进的步伐。到1942年1月,在苏联全民参战,全民承受巨大牺牲依然死战不退的情况下,莫斯科会战最终以德军全军覆没而告终。

    莫斯科会战之后,德国就一步步走向了败亡。当时6600万德国总人口,青壮男丁的数量大致上也就是2000万左右,而它前后总共动员起1200万正式军人(不计三百万左右的在其占领区征募的外籍军人,含伤亡退役军人),这已经是它的极限了,动员率达到60%的恐怖程度了。就算是这样,它的动员能力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强得过实行全民皆兵策略的苏联。苏联当时的总人口1.94亿,算起来青壮男丁大致为6000万左右,苏联在二战时期前后总共动员了超过4000万的正式军人(含伤亡退役军人),动员率甚至达到了67%这样无法想象的程度。人口规模比不上,动员效率也比不上,德国当然是败局已定。此后德国陆续输掉了斯大林格勒会战和库尔斯克大会战,德军训练有素的重型装甲部队被苏联以惨重的代价消耗一空,被迫转入守势。

    雪上加霜的是,1944年6月,美国实施诺曼底登陆,正式打进了欧洲,与苏联从东西两个方向上,共同夹击德国。

    美国篇

    要说美国的动员能力,实在是远远超越了欧式民主国家。二战前美军总人数只有可怜的30万人,完成本土防御任务都有点勉强,但是到二战结束时美国先后动员了1600万人加入军队(含伤亡退役军人)。

    当时美国的总人口只有1.3亿,算起来青壮男丁也就是3900万左右,这意味着美国这样的民主国家,动员率都能达到40%。虽然跟苏联与德国这种奇葩没法比,但是跟传统的欧式民主国家比起来,这已经高得吓人了。并且,美国军队大多还是技术兵种,它几乎是从无到有的组建起了规模庞大的海军部队,在其参战前美国海军总人数(含陆战队)仅14万人,到二战结束时增加到370万人;关于战舰数量,这里只举出航母数量就够了,战前美国海军仅有航母8艘,战争结束时增加到惊人的147艘,这还不算几乎是半卖半送给了英国海军的80多艘航母。而它的敌人日本在巅峰时期也就只有25艘航母,德国甚至只有可怜的1艘。

    美国政府能够具备如此强大的动员能力,在其背后有着一个长期的进化过程。在美国1783年建国之初,华盛顿总统是没有任何权力的,基本上就是一个吉祥物般的存在,中央政府连直接的收税权都没有,根本就不掌握任何的经济与政治资源,所有的权力和资源都保留在各州政府手里。一直到华盛顿总统离职前夕,才算是争取到了极低比例的关税分享权,从各州政府手里整合到了一点点资源。就这样的情况,美国经济遭遇任何风吹草动,那都只能等死。这一切的转机发生在林肯时期,由于1861年南北内战的缘故,美国中央政府借着击败南部闹独立的各州、解放奴隶的威势,趁机获取了个人所得税以及消费税的征收权。自此之后,美国中央政府终于算是掌控了一条相对独立的财源。再到1913年,在当时惨烈的银行业危机之下,美国国会通过《联邦储备方案》,建立了由各大财团实际控制的美联储,行使中央银行的职权,结束了此前美国连中央银行都没有的局面,统一了原本分散于各州的货币发行权。

    再在一战期间,美国中央政府终于获得了最关键的企业所得税的收取权,加上此前就已获得的个人所得税的收取权,以及在大财团控制下的美联储的货币发行权,在议会层面则逐渐实现了各大财团实际控制多数席位的局面,不再是此前一团散沙的状态。美国中央政府自此完成了资源整合,可以迎接紧随而来的大萧条时代以及二战的终极挑战。

    1933年初,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就任美国总统,面对接近30%的极限失业率的惨烈局面,罗斯福总统果断开启了罗斯福新政,也就是凯恩斯主义的美国版。罗斯福通过美联储大规模发行国债;政府投资大量的基建活动;向各濒临破产的银行提供财政援助;减税;建立系统的社会福利体系等等。这种种做法当然也是为了向底层输入购买力,美国各大财团在此危难期间也坚定的站在了总统这一边,没有给罗斯福唱反调,到1940年,美国已经慢慢的从大萧条中走了出来,失业率下降到了14%。

    注意,这个14%的失业率,确实比不上同期德国的零失业率那样震撼人心,毕竟糅合了凯恩斯主义和社会主义的纳粹模式,确实比美国这种单纯的凯恩斯主义要有效率得多。不过美国模式的优点在于可持续。由美联储认购美国国债并发行美元,本质上当然就是由其真正的股东,美国各大财团认购美国国债。而美国各大财团与日韩的财团不一样,美式财团在本质上其实就是千千万万普通美国人资产的管理人角色,这相当于将美元信用与每一个普通的美国人的利益实现了深度绑定。在这种模式之下,只要美国人自己不会集体放弃自己,它的货币就能维持足够的信用,它的政府就具备足够强大的动员能力。1941年12月日本偷袭珍珠港,美国众议院以388:1的投票结果,授权罗斯福总统正式参战,发起反击,并同时授权罗斯福总统可以发布总动员令,有权根据需要调配战争资源并征募军队。美国的总统授权动员模式自此成型,罗斯福总统因此动员起了强大的军事力量,同时在太平洋和欧洲两线作战,并同时取得了胜利。

    1945年4月,在美国与苏联的夹击之下,元首自杀。这是德国的纳粹模式同时挑战苏联的社会主义模式+美国的总统动员模式的结果,德国的败亡因此不可逆转。接下来的历史,就是苏联与美国的长期对抗,当然,也就是社会主义模式与总统授权动员模式的对抗。我们当然已经知道,这场号称“冷战”的对抗,以美国的最终胜利而告终。1991年12月,苏联解体。到了这个时候,美国志得意满,雄视全球独孤求败。在当时,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到,中国即将带着第四种全新的动员模式,强势崛起。

    中国篇一

    1949年正式建国后,中国尝试了一段真正的社会主义模式,取消农民的土地产权,并模仿苏联建立农民公社制度。阅读过苏联篇的同学已经知道了,社会主义动员模式仅仅只对工业生产有效,对农业生产无效,甚至还有极大的反效果。这个规律在苏联发生了作用,在中国同样发生了作用。于是1950年代末期,建国刚刚十年,就爆发了三年大饥荒。这其中最核心的原因,当然在于农民整体上丧失了生产积极性。工业发展方面,除了由上海支援中西部的三线建设以及苏联的技术支援带来的一些零星制造业之外,中国的工业产能迟迟未能发展起来,根本就谈不上实现工业化。1980年中国第二产业(工业+建筑业)从业人数仅7707万,而第一产业(农业)的从业人数高达29122万,工人总数仅仅相当于农民的26.5%。这意味着一直到1980年,中国还是一个纯粹的农业国。在这种一穷二白的基础上,中国被迫改弦更张,放弃了社会主义动员模式,开始探索和建立全新的动员模式。第四类动员模式,自此一步步的建立起来。

    具体的改革方式表现为:首先在农业领域开启了二次土改,以“承包经营权”的方式,变相承认了农民对于土地的产权,以此激发起农民的生产热情。而农民需要付出的代价是:要缴纳15.5%的农业税(俗称公粮);如果农民在满足自己的生存需求之外还有剩余,也必须由国家统一收购,收购价由国家统一制定,标准制定得很低,农民基本上没有利润可言,以此实现对工业的反哺,也就是俗称的工农业剪刀差。对于这样的代价,在今天看来似乎并不公平,然而当时刚刚获得土地产权的农民根本就不在乎,他们迸发出巨大的生产热情。表现在数据上,中国的粮食产量,1979年-1981年都维持在3.2亿吨的水平上,1982年中央一号文明确了家庭联产承包制度后,粮食产量开始迅速增长,1985年3.8亿吨,1990年4.5亿吨,达到了当时技术条件下的极限产能。

    各位,这就是在农业领域实施第四类动员的伟大力量。仅仅依靠满足农民对拥有土地的梦想,就能够维持农民的生产热情,鼓舞他们在极低的技术条件之下,依靠手背肩扛,除草积肥,以微弱的人力对抗大自然,就能够达成极限的产能。在整个80-90年代的原始积累期,中国在经济上确实是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基础教育推进到每一个农村并基本扫除了文盲;东部地区基本完成了路网、电网和水网建设,并大致构筑起了机场、码头等立体交通网络;高等教育与职业技术教育开始恢复,每年输送出数以百万计的职业人才。而这些成绩,统统建立在农民的极限产能之上,也就是建立在二次土改之上。

    然而,在整个1980-1990年代,中国在推进工业化的进程中却遭遇了一连串的磨难。1980年代中国虽然在农业领域变相承认了农民对农田的财产权,但是,在城市,在工商业领域,中国坚决不承认市民对生产资料拥有所有权,私有企业也是基本不存在。在当时很有限的开放了外资企业来国内投资建厂,但是也只在沿海的个别城市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小厂,连统计意义都没有。整个国家的工业,算是完全控制在国家手中,也就是依然在实施苏联式的计划经济模式。

    这里我们必须回忆起前面的内容了:德国由希特勒实施的纳粹动员模式,国家兼并私人的小厂组建起大型的国有企业,是建立在当时德国已经非常强大的工业基础之上,这一点中国根本没法参照。苏联式的计划经济模式倒确实是在一穷二白的农业经济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只不过它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就恰好遭遇到了欧美经济危机,苏联因此获得了整个欧美世界濒临破产的大型企业的倾力支持。欧美世界的鼎力支持,是苏联的社会主义模式能够在农业经济基础之上建立起来的核心原因之一。现在轮到中国开始以计划经济模式开启工业化建设,外部条件首先就跟苏联当时完全不同。并且当时的欧美国家对红色中国也缺乏信任,可口可乐和丰田稍微意思了一下,在中国开了几个小厂,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大规模的技术援助与外商投资根本就不可能有。

    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国在1980-1990年代的所谓工业化建设,也就是大规模的重复建设自己原始落后的生产线。全国2800多个区县,每个县都建一个纺织厂、一个造纸厂、一个电子厂、一个化工厂,是为当时的标准四大建。低水平重复建设的结果,就是生产效率低下,企业与企业之间时不时就爆发各种恶性竞争。而为了避免这种恶性竞争,只能是实施严格的价格管制,实施国家统购统销。而为了维持这种低水平的重复建设以及确保统购统销,中央财政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在无奈之下只能是凭空印钱,于是诱发多次恶性通胀,1985年来了一次,88年来了一次,92-95年又来了一次,一次比一次持续的时间长。其中1994年的消费物价涨幅达到24%,乃是改革开放后通胀最狠的一年。当时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就算达不到水深火热的程度,那也是苦不堪言。在没有外力推动的情况下,计划经济缺乏效率与创新能力的弊病暴露得非常彻底,根本就没有从零开始实现工业化的能力。

    中国篇二

    一直到2000年,中国都没能完成工业化,依然是纯粹的农业国。体现在数据线上,第二产业(工业建筑业)的就业人口只有1.62亿,占当年度全国7.21亿总就业人口的比值只有22%。而第一产业(农业)的总就业人口依然高达3.60亿,占比高达50%。

    就这样的惨淡情况,当然不可能继续在工商业领域维持社会主义动员模式。到1990年代末期,财政上不堪重负的中国政府终于改弦更张,决定在工商业领域也启动第四类动员:将地方上的小型国有企业或直接关停,或卖给私人;允许私人拥有生产资料,开展工商业活动。标志性的事件,是1997年在刑法上取消投机倒把罪,正式允许私人通过低买高卖挣钱。与此同时,地方上的原本需要国家承担生老病死的全面社会福利的国企工人纷纷下岗,以减轻财政负担。在数据上,1997年刚刚启动下岗潮的时候,国有单位总就业人数为10766万,到2002年下岗潮结束的时候下降到7163万;集体企业的从业人员2817万下降到1122万。两者合计,下岗工人总数达到5298万的规模。

    各位,你们必须意识到,5300万的下岗工人,在当时来说,已经是非常惊人的数据了。中国政府甩下了这5千多万工人的福利负担,并且不需要再承担低水平重复建设以及统购统销的财政压力,全身都为之一轻。从此之后,中国政府再也没有背负过类似的福利负担。此后我大中国进一步缩减自身的社会福利负担,具体措施包括:1998年,停止福利分房制度,启动住宅市场化改革;1999年启动教育产业化改革;2004年启动医疗产业化改革。到这个时候,中国式的第四类动员已经完全成型:低福利和严管控之下的财富总动员模式。

    这种全新的动员模式与此前的三类动员模式完全不同。无论是德国的纳粹模式、苏联的社会主义模式还是美国的总统动员模式,全都要向国民提供系统的社会福利,覆盖养老、教育、居住、医疗等各方面,以此换取民众的参与热情。唯有中国,在不提供任何福利的情况下,唤起了老百姓的财富欲望。 广大的农民群体基本上没有社会福利可言,没什么养老和医疗福利,到临死前一天都需要劳动,并且长期承受农产品价格剪刀差,有点剩余产品想卖也受到严格管控,只能卖给国家。而他们换来的只是一个权利边界极其模糊的“承包经营权”,算不算一种租赁权在法律上都有争议。然而即便是这样,他们依然能够含辛茹苦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的辛勤耕作,保持着农业领域的极限产能。中国在1980-2000年瞎折腾了20年,在工业化建设过程中把社会主义模式走到了绝路,也依然能够维持社会的基本稳定,城市里的老百姓也总能有口饭吃,这就是在农业领域实施第四类动员带来的奇迹。

    而在工商业领域,除了少数行业外,在2000年之后大都已经放开,允许老百姓开企业挣钱。同时,中国对老百姓的工商业经营活动予以严厉的管制,行政管控触角深入到企业经营活动的方方面面。工商局、劳动局、街道办、环保局、派出所、税务局、城管、妇联、财局、消防局、质监局……数得出名字的每一个政府部门都有权光明正大的干预企业经营。然而就算是这样,一穷二白的国人依然爆发了巨大的生产热情。民营企业的规模迅速扩大,1997年民营企业的就业人数只有可怜的750万,此后工商业领域的第四类动员开始,到2005年民企就业人数就达到了3458万,2010年6070万,2017年已经达到了13327万,较当年度国有单位6064万的就业人数高出了一倍有余。

    更重要的事情在于,2001年中国加入世贸,向全世界公开宣称中国将会遵守世界贸易规范,由此获得了欧美世界的信任,全球的基础制造业也因此逐渐转移到了中国。这些因素的叠加,中国逐渐发展成世界工厂,在服装鞋袜、基础化工以及日用电器领域,中国的生产能力独霸全球,拥有压倒性的出口能力。2002年到2012年,被视为中国经济发展的黄金十年,经济增速长期维持在两位数以上。也就是这十年,让中国人真正摆脱了此前忍饥挨饿的生活,开始富足起来。总结起来,在实施第四类动员之后,中国政府拥有令全世界其它国家望尘莫及的强大的行政管理体系,权力大得没有边际可言;同时它又没有社会福利负担,手头上掌控的庞大的财政资源可以自由支配,大搞基建也可以,给公务人员加工资也可以。

    但是,请注意这个但是,这种低福利+严管控的财富总动员模式,核心在于激发老百姓内心深处的财富欲望。唯有对财富的极度渴望,国人才能长期忍受极低的福利水平以及严苛的行政管控。挣钱多少成为国人衡量人生成败的唯一标准,全社会逐渐形成了赤裸裸的金钱崇拜氛围。

    这种财富总动员模式,事实上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它带来了经济的飞速增长;另一方面,它将人性中对财富的渴望放大到了极致,并造成人性的扭曲。这种扭曲的心态,将会在2016年之后,将中国带入真正的债务深渊。而在坠入深渊之后,中国政府开始将严管控这一面做到极致,将第四类动员,扭曲成了面目全非的模样。

    总结篇 中国部分

    现在中美对抗已经成为了国际关系的主线。无论其它国家如何选择站队,都必须正视两国之间的越来越激烈的对抗。包括今天开始的G7会议,讨论如何处理与中国关系,都是议程中最重要的问题。而决定中美两国对抗的最终结果的最关键的因素,当然就是两国动员能力的强弱。

    中美对抗一直到现在这一刻,都是一场经济战,两国如何调集财政和金融资源;如何维护各自的货币信用;如何鼓舞各自的民众,推动各自的产业发展并从对方手中抢夺产业资源;如何拓宽自己的商路并限制对方的商路。如此种种,都需要动员,并且是一场广泛与深刻的动员。尤其重要的是,这场对抗发生在全球大萧条即将到来的前夜,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应该抱有任何侥幸情绪。中美这两个全球第一和第二大的经济体,已经因为此前的种种客观原因,比如中国坚决不履行加入世贸的44条承诺中最关键的22条,让美国火冒三丈,而最终走到了对抗的路上。基于此,我们就必须正视现实,客观的分析中美两国的动员能力的强弱。

    中国的动员模式,也就是低福利+严管控的财富动员模式,这种模式存在致命的弊端,它必须做出两个保证:第一,保证向老百姓提供致富的渠道;第二,保证老百姓的财富不缩水,资产不贬值。2012年之后制造业不再是挣钱的好路数,怎么办?于是2013年因为银行表外资产失控而导致钱荒,2015年因为国家强行推涨股市而导致股灾。这两件灾难性事件背后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中国政府必须向老百姓提供致富渠道。这两条路都走不通,怎么办? 于是2016年,房地产领域的“涨价去库存”政策横空出世,财政、金融、行政三管齐下,以举国之力,强行扭转当时已经下行的房地产市场。老百姓的财富欲望由此剧烈放大,全民贷款炒房。也就是从2016年开始,城镇居民收支结余(可支配收入-消费性支出,也就是城镇居民为了维持生存所必须的支出)的九成以上,都会拿去买房,付首付和按揭款。城镇居民因此逐渐丧失了消费能力,也就是从2017年开始,汽车和手机的销售数据都开始大幅下滑。这场房地产的泡沫盛宴一直维持到2022年,轰然破灭。中国百强房地产商,有40余家债务实质性违约。2023年中国走出三年清零政策,老百姓寄望于还能有一波房价上涨。然而现实非常残酷,4月份的商品房销售规模较3月份直接腰斩。

    这事实上就意味着一件事:中国政府从此不再具备财富总动员的能力了,它已经无法履行自己的两个保证了。而吊诡的事情就在于,无论中国政府是有意还是无意,中国在动员模式之外,选择了另外一条截然相反的路:抑制模式。

    抑制模式的开端是2016年初,以整顿媒体为标志。2018年3月设立中央网信办,并全面整顿各类信息平台,从此中国国内精彩纷呈的网络世界逐渐沉寂。2020-2022年三年清零,权力大幅下沉到基层组织,社区干部们经过了多轮演练,并最终实现了社区化、模块化的抑制能力。到现在这一刻,只要中国政府愿意,可以在一个小时之内实现对任意社区的标准化封锁。

    各位,社会抑制与社会动员,是截然相反的能力。动员需要鼓动老百姓积极主动的解决问题,克服技术上管理上的种种困难,从而创造财富。而抑制不需要。抑制只需要把老百姓死死的摁住,不出现乱子。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消灭掉。这就足够了。既然已经具备了这种强大的社会抑制能力,那么相关各方有事没事就会刷刷存在感,所以脱口秀这种一看就不安分的演出形式,立刻就撞到了枪口上,这几天笑果文化被整得死去活来。这就是背景。就现在这种强大且精准的社会抑制能力,此前在中国社会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至于欧美世界,对此更是闻所未闻,连想都想象不到。对中国政府来说,反正动员已经彻底无望,那就彻底放弃掉。在接下来的中美对抗之中,中国政府可以依靠的,也就是这一手抑制能力。在抑制之下,中国由此丧失了主动进攻的能力。比如说,中国不可能再实现科技上的任何重大突破,因此无法再对美国的现有科技体系形成任何威胁。并且,在抑制之下,中国现有的产业和资金都会加速外逃,由此让失业情况更加恶化,加快大萧条的到来。

    但是至少,中国仅仅依靠这一手抑制能力,就可以在表面上实现稳定,让社会矛盾不至于集中性的大规模爆发。接下来中国一定会进一步钳制言论和肃清网络。小规模的社会冲突此后会此起彼伏,没关系,封杀消息,拖着就是了。只要可以拖,只要中国人民愤怒的力量不超过抑制的力度,一直拖到大萧条在全球爆发,拖到欧美的内部矛盾爆发,说不定就有了反击和绝处逢生的机会。不管中国政府此前是有意还是无意(我其实认为这是无意中达成的效果),至少到现在这一刻,社会抑制,已经是中国打出来的明牌了。而欧美方面呢?做好准备了吗?注意,欧式的泛民主动员模式,没有任何应对大萧条和战争的动员能力,这是被历史一再证明过的事实。整个欧美世界,如果不是把希望寄托在中国人民的愤怒大爆发基础之上的话,那么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美国。

    总结篇 美国部分

    美国的“总统授权动员模式”,前提在于“授权”,也就是美国两院必须对总统给予动员的授权。上一次的授权,在冷战结束之后已经结束了,此后美国总统的权限越来越小。作为联邦制国家,实际的治理权归属各州,联邦总统如无授权,在国内事务上的权限其实非常小。

    1991年苏联解体后,美国也不再需要一名强势总统。从此之后,美国无法推动全国性的基础设施建设,高铁这种东西需要全国动员的项目,根本就搞不起来。重启制造业实现“再工业化”这件事,奥巴马就开始喊,特朗普实际推动了一下,但是一直到拜登任上,成效实在有限。根据美国国家经济分析局的数据,奥巴马上任之前的2008年,美国私人部门的制造业投资4038亿,到2021年也就是6023亿。这种投资增幅勉强也就是个通胀水平,让美国现有的工业水平不至于倒退得太厉害,仅此而已。根据美国商务部的数据,2008年3月份美国制造业出货量(除军工外)4603亿,到2023年3月,也就是5581亿美元,考虑到通胀的存在,这种生产数据事实上意味着美国再工业化努力的失败。

    美国3亿多的人口,也没有少到仅仅依靠金融服务和房地产业就足以让全国人口吃香喝辣的程度。不能实现再工业化,美国的底层人口的收入情况始终都无法改善。奥巴马上任前的2008年,美国家庭年收入5等分的结果,从低到高分别为:1.2万美元,3.0万美元,5.1万美元,8.2万美元和最高档的18.2万美元。十一年之后的2019年,分别为1.5万美元,4.1万美元,6.9万美元,11.1万美元和最高档的25.4万美元。注意,这是家庭年收入。这一数据意味着,第4和第5档的高端家庭收入快速增长,而第1-3档的广泛的底层人群,在这十年里面,在收入方面几乎没有增长性。富者愈富,而高达六成人口的底层人口收入长期没有增长性,并且看不到任何改善希望,这必然会导致社会思潮的动荡。

    2020年弗洛伊德案爆发,这就是美国陷入高度撕裂状态的标志。自此之后,撕裂,就成为了美国社会的核心特征。不仅是美国普通民众左右撕裂,美式财团同样也是高度撕裂,支持共和党的工业大财团与支持民主党的华尔街大财团之间剑拔弩张,相互之间恨不得就开打金融战。撕裂成这样的状态,美国国会连国债上限方案都极难谈拢,更不要说授权总统进行总动员了,连门都没有。

    事实上,无论美国的左和右,有任何一方能够结束美国的撕裂状态,获得议会的授权,都可以发起有效动员。然而要结束撕裂,就必须切实改变美国的产业结构,缩小贫富差距,给予社会最广泛的底层人群以收入增长的机会,这种事情本身就需要进行深刻的动员,本身就需要授权。这就是一个悖论。特朗普在任上,任何重大措施不可能得到民主党人的支持。同样的,拜登在任上,共和党人也绝不会同意他的任何改革。

    撕裂的状态不能弥合,连最基础的动员授权都无法获取,又怎么能够对中国发起主动的经济战?不能主动进攻,难道就指望中国人民的愤怒冲破抑制,引发中国国内的大动荡?美国只能如此被动等待的吗??

    即便对中国那边可以就这么等着,美国又怎么应对扑面而来的大萧条呢?怎么采取灵活机动的金融和财政措施呢?中国人在大萧条中可以被抑制住,美国人可是不会消停的。到时候美国联邦政府连最基础的权力都没有,任何人财物资源都没有,可以怎么应对萧条?

    当然了,在美国历史上,每一次遇到真正的危机的时候,总是能够众志成城,两党总是可以放下成见达成共识。希望这一次,美国同样也能做到吧。

    补记

    中美双方的政府动员能力都在剧烈下降,并因此都出现了无法实现战略目标的情况。

    中国政府动员能力的下降,其根源在于,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基层动员依赖的就是“财富激励”模式,以经济持续发展之下的富裕生活,作为动员老百姓努力工作并服从命令的诱惑。

    在经济下行失业率高企的背景下,中国政府越来越难以动员企业扩大投资,所以工业投资增速长年维持负值。也无法说服年轻人恋爱生子,所以人口开始负增长。

    更麻烦的是,中国已经无法开征新税种。在财富不可能增长之后,老百姓的怨气本来就无从发泄,还要再从老百姓的饭盆里抢吃的,这压根就是胡来。所以房产税一直喊,一直不敢落地。原因就是动员能力剧烈下降。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国政府选择了另一个方向:既然无法动员,那就增加社会抑制力,同样也能较长时间的维护社会稳定,好过当场崩溃。社会动员与社会抑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动员是激励老百姓积极工作努力搞事情,而抑制则是禁止老百姓搞事情,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清零三年,就是社会抑制力的全面壮大期。社会抑制力越强,社会动员能力就越弱,所以中国版的芯片计划和大飞机计划近期陆续都陷入失败。

    没有了社会动员能力,依靠社会抑制力治国,中国社会就越来越是一潭死水,如果欧美科技与经济在此期间突飞猛进,那中国必输无疑。

    然而欧美在极左的道路上也是越走越远。人工智能的第一准则不是客观公正以数据为先,而是政治正确,凡是违背政治正确的数据都不能提及。极度环保、有色人种保护和各种性倾向保护,我都不知道怎么评价。并且这些玩意统统在政治上具有最高优先级,而促进科技与经济发展,反而被放在可有可无的位置上。免疫医学在近三年就是笑话。至于科技上的重大突破,已经很久都没听说过了。欧美在政治上左成这样,对言论的钳制也不比中国好多少,几个人随便发几封邮件,就可以随意决定封杀谁的社交账号。在这种背景下,欧美的社会内部也是高度撕裂,左右一见面就互喷。这还谈什么发展壮大?还谈什么动员?根本就动员不起来好吧。

    世事就是如此。中国这边的抑制程度固然是越来越高,让现在的中国人越来越难以承受。而欧美的社会大分裂,同样也是不可抗拒的历史浪潮,绝不是再投两次票就可以解决的小争议。左和右的人数都差不多,哪一方都没有明显优势,这种思想的全民大撕裂,解决起来并不比中国政府执着于社会抑制要容易。

    所以,莫名奇妙的,整个世界就形成了僵持局面。大撕裂中的欧美,因为同样缺乏动员能力,居然奈何不了一滩死水的中国。甚至在中国内部,因为强大的社会抑制,表面上看起来比左右两派整天吵得不可开交的欧美,要安宁和稳定得多,所以现在中国的粉红一派人数也是越来越多,甚至很多欧美华裔也自发成长为粉红。

    这么说吧,如果欧美继续这么左下去,那中国凭借社会抑制力,击败欧美的全民大撕裂,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事。这事在2018年的可能性还是零,现在至少已经不是零了。

    为什么要对现在的中美欧日都使用“社会动员能力”的指标进行观察和评价?因为全球性大萧条已经近在眼前。2018年的时候这场大萧条看起来还只是中国的事,结果此后欧美的极左势力胡搞八搞,搞出不可收拾的通胀潮,美联储资产一年内就从3.8万亿干到8.6万亿,所有物价全面暴涨,同时拜登还打着环保的旗号严厉打压国内的能源开采行业,对通胀而言是雪上加霜,物价之母燃油的价格翻了两三倍。搞出这些不可收拾的事情之后,就是痛苦的加息缩表。美联储的政策箱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丰富的可选政策工具,在历史上人类也根本就没战胜过任何一次已经成型的通胀潮,无非就是疯狂加息,加到大萧条的程度罢了。1980年代美联储加息加到10%以上也没控制住通胀,最后只不过是依靠信息技术革命,消化了疯狂的游资,才解决了问题。 现在日本还算安稳,就现在美欧极左派搞出来的破事,把自己送进根本就不可能解决的通胀深渊,也就逃不过大萧条的命运。在大萧条之下,社会动员能力是整个国家应对危局必须具备的能力,毫无办法,根本逃不过去。

    美欧本来不需要经历这场考验,自己作死,把自己送上了考场。那么,现在就看大撕裂之下的美欧,能交出什么样的答卷吧。

    中国已经做好了准备,彻底放弃动员能力,专心加强完全相反的社会抑制力。反正斗不过大萧条,那就把国民狠狠的摁住,不让他们动弹搞事情。接下来就等着跟美欧比命长,这就是中国的策略。

    而美欧呢?本来连考场都不用上,现在上了考场也觉得自己稳操胜券。好吧,现在还有99.99%胜率吧,总归已经不是百分百。不管你什么级别的BOSS,露出了血条就可以打了。美欧再这么继续左下去的话,胜率继续往下降,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2. Surge   在小组 国家局域网研究所 发表文章

    建议Apple ID为美区账号的用户打开iCloud高级数据保护(Advanced Data Protection for iCloud)

    版本为iOS16.2,iPadOS16.2以及macOS13.1及以上且Apple ID为美国的苹果设备可以在iCloud设置里打开高级数据保护。高级数据保护将几乎所有存储在iCloud上的数据的加密方式替换为端到端加密(end-to-end encryption)。数据加密的私钥只存放在用户本地设备,不再由苹果托管。按照苹果披露的技术细节,除非获得用户的设备,否则无法解密iCloud数据。该举措显著增强了用户数据的安全性,降低iCloud云端被远程审查监控的风险。

    目前已知中国大陆的用户除了需要美区的Apple ID作为iCloud账户之外,还需要地址为美国的全局代理即可打开该选项。推荐所有用户,特别是身在中国大陆的用户打开该选项。云上贵州iCloud目前不可以使用该功能,“高级数据保护”的选项为不可用状态,苹果尚未给出开放时间表。

    iCloud高级数据保护技术说明文档

  3. Surge   在小组 2047 发表文章

    苹果紧急更新iOS16.1.1,限制国行版的Airdrop的暴露时间

    Airdrop(官方简体中文翻译为“隔空投送”)是苹果设备间的一种传输文件的一个功能。当用户打开允许接受所有人传输模式时,任何人都可以向其发送文件、图片或网页。

    最近彭姓勇士在北京四通桥悬挂要求中共放弃COVID19“清零”政策以及习近平下台的横幅,激发了各地的觉醒人士走出来唤醒蒙蔽民众。因为Airdrop私密性和不易追踪性等特性,不少觉醒人士选择Airdrop作为反中共暴政反习宣传的首选途径。在地铁或公共场合向打开Airdrop的苹果设备用户发送揭露中共暴政的宣传品。

    中共应该是觉察到了有人利用该功能进行反共宣传,已经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因此,向苹果公司施压要求他们对这项功能进行限制。苹果原本预备在数月后的iOS16.2的版本上再加入限制,而后紧急将限制提前通过iOS16.1.1版本发布。更新iOS16.1.1的国行iPhone用户的允许接受所有人传输模式 的暴露时间被限制在10分钟,超过10分钟自动关闭。10分钟后,陌生人无法再向该设备传输文件。通过Airdrop向陌生人发送反共宣传的方法受到严重阻碍。

    封锁互联网,禁止反共反习反暴政的信息宣传,印证了中共的虚弱和色厉内荏。表面上手握200万军队,强大的不可一世,其实非常害怕民众明白真相觉醒从而颠覆它的统治。另一方面,中共绑架了14亿人口的市场,要挟外企配合其监视民众、封锁民众的邪恶政策。以苹果为代表的外国企业,为了商业利益配合中共的行为是它们无法抹去的耻辱和污点。

  4. Surge   在小组 2047 发表文章

    中美两国“达成”在美上市公司审计协议:一中各表LOL

    主要经营范围在中国大陆,在美国上市的企业股票被称作“中概股”。不少知名的中概股被爆出财务造假,比如瑞幸、爱奇艺、跟谁学。中概股企业的IPO和年度财报的审计师由国际四大会计师事务所(pwc,deloitte,ey,kpmg)的中国和香港成员所担任。美国PCAOB(Public Company Accounting Oversight Board)希望全面检视在美上市的中概股企业的审计底稿。美已立法如果中概股企业不遵守这项规定,将强制从美国股票交易市场退市。已经有不少中概股进入了预摘牌名单。

    以上是背景。

    8月26日,中共国方面发布消息称中共国证监会、财政部已经与美国PCAOB达成审计合作协议。声称该协议将避免在美上市的中共国企业的退市风险。同一时间,PCAOB也在官方网站发布了消息。有趣的是中共国和PCAOB所宣称的协议内容大相径庭。

    中共国方面的表述是这样的(重点摘要):

    合作协议范围包括协助对方开展对相关事务所的检查和调查。其中,中方提供协助的范围也涉及部分为中概股提供审计服务、且审计底稿存放在内地的香港事务所

    双方将提前就检查和调查活动计划进行沟通协调,美方须通过中方监管部门获取审计底稿等文件,在中方参与和协助下对会计师事务所相关人员开展访谈和问询。

    PCAOB为履行审计监管职责,需要与中国监管部门建立合作关系,实施跨境监管合作。同样,中国监管机构有需要对自身监管范围内的美国会计师事务所实施审计监管的,也要通过监管合作机制进行。这是国际惯例,双方都需要这个机制。

    对于中美审计监管合作而言,也是如此,无须每年检查全部在美上市公司审计项目。

    PCAOB的表述是这样的(重点摘要):

    1. The PCAOB has sole discretion to select the firms, audit engagements and potential violations it inspects and investigates – without consultation with, nor input from, Chinese authorities.
    2. Procedures are in place for PCAOB inspectors and investigators to view complete audit work papers with all information included and for the PCAOB to retain information as needed.
    3. The PCAOB has direct access to interview and take testimony from all personnel associated with the audits the PCAOB inspects or investigates.
    1. PCAOB可以自由选择要检查的公司,无须咨询中共国当局或由中共国相关机构提供
    2. PCAOB可以实地检查所有相关的审计底稿以及相关所有信息,在必要情况下检查人员可以保存这些信息。
    3. PCAOB有直接接触、访谈所有被检查会计师事务所相关员工的权利

    结果又是一中各表LOL。是美国PCAOB说错了呢,还是中共国为了保住美国上市通道允许了PCAOB的要求呢?按照中共喉舌一贯撒谎的习性,不是丧事喜办,就是啥也没谈成。最后还是中概股该退市的退市,该滚蛋的滚蛋了。

    引用来源:

    https://pcaobus.org/news-events/news-releases/news-release-detail/pcaob-signs-agreement-with-chinese-authorities-taking-first-step-toward-complete-access-for-pcaob-to-select-inspect-and-investigate-in-china

    https://news.stcn.com/sd/202208/t20220826_4824814.html

  5. Surge   在小组 2047 发表文章

    上海一家大型老年护理医院隐瞒COVID19感染与死亡病例

    华尔街日报报道:上海一家大型老年护理医院暴发新冠疫情,最近几天有多名患者死亡。这似乎表明新一轮疫情对这个中国金融之都的打击比政府公开披露的情况更为严重。

    据华尔街日报消息,上海东方老年护理医院有至少100例COVID19(中共病毒)感染和多例死亡病例,而这些都没有出现在上海市官方统计的病例与死亡人数中

    新闻链接:

    中文版:新冠疫情下一家上海老年护理医院未公布的感染与死亡

    英文版:Shanghai Hospital Harbors Unreported Covid-19 Outbreak, Deaths

    简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经过2003SARS,2020武汉李文亮事件,2021与2022的疫情,国人都盼着中共会吸取教训。殊不知靠谎言与欺骗治国,撒谎成性,漠视生命是从共产党诞生的那一天起就刻在基因里的。只要中共存在,就永远不会改变。

  6. Surge   在小组 2047 发表文章

    中共高层决定放弃拯救恒大 要求地方政府做好应对群体事件的准备—WSJ

    消息人士指称,北京方面拒绝为恒大地产的巨额负债和不良资产买单,并要求地方政府做好应对”可能的风暴“的准备。

    Beijing, reluctant to bail out the country’s most heavily indebted property developer, is asking local officials across the country to prepare for a ‘possible storm’

    SINGAPORE—Chinese authorities are asking local governments to prepare for the potential downfall of China Evergrande Group, according to officials familiar with the discussions, signaling a reluctance to bail out the debt-saddled property developer while bracing for any economic and social fallout from the company’s travails.

    原文标题:China Makes Preparations for Evergrande’s Demise

    WSJ Report Link

    看来中共是顾虑一旦挽救恒大,更多的地产商会纷纷效仿伸手要钱。信贷扩张,再来一次“大水漫灌”,国内通货膨胀可能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也许习是要打恒大背后的敌对派系。

    不管如何,恒大之Demise是否会造成国内房地产市场的连锁反应,姑且拭目以待。

  7. Surge   在小组 2047 发表文章

    奥地利学派的商业周期理论简介:兼谈中国的房地产与基建行业

    Preface

    这是一篇万字长文。

    写作的初衷是有感于中文自由论坛关于经济学的文章和讨论比较少,介绍和讨论奥地利学派的就更少了。提到奥地利学派,大家可能了解的比较多的是哈耶克。哈耶克的政治学、社会科学作品被阅读的比较广泛,比如《通往奴役之路》《自由秩序的原理》《致命的自负》。作为奥地利学派的代表性人物,哈耶克的洞见是深邃的,造诣也是非凡的。然而奥地利学派的政治、社会与法律等理论是以经济学为基础的。哈耶克一生没有出版过系统的阐述奥地利学派经济学的作品,有关经济学的理论,分散在他的诸多论文和出版物中。从哈耶克入手系统的了解奥地利学派经济学思想比较困难。

    所以借着最近恒大债务危机的热点话题,撰写了这篇文章。

    这篇文章主要介绍奥地利学派的商业周期理论,也是奥地利学派经济学的重要组成内容之一。我遵循奥地利学派经济学的传统,结合米塞斯、哈耶克、罗斯巴德和加里森的研究,以面向本科生教科书的方式,科普性的做了介绍。我想,有一定经济学常识或本科时期修过《经济学原理》这门基础课的,读懂本文应该没什么问题。

    如果掐掉本文最后一段,放在知乎上发表我想问题不大。墙内中文圈的奥地利学派经济学者(比如张维迎),其实对中国的经济现状心知肚明。苦于互联网审查与文字狱,有些话他们不大敢实名说出来。所以,我还是想理论结合实际,分析点实事。毕竟要学以致用嘛。

    最后希望大家对文章不足之处多批评指正。同时祝贺2047数据完全恢复。

    商业周期与经济危机

    什么是商业周期?

    商业周期,又称景气循环(Business Cycle),是指以GDP/GNP的变动衡量的经济波动情况。商业周期一般包含扩张(Expansion)、繁荣(Peak)、收缩(Contract)和衰退(Trough)四个阶段。一次商业周期的长度至少包含一次繁荣和衰退阶段。商业周期的收缩衰退阶段,也就是通常人们所说经济危机(Crisis)。

    自从20世纪以来,几次著名的经济危机严重影响了民众的生活,重创了世界经济。1929的大萧条,1970s的石油危机,1997年的亚洲金融风暴,2008-2009的次贷危机都是经济危机的典型代表。除此之外还有局部的危机,如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日本楼市崩溃也属于经济危机的范畴。

    不管诱因是什么,以下几个现象几乎总是伴随着经济危机的降临而出现:

    • 资产价格(包括股市)的大幅下跌,尤其是大宗资产、房地产行业;
    • 通货紧缩(Deflation)或滞胀(Stagflation);
    • 大规模的生产过剩(包括楼市、基础建设烂尾);
    • 钱荒;
    • 几乎所有企业家的投资决策出错。

    最终许多人的资产和积蓄在危机中化为乌有。

    商业周期与经济危机的各种经济学理论

    什么导致了衰退和经济危机?这个问题被讨论了近二百年。不同时期,不同派别的经济学家给出了不同的解释,希望找到导致商业周期的根本原因,从而预测和化解经济危机。但是目前“主流经济学“没有给出答案。经济危机被认为是“随机原因的随机总和”。简而言之,“主流经济学”认为商业周期是资本主义制度的痼疾,像人的生老病死一样,既无法预测也无法防止

    在此之前,现代宏观经济学的开创者凯恩斯爵士(John Maynard Keynes)曾给出了经济危机的发生原理并开出了药方。凯恩斯认为经济危机是需求不足导致的,因此经济危机中的一个现象就是“生产过剩”,生产出的商品货物堆积无人购买。解决的方法是人为制造持续的、小规模的”通货膨胀“,刺激总需求的水平,达到总供给(AS)与总需求(AD)平衡。这就是凯恩斯的AD-AS模型,首次出现在凯恩斯的代表作《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中。

    下图纵轴为价格水平(P),横轴为产出水平(Y)。刺激总需求,总需求曲线向右移动。价格水平提高(出现通货膨胀,法币贬值)同时经济增长。

    AD-AS模型

    凯恩斯认为经济增长必然伴随着通货膨胀。但1970年代美国的石油危机中,却出现了一种凯恩斯经济学无法解释的,称为“滞胀”的经济现象。即价格水平上升的同时产出并没有同步增长。即上图所示的总需求曲线交于总供给曲线的垂直部分,如果/再刺激总需求,结果只是价格水平(P)的增长,人们生活愈加困苦。所以凯恩斯的“总需求不足”的理论失灵了。

    凯恩斯之外,也有不少经济学家提出各自的经济学解释。比如基于历史事件的统计而得出的基钦周期、朱格拉周期和康德拉季耶夫周期理论;存货和投资行为理论;奥地利经济学家约瑟夫·熊皮特(Joseph Schumpter)提出的创新与破坏理论。这些理论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经济危机的部分现象,但对商业周期的整个过程缺乏说服力。在诸多的经济学派中,奥地利学派的商业周期理论,是唯一能逻辑自洽的阐述商业周期的全过程,并成功解释现实经济危机现象的经济学理论。

    奥地利学派

    奥地利学派简介

    奥地利学派(The Austrian School),又称作奥地利经济学派(下文简称“奥派”),是一个以主观价值等为理论基础的经济学派。奥派经济学家并不都是奥地利人。之所以称为“奥地利的”,是因为奥派现代意义上的创始人卡尔·门格尔(Karl Menger)以及奥派的第二代经济学家维塞尔(Friedrich Von Weiser)和庞巴维克(Eugen Von Böhm-Bawerk),第三代经济学家米塞斯(Ludwig Von Mises)是奥地利人,因此被其他经济学派称之为“奥地利学派”。奥派不仅是经济学派,它也有完整的、前后逻辑自洽的一套涉及经济、政治、法律、社会学的综合理论。但这些理论中最重要的,也是最基础的是经济学理论。

    奥派的经济学理论,主要由以下四方面构成:

    1. 主观价值论以及人类行为学(Praxeology)构成的方法论;
    2. 以主观价值和边际思想为基础的市场一般理论;
    3. 货币、银行以及资本利息构成的商业周期理论;
    4. 企业家角色和主观价值论、知识理论和市场秩序理论构成的市场过程论。

    奥派的方法论,遵循了西方文明从古希腊开始,由马里亚纳,里查德·坎迪龙,萨伊,巴斯夏沿袭的传统。只是门格尔在前人基础上,系统的总结了经济学的一般原理。门格尔和杰文斯(William Stanley Jevons)、瓦尔拉斯(Léon Walras)几乎同时独自的发现了经济学中的“边际理论”。某种意义上,卡尔·门格尔是现代经济学的奠基人之一。

    奥派的经济思想史,奥派与现代“主流经济学”的关系等问题,我将另行撰文叙述。这里就不赘述了。

    奥地利学派的货币、资本与利息理论

    奥派的商业周期理论与奥派的资本利息与货币理论息息相关。要理解奥派的商业周期过程,首先需要了解奥地利学派有关资本和利息的相关理论。为了方便叙述,我举个例子说明。这个例子将呈现奥派商业周期理论的若干重要概念。

    资本与利息:鲁滨逊经济学

    故事背景:

    鲁滨逊是小说《鲁滨逊漂流记》中的主人公,他一个人漂流岛荒岛,生活了28年,最终返回文明社会。在鲁滨逊数十年的荒岛生活中,大部分时间是一个人生活,但之后他从食人族手中解救了一个土著人,并给他起名叫“星期五”,收为助手。假设现在鲁滨逊还没有认识“星期五”,独自一人在荒岛上生活。

    • 鲁滨逊靠捕鱼为生。
    • 鲁滨逊在海岸的浅滩上靠双手捉鱼,一天可以捉5条鱼。
    • 鲁滨逊可以用岛上的植物编织鱼网。用渔网在浅水捉鱼,一天可以捉10条鱼,编织鱼网需要1天时间。
    • 鲁滨逊可以用岛上的木材做船去离岸较远的地方捕鱼。磨石头和木棍做斧头需要2天时间。砍木头做一艘船需要7天时间。船造成后带上鱼网去鱼多的地方捕鱼,一天可以捉150条鱼。

    鲁滨逊漂流记揭示的经济学原理

    • 资本:资本是扩大生产的必要条件。如果鲁滨逊想抓更多的鱼,需要资本品——网、船。而资本的积累(制造网、船)需要时间和投入生产要素(劳动、木头、植物)。
    • 利息:利息是对时间偏好的一种补偿。人总是希望欲望现在就被满足而不是在一段时间之后。鲁滨逊能忍耐10天做网、船,是因为之后他可以捕捞150条作为回报。如果10天之后他仍然只能每天捕捉到5条鱼,他就不会造网和船。利息就是补偿他等待了10天而多出的50条鱼(150-5x10,不考虑过程中的时间价值)。
    • “储蓄-投资”的关系:制造资本品需要耗费相应的时间,而这些时间原本可以用来捉鱼。因此制造资本品之前他需要储蓄——首先捉几天鱼,保证有足够的食物,不至于在编织鱼网和造船的过程中饿死。
    • 更长的生产结构:鲁滨逊要造船,首先要砍木头。砍木头需要先造斧头。因从从鱼-斧头-船,生产过程延长了。延长的生产结构使生产力提高了。

    奥地利学派的生产过程理论——生产的阶段性

    解释商业周期理论之前,首先解释奥派的独特生产过程理论。

    门格尔在总结前人经验的基础上,敏锐的发现了生产的阶段性,即“商品间的因果关系”。消费品是最低等级的商品,因为消费品直接满足人的欲望。生产要素是更高等级的商品,与人的欲望的满足是间接关系。后来的奥派学者将门格尔的“商品之间的关系”理论具体化。奥派学者哈耶克(F.A. Hayek)用三角形图示表示的生产理论,被称为哈耶克三角

    哈耶克三角有很多种表现形式,其中一种表现形式如下图所示。 Hayek Triangle

    直接满足消费者欲望的商品被称之为低级商品/消费品/消费财货(Consumer Goods),间接生产出消费品的商品称为资本财货(Capital Goods)或高级商品。离最终消费品越远,生产阶段越高级

    以iPhone为例。最终消费者买回家的包装好的手机是消费品。富士康将各部分零件组装为整机的阶段,是一级生产阶段;TSCM用硅、金属元素生产芯片,索尼用玻璃、硅和金属元素生产镜头,制造电路板等各部分手机零件是二级生产阶段;上游供应商冶炼铝,制造玻璃和硅晶圆是第三级生产阶段;矿业企业开采铝矿石、金矿,二氧化硅是第四级生产阶段。

    哈耶克三角解释了:

    • 高级商品不断转化为低级商品,最终满足消费者的欲望。货币沿着生产过程逆流向上,每一级别的生产要素投入者获得相应的回报。
    • 距离消费品越远的生产阶段,其变为最终消费品的时间也就越长。参考鲁滨逊的例子:更高有形生产力的形成需要更多的时间。生产力的提升就是生产结构的延长。
    • 每一级生产阶段投入多少要素,取决于两个生产阶段之间的利息差。也就是本生产阶段的企业家会计算下一生产阶段支付的货币折现后的盈亏情况。折现率就是利息率。

    奥派经济学第一次完美的将利息扩展为了一个通用的概念——对时间偏好的补偿。不仅适用于借贷市场上,还适用于生产阶段。学过金融学的同学知道在投资决策过程中常用的一个模型:折现现金流模型(Discounted Cash Flow Model,DCF)。DCF预估投资项目未来预计产生的现金流,通过折现率将现金流折现到现在,与投资成本比较。只有在折现净现金流(折现未来现金流入减去现金流出)为正值,那么企业才会进行这项投资。否则企业会拒绝投资。这里的“折现率”与两个生产阶段的“利息率”是同一个概念,同时也是金融学概念中的企业“资本成本”。

    奥地利学派的商业周期理论

    奥派的商业周期理论基础,在门格尔时代已经奠定了基础。奥派的资本、利息和货币理论,由门格尔的学生以及女婿,奥匈帝国财政部长庞巴维克完成了理论体系的构建。之后,米塞斯在其著作《人的行动》中,完整的叙述了商业周期的理论和过程。哈耶克用被其他学者称为“哈耶克三角(Hayek Triangle)”的理论进一步说明了商业周期的流转过程。在“哈耶克三角”的基础上,奥派经济学家罗杰·加里森(Roger Garrison)将生产过程、货币市场的均衡、消费与投资均衡三个系统综合在一张图表中表示。直观的反映了奥派商业周期的理论。

    “长久”的增长

    下图所示的,在奥派经济学文献中被称为“长久的增长(Secular Growth)”。

    左上角图示是”哈耶克三角“,表示生产过程;右上角是消费与投资均衡的图示;右下角是储蓄-投资(借贷市场)均衡。

    Secular Growth

    在长久的增长中,在某一时刻由于技术的进步或资源禀赋出现了外生增加。生产性边界外移,生产结构增加(哈耶克三角底边变长)。这时,因为生产结构的增长,投资的需求增加(D移动到D’)。借贷市场上供大于求。短期内借贷市场的供给(储蓄)不能立刻增加。因此真实的利率会短暂上升(蓝点上升到白点),这时会出现通货紧缩的现象。单位货币的购买力上升,相当于增加了借贷市场上的供给(S移动到S’)。利率的上升导致储蓄的增加,因此借贷市场上利率回落到原有的时间偏好水平(白点下降到黑点)。此时消费-投资边界外移,人民的真实财富增加了。

    这种增长被奥派视为真实的增长。“长久的增长”不是简单的用GDP的增加来判断,更重要的是生产结构的延长和资本结构的改变。“长久的增长”是人民财富真实的增加。这一点和主流经济学有所不同。

    通货膨胀与商业周期

    商业周期始于货币政策的扩张。货币政策的扩张通常会带来通货膨胀(Inflation)。扩张的货币政策常被称为“印钞”。但扩张的货币政策不总是通过增发法币来实现,从信贷市场进入的通货膨胀称为“信用扩张”。

    一个令“主流经济学”家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几乎所有的企业家同时犯错——在经济危机中绝大部分企业家因为错误的投资遭受亏损。奥派经济学家敏锐的发现,引起广泛的、几乎涵盖所有行业的投资决策失误,只能是货币市场的问题。

    在某一时刻,政府降低了同业隔夜拆借利率/银行法定存款准备金率,制造信用扩张。信贷市场上的货币供给增加了。如下图所示,货币的供给曲线S(Saving)向右移动到S’(Saving plus credit expansion)。此时自然利率ieq被压低到了i’。

    Garrison on Triangle

    一方面,生产更高等级商品的利润率(利息差)一般很低。通常情况下这些商品不会被生产,随着货币利率的下降,企业家会认为投资生产这些商品是有利可图的。因此企业家开始投资这些项目。从而生产结构延长,表现为“哈耶克三角”的底边向着更高级生产阶段延长。

    微观金融分析:企业可以用更低的借款利率向银行借钱投资;用更低的票面利息发行债券;扩张性的货币政策带来的资产价格的上涨引起股市的繁荣,企业可用更高的价格发行股票。因此企业的资本成本降低。按企业原来的资本成本,投资某些项目是亏损的,资本成本降低之后,再次进行项目估值,原本无利可图的投资项目产生了利润

    另一方面,扩张性的货币政策会让人们错误的认为自己更富有了(手上的钱变多了)。因此会让人们更多的消费,减少储蓄,消费品价格也随之上升。

    综上两个方面:当扩张性的货币政策实施后,在一段时间之内投资和消费会同时增加,并且原来没有的新产业也会被开发出来,物价和工资都会上升。表面经济进入了“繁荣”阶段。

    但是,这种“繁荣”终究是要破灭的。从鲁滨逊的例子我们看到了,投资-储蓄是一体两面的。在货币扩张政策下的投资增加,而储蓄没有同步增加。在信贷市场上,投资需求增加而储蓄在减少,迫使真实的利率上升(微观金融表现为企业的资本成本上升)。从而企业家惊慌的发现,他们所进行的投资项目是无利可图的!重新核算的企业会计账面价值出现了严重亏损。大量的工程被放弃,生产出的商品无人购买(即凯恩斯所认为的消费不足)。这就是经济危机。

    为了避免经济危机的出现,只能再次将货币市场的利率人为的压低,因此必须持续的采用信用扩张的政策。一旦信用扩张政策停止,真实的利率会立刻上升。

    那么一直进行扩张的货币政策就可以让经济危机永不到来吗?答案是否定的。

    原因有两点:

    1. 因为每一次扩张性的货币政策会导致资产价格水平的上升(不同资产价格水平的上升幅度是不同的),也就是人们所说的通货膨胀。再一次“放水“所需要的“水”量增大,信用扩张的难度越来越高,操作空间也越来越小。
    2. **恶性通货膨胀(Hyperinflation)**是持续的扩张政策的最终结局,也是这场游戏的终极约束。当人们发现法币的购买力以日以小时计算的下滑,人们会疯狂的购买能购买到的一切实物物资。最终人们将抛弃法币,转持有外汇或贵金属。货币市场彻底崩溃,退回到物-物交换时代。

    所以在现实中,各国政府会给通货膨胀设定红线。一旦某个神秘的通胀指标(比如CPI)接近了这条红线,就赶快给经济“降温”,避免出现恶性通货膨胀。(按照凯恩斯主义的观点,GDP应该越高越好,为什么会害怕经济“过热”呢?)

    小结

    奥派的商业周期理论,完整的解释了商业周期中出现的现象(见本文开头)。解答了引起商业周期,造成经济危机的根本原因是扩张性货币政策(通货膨胀)。所以奥派经济学家认为,避免经济危机的方法是避免开启“繁荣”。

    但是现实中很难做到。因为政府本身具有制造通货膨胀的原动力。

    政府的通货膨胀原动力

    奥派的经济学家认为,引起经济危机的罪魁祸首是政府。政府具有制造通货膨胀的动机和压力,寄希望于政府来防止通货膨胀无异与虎谋皮。

    为什么政府需要通货膨胀呢?

    随着政府规模的扩大,政府职能的扩展,政客的各种承诺,对外战争的需要,政府的支出会越来越大,扩大财政收入则是政府需要处理的首要问题。

    无通货膨胀的政府运作

    无通货膨胀的政府的财政收入完全依赖于税收。在现代银行体系建立之前,唯扩大财政收入的唯一的办法只能加税。税收的增加是有限的,会让纳税人立刻感觉到痛苦。当纳税人的收入减少(如农业社会遇到天灾,收成锐减),税收仍旧持续增加的时候,往往导致王朝的颠覆或政权的更迭。

    这种大多是现代的银行体系出现之前的政府形态,加上当时世界大多数地区使用金属货币,政府没有能力制造全国性的货币扩张。税收无以为继从而导致财政破产,是政权覆灭的原因之一。中国历史上的唐、宋、元、明等朝代的晚期,皆因财政拮据,最终灭亡。

    政府制造通货膨胀的动机和压力

    现代银行体系建立之后,特别是中央银行建立之后。将新货币投入流通的发行者通过通货膨胀产生巨大收益。政府和央行几乎是凭空创造货币,因为他们不需要出售财货或服务来开采黄金等贵金属。政府作为债务人的大量借债,也因为通货膨胀被稀释了。

    通货膨胀是现代政府除了税收之外的第二个提款机,成为政府除了税收之外更便利与隐蔽的攫取公众财富,扩大财政收入的一种方式了。 相较于直接税收,通货膨胀更不容易被察觉和感受到痛苦。让现代政府避免重蹈古代政府破产的覆辙。当然通货膨胀也不是绝对无限的,一旦玩过火了,恶性通货膨胀则是灾难性的。因此政府要小心的关注“经济过热”的问题。

    政府有制造通货膨胀的原动力,从而开启了“繁荣”,因此商业周期(经济危机)周而复始,不能消除。

    附录:中国的房地产与基建行业的回顾与展望

    后凯恩斯主义经济学家,首位美国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保罗·萨缪尔森(Paul Samuelson)在代表作Economics中给了经济学如下定义:

    Economics: The study of how societies use scarce resources to produce valuable commodities and distribute them among different people.

    这个定义代表了当今主流经济学的认知。按照奥派的学术观点,萨缪尔森的这个定义显然是错误的,起码是不准确的。“主流经济学”将研究自然科学的方法应用到经济学中。抽离了“人”的因素,机械的去研究根本不存在的物理定律般的经济规律。

    与自然科学不同,经济学是社会科学。社会是人类的社会,那么社会科学就是研究“人”的社会的学问。脱离了“人”的因素的研究毫无意义。主流经济学将“人”的因素从经济学研究中抽离了,是因为主流经济学严重依赖的数学模型无法处理人的因素。为了迎合数学处理的需要,只能将人的因素拿掉了。因此“主流经济学”研究的内容与现实社会有很大差距。也因此“主流经济学”对许多现实问题根本无法解释。

    奥派经济学家路德维希·米塞斯将经济学定义为一种告诉我们特定的手段能否达成目的,或如何达目的的一种科学。经济学本身不作价值判断,但经济学指导人们如何去行动,或告诉人们给定的行动能否达成目的。

    虽然经济学可以预测行动的结果,但经济学不能回答结果何时来到。米塞斯曾给出这样的精辟总结:

    The economist knows that the boom must result in a depression. But he does not and cannot know when the crisis will appear. This depends on the special conditions of each case. Many political events can influence the outcome. There are no rules according to which the duration of the boom or of the following depression can be computed.

    (《人的行动》路德维希·米塞斯 Human Action, Ludwig Von Mises)

    谈到中国房地产和基建行业,分析历史数据,中国房地产与基建行业的起飞始于2007-2009年,也就是全世界的次贷危机期间。在此之前,中国的房地产平均价格虽有上涨,但总体来说算得上平稳。2008年之后,房地产的平均价格如火箭冲天,一发不可收拾。中国的基建行业也如火如荼,全国开始大量兴建高速铁路。起因就是饱受争议的胡温政府“四万亿”刺激计划。奥派的商业周期理论成功回答了为什么信用扩张之后,首先是资产价格的飙升和基建行业的繁荣,而消费品价格的上升却不是特别显著。

    “四万亿”计划之后,中共政府一直在制造通货膨胀,以维持经济“繁荣”的局面。从购房者角度看,只要房价的上涨停滞,就意味着亏损。因为购房者需要偿付给银行贷款利息。所以中共必须维持房价的持续上涨,那么就必须持续向信贷市场输入通货膨胀。另外,与西方国家有所不同的是中共国的土地是国有的,政府向企业、民众出让的只是土地使用权而已。出让土地使用权所获的的土地出让金,已经成为了中共国地方政府的主要财政收入来源了。地方政府出让土地获得财政收入-房地产公司通过宽松的信贷政策借钱拿地建设-民众向银行贷款买房让资产保值增值,这三者的利益,以一种扭曲的方式成为了共同体。泡沫越来越大,谁也不敢去捅破,这样一直到拖了现在。

    有的学者认为,中共国的经济都是泡沫。这样的说法过于偏激了。中共国的经济的确存在很大的泡沫,尤其在房地产和基建行业,但也有真实增长的成分。正因为泡沫和真实的增长混在一起,外界更不易推测中共国的经济发展趋势与走向。

    中共国的真实情况比较复杂。首先,中共国的房地产市场不是完全自由市场。各地对房地产的交易有不同的限制规则。有的要求持有5年之后才能卖出,有的对二套房有限制政策。这种非完全自由市场干扰了价格信号的传递,延缓了房地产市场价格调整的过程。其次,因为习俗的不同,中国人的储蓄率一直高于西方国家。按照奥派商业周期理论的分析,经济危机的到来是因为真实利率的回升。中国人的高储蓄也一定程度上拖延了这一过程。最后,中共国的地产集团一直是红色权贵的家族产业,白手套。地产基建企业的兴衰还掺杂了中共内政治斗争的因素。所以一直都有学者拿日本、美国的例子比照,预测中国房地产于某某年崩溃,结果没有实现,反倒被人耻笑。

    这段时间发生了按收入排名,曾经是中国第一房地产商恒大集团的债务危机事件。被媒体炒作为“爆雷”“黑天鹅”“灰犀牛”,这种形容是不正确的。按照奥派商业周期的理论分析,“恒大事件”必然出现,中国房地产行业的坍塌是注定的。”恒大事件”只是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

    奥派商业周期理论说明了,随着资产价格的上涨,通货膨胀的可操作空间越来越小。中共政权也意识到了持续放“水”政策不可持续,越来越谨慎的采用扩张性的货币政策。因而房地产企业的资本成本上升,恒大挺不住了。

    摆在中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1. 让恒大破产,让中国房地产行业的泡沫破灭;
    2. 挽救恒大,再度开启扩张性货币政策,再来多少万亿,维持房价高企。

    恐怕无论选哪个,中共国的经济甚至中共政权都有覆灭之忧。既然是覆灭是经济规律注定的,剩下的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延伸阅读(供经济专业,有兴趣的读者参考):

    1. 10 Questions to Professor Roger Garrison in London
    2. Chapter 9: The Austrian School: Capital-Based Macroeconomics
    3. Mathematical Version of Garrison’s Model
  8. Surge   在小组 2047 发表文章

    【翻译+整理】南非发现迄今为止变异程度最高的SARS-Cov-2变种病毒

    南非国家传染病研究所(South Africa’s National Institute for Communicable Diseases)于2021年8月26日发表的一份研究报告(预印本)披露了最新的研究结果。这个被命名为C.1.2的变种病毒是迄今为止发现的变异程度最高的SARS-Cov-2病毒(CCP病毒)。研究人员发现,C.1.2或具有逃避免疫系统攻击、对现有疫苗的抵抗以及更强的传播能力。

    有关C.1.2变种,报告提及了以下几个特征:

    • C.1.2具有迄今为止最高的变异程度,这里的变异程度,是指相比武汉1.0原始毒株的基因距离(Furthest Genetic Distance) 。
    • C.1.2变异速度极快。C.1.2的变异速度大约是目前已知的所有变种病毒平均变异速度的2倍,一年内平均可以产生41.8个变种。
    • C.1.2的主要变异部位在病毒的刺突(Spike Region)。此位置与病毒逃离免疫系统攻击的机制有关。
    • C.1.2的某些变异部位,曾在过去的变种病毒中发现。而这些已经发现的变种病毒一半(52%)被列在WHO的受关切(VOCs)/受关注(VOIs)名单中。换句话说,C.1.2综合了多种已知变种病毒的某些优势特征,甚至可以再次感染已经感染Alpha、Beta变种病毒的人。
    • 因缺乏足够的数据,C.1.2在人群中的传染性、致命性尚未明确。
    • 除了南非之外,C.1.2变种已经在英国、瑞士、葡萄牙、新西兰、中国发现。

    Sources:

    1. The continuous evolution of SARS-CoV-2 in South Africa: a new lineage with rapid accumulation of mutations of concern and global detection | medRxiv
    2. New COVID variant detected in South Africa, most mutated variant so far - The Jerusalem Post
    3. New Covid Variant May Have ‘Increased Transmissibility’: South Africa Scientists - Bloomberg

    个人感想:

    • C.1.2可能会像Delta(B.1.617.2)变种,掀起又一波感染浪潮。面对Delta变种,欧美等国已经提议在疫苗第二针后注射第三针加强针(Boost shot)。而C.1.2可能天生具有抵抗现有疫苗的属性。如果大范围传染,若无针对性的解决方案,后果会很严重。
    • 中国是世界除南非之外少数几个发现了C.1.2毒株的国家。中共目前仍以封堵为主的防疫措施,糟糕的疫苗效力,导致封堵结束后无免疫能力的人群大量流动。面对C.1.2这种可能感染性、致病性更强的毒株,恐怕结果会很不乐观。
  9. Surge   在小组 2047 发表文章

    评 方舟子《影帝好过皇帝——从温家宝文章被禁想到的(文字版) 》

    原文链接:/t/13470

    这篇访谈文字将当今中国根本问题的焦点模糊并转移——从中共转移到习近平身上,让不了解中国历史、中共党史的人又产生了一种幻觉——现在的问题都是习近平搞出来的,要是李克强或王克强、马远平当政,情况就不一样了。

    中共就像神话故事里的魔鬼,它有许多张面孔。毛泽东是它,邓小平也是它,胡耀邦是它,江泽民与朱镕基是它,胡与温是它,习近平也是它。还有许许多多的面孔都是它的表现。中共的存亡是第一位的,其他都可以让位。为了确保生存,中共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会表现出不同的脸孔,具有极强的欺骗性。

    毛泽东时代的中共接连不断的搞运动,把人搞穷搞怕了,胆战心惊。毛泽东去世后邓小平搞改革开放,当时人认为中共真的要“改革”了,变好了。那十年的政治环境可能是自文革结束迄今为止最宽松的十年。如果找本上个世纪80年代出版的政治刊物,拿到此后的任何一段时期可能都不会被出版。十年时间也培育与积蓄了中国民主化的新生力量。1989年的学生运动要求中共民主化改革,触动了中共的底线,中共再次变换面孔,露出獠牙。同样是那个搞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举起了屠刀,屠杀学生,造成六·四惨案,赵紫阳也因此下台。中国走和平民主化道路的希望自此彻底破灭。

    之后是江泽民执政时代。江时代不再提政治改革,转而改经济领域。在朱镕基的主持下,逐步废除计划经济。中国人的生活水平逐步提高。人们又认为中共这一次是真的“改革”了,好日子来了。20世纪90年代兴起的气功“法轮功”的练习者越来越多,再一次触碰到了中共敏感的神经。有一个人数庞大的,不信仰中共主义的团体在社会上出现,“势必要威胁中共的统治”。因此1999年7月开始了新一轮政治运动——对法轮功的残酷镇压。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对那个时期有印象。电视里不分日夜的播着批斗法轮功的节目,新闻联播延长到三四个小时,报纸连片累牍连篇的都是批判法轮功的文章。其实那个时期的法轮功与政治毫无瓜葛,不参与政治活动。即使被迫害之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只是指责江泽民,没有把问题的矛头对准中共。

    后来就是胡温时代,方舟子怀念的时代。胡温时代的情况比较复杂。胡温执政的十年,江泽民虽然名义上退下去了,可它的势力依旧盘根错节。胡锦涛在党内没有取得绝对权威,是弱势总书记。温家宝虽然不是江派,但与胡锦涛也不是一条船上的人。政治局常委各管各的,各自有盘算。决策层的不统一给外界造成舆论管控力度下降的假象。对比现在,回忆起来好像胡温时代挺开明的。

    试问方舟子:

    • GFW是在什么时期建设壮大的?
    • 刘晓波在谁的任期因为什么被捕的?
    • 陈光诚律师又是在什么时期被投入监狱?被谁的命令软禁在家?
    • 关于六·四事件的定论,胡温时期松口了么?
    • 关于法轮功事件,胡温时代有平反了么?
    • 等等等等

    温家宝口惠而实不至,他在位的时候为中国的民主化做了什么?为中国的言论自由解决了什么呢?难道中国还需要这样一个影帝吗? 也是在这个时代,法轮功的练习者们发现不是中共哪一个领导人的问题。不解体中共,解体中共带来的坏秩序,这些问题就无解。自此之后劝中国人“三退”成了他们的新目标。

    再后来是习近平执政。习近平接手的是胡温时代遗留下来,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除非抛弃中共,现有的中共秩序框架内再没有什么解决办法了。我在别的回答里说过:习可能认为,毛时代就没这些问题。面对那么多问题,毛时代的办法是现成的经验,搞了一波全面左转。习试图用毛泽东的那套办法去解决中共面临的存亡问题,顺便树立个人的权威,扩大个人的权力。所以现在的情况依旧是中共为了挽救自身的统治在垂死挣扎。是给中共加速催命还是续命,有待时间证明。

    自始至终,中共也没有真正想为中国人谋什么福利,把中国变为一个真正自由而民主的国家。中共的所谓改革,只是续命的权宜之计。无论中共表现出狠戾,或是开放。中共可以为了保证统治地位整死国家主席、逼迫党总书记下台、将党总书记软禁到死,相比之下封禁前总理的文章更是小事一件。

    中共历史上的确出现过个别,真正想为推进中国文明做点事的人,但是很快都在政治斗争中失败,落得凄惨的下场。赵紫阳就是典型的例子。因此不要再幻想有个什么中共英明领导人出现,带领中共改革;不要再怀念中共治下的某个时代。解体中共及其带来的坏秩序,重建现代文明的新秩序,才是中国的唯一出路。

  10. Surge   在小组 2047 发表文章

    也谈孙中山的五权宪法与美国的三权分立

    “五权宪法”是孙中山基于美国宪政体制结合中国古代官制的产物。

    孙中山考察后认为美国宪政体系中至少存在两点不足:

    1. 猪肉筒政治(Pork Barrel),也叫政治分赃。一个美国总统上任后会提名任命自己亲信,罢免与自己政治立场不同但确实有能力的官员。
    2. 立法机构掌握弹劾权。立法机构被总统的反对派掌握可能会滥用弹劾权。

    政治分赃在美国联邦政府形成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是普遍现象,以第7任总统Andrew Jackson的行为最突出。在美国历史上,国会对弹劾权的应用非常谨慎。近年由于政治极化,民主党把持的众议院两次弹劾川普,甚至第二次是在川普卸任后发起弹劾,引发了美国社会对弹劾权滥用的争议。

    孙中山设想利用中国古代的科举与铨叙制度,确定公务员的升迁秩序,减少政治分赃。借鉴中国古代“御史台”“都察院”等制度,剥离国会的弹劾权,设立独立的监察机构,消除立法机构滥用弹劾权力的可能。因此“五权宪法”中创设了两个新机构:考试院与监察院。

    美国联邦宪法对美国联邦政府的三个权力分支的设计,采用的是分权与制衡(Check and Balance)原则。《联邦党人文集》等美国制宪相关史料也阐述的很清楚。提起美国联邦政府,许多人着重三权“分立”而忽视了权力的“制衡”。美国联邦政府的权力不仅分立了,而且三个政府分支相互制衡。美国的制宪者们试图分解决策的过程,并让权力与权力之间互相制衡,最大程度限制政治权力对自由的侵蚀。所以美国制宪者没有沿用英国的议会制而创造了一套新的制度。比如征税和拨款的权力由国会掌握,募兵的权力也由国会掌握。这一举措避免了军队成为总统的私人武装。又比如总统可否决国会的立法,国会推翻总统的否决则需要两院各2/3议员同意的绝对多数门槛。避免了国会的多数派(美国制宪时还没有政党的概念。议会制下在国会中占有绝对优势的政党会削弱使反对党的制衡功能)强行推动有害的立法,使立法的过程更加审慎。再比如最高法院有解释宪法的权力,即便国会通过的议案被总统签署成法,司法分支也有废除不符合宪法的法律的权力。维护了宪法的最高地位。

    孙中山的“五权宪法”采纳了美国宪法的分权原则,但没有领会到制衡的精神。按照孙中山的想法,由一个类似能提案、修宪的选举人团的草根国民大会掌握根本权力,五权(五院)只是国民大会的“职能部门”(掌握治权)。五院之间没有权力的制衡。好比现代公司制企业,国民大会好比股东大会或董事会,五院好比于研发部、财务部、人力资源部等职能部门。立法院、行政院有问题由监察院纠察,那么监察院出了问题不能自己纠察自己,只能由国民大会纠察。 如果按照孙中山的设计,”五权宪法“体系最终恐怕也会演变为类似中共“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议行合一体制。国大变为人大,法理上具有立法、监督、解释法律等最高权力的终极权力源泉。 因为“五权宪法”的诸多问题,台湾现行的宪政体制经过多番调整,更接近于美国。考试院和监察院因此也达不到宪法设计之初的成效,主张修宪彻底废除两院的呼吁也一直存在。

    权力会带来腐败,绝对的权力会导致绝对的腐败。国会代表人民但不等同于人民。议员不是机器,也会考虑自己的利益。所以美国制宪者们认为,最好的办法只有让权力相互制衡。寄希望于一个机构一类人群能全心全意无私无我代表民意,是不现实的。

    **西方的民主制度依赖于有效的选举体系,选举体系又植根于资本主义。**如果候选人想获得选票,那么必须让尽可能多的选民了解候选人并赞同候选人的观点。所以宣传与自我推介是选举活动的核心。

    宣传需要钱,大范围多形式的宣传需要更多的钱,组织竞选班底规划竞选更需要钱,政党组织也因此而出现。候选人依靠自己的财力,小范围内参选尚可。选区、州、联邦一级的选举不依靠政治捐款胜选的可能性很小。所以募集资金又是候选人竞选活动的重点。**资本主义发达的商业社会则为相对公平的民主选举提供了物质基础。**虽然钱多不一定能赢,但是没有钱肯定赢不了。

    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资本主义发展程度不高的社会选举易流于形式,或把持在少数集团手里,或造成独裁局面(比如南美、非洲)。有能力的人也可能无法募集到充足的资金,得不到支持而抱憾。

    孙中山当时可能考虑到了这些因素,期望取长补短,设计一套适合中国实际情况的宪政体制。虽然他的“五权宪法”没有达到预期,但他为民主制度本土化的探索精神仍然值得嘉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