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A:你“翻墙”吗?
陈秋实:我现在也买了一个翻墙软件,从香港回来以后,也加上这段时间手术以后比较清闲,不方便出门,每天在家看看书,看看视频。但是我英语不好,看不了英语资料,看一看港澳台的,还有海外华人的,包括你们美国之音的视频节目,在YouTube上也会经常看到。
从香港回来之后,我会“翻墙”看一看香港的,包括你们境外的媒体怎么报香港,我也会点开微博看微博热搜,微博上面这些大号,《人民日报》、新华社是怎么报道香港的事件。同一个香港议员被打了,被砍伤了,《人民日报》的报道方式和你们美国之音的报道方式肯定是有着巨大的差别的。 这些信息我都想去获取。
VOA:“墙外”最近出现了不少陈秋实的社交媒体账号,都是真的吗?
陈秋实:不可能都是真的,有一些是我的朋友在管理,有一些我都不认识他是谁,经常把我在“墙内”的视频搬运到墙外,应该是我的微信好友。
我自己的微信群里会进来一些大家通常会叫作“五毛”、“小粉红”的人。他们在群里吵架,说要把哪个“小粉红”踢出去,我都不介意的。我的社交圈子里,其实这种左翼,极左翼,“五毛”、“粉红”,这种词有点贬义啊,我都愿意听听他们的想法。
我在微博上也会关注《环球时报》,关注胡锡进。现在听说“学习强国”有监控功能,不然以前我也会看看“学习强国”,会想知道非常官方的中国主流价值观在说什么。我不想只听哪一方,有句中国话叫“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我对这个世界很有好奇心。
VOA:中国大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对政治看得很通透,但他们选择不说话,选择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你为什么要站出来?
陈秋实:我觉得这个和性格还是有很大关系的,再有就是家庭环境。我没有妻子,没有结婚,没有孩子,也没有固定资产,没有房子,等于说没房没车无儿无女,所以可能没有太多的牵挂。我是个独身主义者,也不打算结婚,也不打算买房子。很多人都有太多的牵挂了,这我都能理解。有些人需要躲在后面照顾好自己的妻儿,需要有人冲在前面。我的顾虑比大多数的成年人,中国大陆的同胞们少一些。我也没觉得我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或者我做了多反动的事情。如果我做了多反动的事情,你现在也联系不上我了,对吧。
VOA:你不断地出来说话,是想达到什么目的吗?还是出于一种使命感?
陈秋实: 很多人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我的目的,我的企图,包括我回来以后很多领导也在问。其实很多人都把我做的这件事当作手段,认为我是想通过说话、视频达到某种目的。对于我来说,不管是写文章、做视频还是说话,其实本身就是我的目的。
我不是想通过说话达到某种目的,让我说话,让我行使公民的言论自由的权利,这就是我的目的。言论自由其实也是写进《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的,只是在具体执行层面上,中国的言论自由环境和西方国家是有着重大差别的。
我呢,也有我的目的,我要认真地学习。我的基础教育并不好,我只有一个黑龙江大学的法学本科学历,一个地方学校,不算好。我其实也是在进行自我的教育。我发现给别人讲解一个知识点,如果你讲得通俗易懂,深入浅出,甚至还能幽默有趣,别人能听懂,你自己的知识也变得更加扎实了。这个过程中,教学相长。
我今年34岁,希望我到了45岁的时候,可以被这个世界当作是一个学者, 人家会觉得这是一个有学问的人,年轻的后生们会心安理得地,很服气地说一句:“陈老师”。我觉得就挺好。
至于说我一个人说说话,录录视频,能对中国产生多大的影响,能改变什么,其实我不敢奢望。浑身是铁打几颗钉子啊,就一条人命而已,100多斤嘛。我只是一个是喜欢思考,喜欢说话的人,至于说在说话的路途当中,能帮助多少人,能改变多少人,能为这个国家做出多大的贡献,这些东西都不敢奢望。
VOA:因为说话惹上麻烦,会让你困扰和恐惧吗?
陈秋实:困扰肯定是有的。但其实我骨子里是那种很传统的中国教育。我爷爷当过兵,参加过抗美援朝。我父亲当过兵,曾经差一点去参加越南战争。当时他们每个连队都要写请战书。他们那个连队没有被选中。我爷爷如果死在朝鲜战场上就没有我爸,我爸如果死在越南战场上就没有我。我们从小受的教育都是为这个国家能够做一些什么。
我记得前一段时间北京电视台《我是演说家》这个节目有一个辽宁舰的女兵去演讲,很热血沸腾。她说作为一个军人,我最大的遗憾就是只能为祖国牺牲一次。 有的自由国家、民主国家的人听着可能会觉得毛骨悚然,觉得这不是法西斯吗,怎么要为祖国牺牲生命呢?但其实今天中国的改革、发展、进步有着漫长而艰难的路要走,需要很多人付出艰苦的努力,甚至要准备做出牺牲。
我在香港的时候就有人问我:秋实,你觉得你能为祖国牺牲多少? 我的回答就是:我能够牺牲的就是这条命了。我只有一条命,如果说未来我成为中国第一个因为说话和录视频被枪毙的人,我也无怨无悔。在中国历史上,因为说话、写文章被杀掉的人其实很多,凭什么在今天就不可以有人因为说话、写文章、拍视频被杀掉呢?
目的不一定能达到,但是你一辈子在努力地行走,努力地向前,至于你在路上的哪一处,是死在10公里处,是死在80公里处,那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