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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人、金币、与共产党

今日读李南央关于其父母,李锐、范元甄的几篇著作,颇有感触。

毛泽东、江青、范元甄等共产党员的生平,一次次刷新我对人性之暗、之恶的认知。有的,是归功于共产党的民主专政,「这极端反动的专制独裁会毁灭一切理想」(张国焘语),有的,比如毛泽东本人,是本人坏到骨子里去了。毛泽东可不是有党性无人性的问题。他就是党。

李南央笔下的范元甄,因为认为丈夫李锐的母亲是地主,就禁止李锐接母亲来家里住,禁止李锐尽孝。怀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首先是阶级的关系”,“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的思想,范元甄对亲人、朋友、同事,甚至丈夫、女儿,都毫无情分,积极、坚定地批判、指责、讥讽、乃至举报。用李南央的话说,「已经完全抛却了儿女亲情的母亲,已经不是自然意义上的人了。“亲不亲阶级分”,已溶于她的血液。她已经不是迫不得以,不能不干揭发。她就象魔鬼附身,谁反对毛主席,就坚决打倒谁。她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凡是派”。」

常说共产党是有党性无人性。范元甄这位灭绝人性、抛弃亲情的共产党员,让我想到一些喜欢说「爆金币」,痛斥父母是紫蜡烛的浪友。我们与共产党有什么区别?

我想还是有区别的,因为不是我们主动因为立场不同,或是什么原因,与一些粉红、失那亲人交恶,而是因为他们的支性、恶行在先,正如李南央多年被范元甄辱骂、恶待,才对之绝望,失去对母亲的感情与尊敬。

我认识一位浪友,ta 母亲反对 ta 润,批评 ta 爱美恨国,向 ta 灌输支言支语,说了一些暴论 —— 绝不及范元甄十分之一。ta 的父亲和哥哥帮助过 ta 润。这位浪友常向我抱怨 ta 母亲是紫蜡烛。提及父亲和哥哥的帮助,却只匆匆而过,没有透露多少感激或感情。

我还是想说,我们脱脂、反共,是去除支性、党性,恢复人性。千万不能新创造出来一个什么性,取代党性,却依然「浪性压倒人性」「有🐑性无人性」。

李南央,《我有这样一个母亲》:

我拉着女儿从楼梯向下跑,妈妈追出来,破口大骂:“李南央,你这条美国狗!你的女儿骂我是畜生啊!你的女儿骂我是畜生啊!”……只听楼道里乒乒乓乓地门响,左邻右舍探出头来张望,惊讶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和女儿那叫狼狈,俩个人都哭成泪人似的。到了一楼,听见老太太上了凉台,从那儿传来了狂叫:“李南央!美国狗!你的女儿骂我畜生!”

我后来问过哥哥,我妈打了我一顿后第二天有没有后悔的意思。我哥说,第二天只听我妈抱怨手疼,说作了好几天的腊疗刚好一些,这下又搞糟了。我妈有严重的关节炎,那年写信说要一种可以撑住胳臂的手杖,我赶紧照办。美国医药用品商店的态度是绝对的好,告诉我,那种手杖对老人不好,建议我买一种轻铝合金带四个小爪的手杖。我航空邮寄手杖的同时,还特意买了一种广告上介绍的保暖人造棉。我哥说不粘锅也在用。这就是典型的我妈,“美国狗”要骂,“美国狗”的东西还是得要。我妈对自己的钟爱是绝对的。

大概最爱自己的人,在共产党内才最自我标榜为是最革命的。

这到是为什么她会喜欢江青的可理解之处。

✥ ✥ ✥

李南央,《我有这样一个母亲》:

我从记事起,就不喜欢家里的气氛,因为爸爸[李锐]妈妈[范元甄]老吵架。我两岁进整托幼儿园,七岁住校,两个礼拜回家一次。什么时候回家,只要赶上两个人都在家,就什么时候吵架,吵得昏天黑地。

说是吵架,其实从来都是妈妈一个人吵,没听爸爸吱过一声。他总是坐在沙发上,背靠在那儿,双手交叉在胸前,双目紧闭。妈妈的骂词是永远的一句话:“说呀!你说呀!”……我那时总闹不明白妈妈到底让爸爸说什么,而爸爸为什么就是永远地不开口。等我长大后才知道,很多时候是为了我奶奶吵架。

父亲是独子,17 岁离家进武汉大学读书。父亲自己坦诚当年并未好好学习,闹了革命。奶奶听人传话,知道儿子在闹革命,很是危险,从长沙赶到珞珈山监护独子。没想到父亲为了找党,1937 年 5 月竞不辞而别,悄悄北上北平。自此再未返校,也没回过家,奶奶当时几乎急得发疯。以后抗战、内战,音信全无,生死不知。奶奶只好把女儿(我的二姑)的儿子改名姓李,以继承李家香火。

1949 年长沙解放当夜,父亲突然出现在奶奶家。这位清末女子师范毕业生,三十二岁守寡,不愿屈从婆母管制,一人含辛茹苦,靠借债、变卖旧衣物维持生计、供养子女读书的倔强老人,没有象一般母亲见到生死不明的游子突然归家,与儿子抱头痛哭,而是一个耳光掴了过去。我爸当着警卫员的面跪在了奶奶面前,请求奶奶原谅这个不孝的儿子。我妈妈两个月后到长沙,听说此事勃然大怒,回去就吵。认为我爸身为共产党的干部,却给地主母亲下跪,是严重地丧失了阶级立场。

其实我奶奶根本就不是什么地主。我爷爷 1905 年到日本留学,在那里成了孙中山的第一批同盟会会员,后又是民国初年的国会议员,1922 年就去世了。奶奶回到平江老家,从婆母手中分到一批田地,但由于闹红军,田租收得很有限,根本不足以为生。

1959 年,奶奶从沈阳我的二姑姑家经北京转返长沙大姑姑处,想到儿子家住几天,以便回到长沙跟亲友们谈起来,有个面子,终于在儿子家里也住过了。爸爸恰好在外地出差,知道我妈绝不会让奶奶进门的,偷偷让秘书将奶奶安排在招待所。奶奶大骂儿子不孝,不许老娘进家门。……奶奶一辈子就想跟儿子住一阵。老人封建,有儿子而要住在女儿家,是天底下最没脸面的事。1979 年爸爸平反,奶奶又要跟儿子,两个姑姑商议着把奶奶送到北京住一阵。还未成行,老人就去世了。可叹奶奶一生住一住儿子家的愿望终未能实现。……1980 年奶奶去世时,爸爸正在陪美国陆军工程兵访华团去南方参观的路上。得到消息,在火车站遥望长沙方向,深深鞠了三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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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是共产党内少有的有人情味的干部,而妈妈正好相反,大义灭亲,“亲不亲阶级分”,怎么可能不吵呢?

有一次,妈妈发脾气,讥讽我:“你小小年纪,还母爱、母爱的,满脑子令人作呕的资产阶级思想。”

后来,文化大革命了。我在学校挨斗,回家一言不发,精神极沉闷。妈妈大概看出有什么不对,问我怎么了,态度极和蔼。我有些受宠若惊,在那种冷酷的环境里,感到了一丝母爱的温暖,不觉的流了眼泪。告诉妈妈:自己因为爸爸的问题,也有她的因素,在学校里挨了同学的批斗。还没等我说完,妈妈的嘴角向下一撇,露出了极为幸灾乐祸、可有机会报复的冷笑“啊哈!你不是一向标榜自己不要母爱,自己最坚强吗?哭什么!跟我说什么?你在学校挨不挨斗,跟我没有关系,不要往我身上扯。那是你自己在学校一定有问题。以后,你不要再跟我讲这些事情。你自以为了不起,自以为坚强,就不要以为还有妈妈。我在机关挨斗,又向谁去哭?”我那时还不到 16 岁,看着妈妈那狠毒的近乎狰狞的面孔,只觉得自己向一个大冰窟窿里沉下去,从里到外地冻僵了。

李南央,《她终于解脱!》:

[1976-04-29,范元甄致李南央丈夫,巴悌忠的信]

我是在党内长大成人的,四十多年,受党培养、教育、信任,期望多,贡献很少,这是到了丧失劳动力的老年,无法自解的痛苦。几十年,我只有一件事比较对得起党,就是按毛主席教导认真解剖自己。从延安整风直到今天,我亲身体验,要能严于解剖自己,必须有勇气站在革命立场,用阶级观点重新认识自己的出身环境、家庭,而且要反复不断加深认识。

我毕竟是一个几十年的党员,不承认有任何一种离开阶级内容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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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成就了一件事:“按毛主席教导认真解剖自己”。这是什么样的人生悲剧!但这差点也是我的人生之路。我得承认,在母亲的教育下,在党的诱导下,我曾经是坚定地站在母亲一方,和父亲李锐划清界线的。我认同母亲的理念:“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首先是阶级的关系”,“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幸运的是,我在十七岁时远离了母亲,当了一个普通的工人,自立于社会。这让我有了摆脱母亲的束缚,用自己的头脑去思考的机会。

李南央,《我有这样一个母亲》:

如果说我妈当年与我父亲观点相同,为了孩子和自保,向党揭发。那么到了此时,可以说产生了质的飞跃,已经完全抛却了儿女亲情的母亲,已经不是自然意义上的人了。“亲不亲阶级分”,已溶于她的血液。她已经不是迫不得以,不能不干揭发。她就象魔鬼附身,谁反对毛主席,就坚决打倒谁。她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凡是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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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由地想起文革后期,中央的老人已经没有什么人不是敌人了,总理的地位也摇摇欲坠,说不清是革命还是反革命。有一次,我妈百感交集地对我说:“现在象江青同志和我这样真心革命的人是几乎没有了。”我妈把自己比作江青应该是确切的、不为过的,也符合周围的人对她的看法。无论是我妈的好朋友还是坏朋友、亲戚还是同事,都有一个共识:“范元甄/小范,亏了没在江青的位置上,要不她比江青还江青。”

我的小姨在跑日本时,小小年纪受了惊吓,得了心脏病,也是不到 50 岁就去世了。最后一次犯病,她写信告诉我妈,想借些钱再看看病,争取新的希望。妈妈当即寄了二百元钱,可是事过没几天,就又一封长信追过去,把小姨大骂一通。说她没有良心,范家的都没有良心,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只跟她要钱。殊不知她的身体也极糟,就因为给小姨寄钱,这个月没钱买补药、买海参。小姨读了信,当下差点没气死,立即让儿子把钱寄了回去。几天后就咽气了。

妈妈的信在那本来就已很脆弱的生命上,踹了最后致命的一脚。小姨临死前,对大姨说:“你们要有良心,我死后,绝对不许通知大姐。”

我的小舅 50 年代在北京大学读政治经济学专业,学校领导本准备送他去苏联留学。因为我妈既是小舅的监护人,又是老革命,就征求她的意见。结果我妈一句好话也没说,反说我舅舅思想比较落后、小资产阶级意识较浓,不适于出国学习,断送了舅舅出国深造的机会。

我大姨(我妈的大妹妹)是我妈南下时介绍参加工作的。80 年代为了安抚大批退下来的干部,中央定了一个杠扛,凡是 1949 年 10 月 1 号前参加革命工作的,都按离休干部对待,享受 100% 的退休金和其他一些补贴。我妈却对我大姨说,她记得她是 11 月后参加的工作。幸好当年我姨参加工作填的表还保留在商业部的人事部门。管事儿的干部说,“这回她可害不了你了。”看来我妈害人的名声是够可以了。

我说:“知道国内也能买到西洋参,但听大姨说,常有假货,给你从美国买了点儿。现在的理论是老人少吃油,给你买了套不粘锅,炒菜可少放些油。”不料妈妈接过我的话头:“范元坤,她怎么会买到假西洋参呢!?陈忠介(我姨父)在商业部医药局工作,他们才是享受最好的东西呢!”那种尖酸、刻薄的老调直刺我的心口。我暗暗骂自己,“好好的,干嘛要把大姨扯上受过。”我太知道,天底下再也没有姨父那么老实的人了。他从来没给自己走后门买过药,从来是我妈要他买药,他没办法拒绝,才硬着头皮办的。我太熟悉我妈这种德行了,用人走后门给自己办事,反过来又把别人批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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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认为凡是小孩子说瞎话,那必是大人的错,一定是大人没给孩子说真话的空间。我现在最不能听的就是大人说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总爱撒谎。”但凡听到这样的话,我一定要立即为孩子辩护:“最好先自己检查一下作家长的错,自己是否给了孩子说真话的条件。扪心自问,为什么自己养的孩子不跟自己讲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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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李锐,他本人也挺奇怪的。明明觉得第二任妻子张玉珍没有文化、丢人,张玉珍找他同寝,他却都不拒绝,欣然接受,最后甚至娶之为妻。

李锐对他两任妻子都挺顺从。张玉珍对李锐女儿李南央提出一些无理的要求,李锐替她转达,要求李南央按张玉珍的意愿做。张玉珍撒谎成性,告诉李锐,李南央、李南央丈夫怎么了,李锐都深信不疑。张玉珍要求李锐给张玉珍继子(不是李锐的)开后门,李锐照办。李南央,《我有这样一个继母》:「我后来在父亲的日记里看到他几次给前空军司令张廷发电话,让他过问钟胜利[张玉珍继子]高级工程师的职称问题。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真为父亲难过:主张高干子女不能走后门的中组部退休常务副部长,怎么能干这种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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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了解更多  

    鼠人是在野的共产党,共产党是执政的鼠人,既然都是中国人民的敌人,就一定会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2. Halai   赵家人把国家当私产,什么是党国?就是党的国!

    这个反思可以,要是哪天反共的上台了,要求举报亲共分子,浪人要是把亲人也举报了就和没人性的红卫兵没区别了

  3. Nemo  

    毛、江和范會不會都是精神病患者,和康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