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沉雁
春之极品,最美人间四月天。这是心花怒放的季节,这是抚今怀旧的天气。
昨夜有读友给我发来一条链接,题目叫《我的妈妈》,是某位退休老童子的作品。读友发来链接的同时,当然还给这位老童子做了美美的赞誉,说他是一位仰望星空的好童子。
一般而言,我对这种老童子的文章没有丝毫兴趣,严格说是轻蔑。但我昨夜还是点开了《我的妈妈》,想看看这位经常答记者问时常常引经据典妙语连珠的老童子作文水平如何。
我看了一半几乎看不下去,作文水平不是一般的差,而且通篇都是矫揉造作的虚情假意。尤其,他在写抗日战争那段岁月,我就没看出是他亲身经历的情节,完完全全就是依照教科书甚至是模仿横店影视剧杜撰出来的深受外辱的无趣段子。
越往后看我越发恶心。什么妈妈不容易,什么妈妈很辛苦,什么妈妈也会犯错误,什么妈妈对儿女再严厉也是慈母,总之,就是引导读者无论如何要懂得吃水不忘挖井人,再丑的妈妈也是妈妈,爱妈妈才是人的本分。他写这篇文章是为了什么,字里行间纤毫毕现。
当然他文章最后还是喊了几句口号,也许就是这几句口号,入了众多读友的心,所以引发我的好多资深读友都情深款款的转发。
我这人非常不逗人喜欢,因为眼睛太锐利,我只须余光瞟一眼某个人,我就知道他是一个什么货色,他葫芦里装的什么板蓝根,他一脸深情掩盖着什么样的岳不群。无论他怎么装“我来晚了”,我都眼皮一塌,嘴角一错,舌根蹦出一声萨特式的轻蔑:“一个人的真正价值,不在他所占据的舞台上,而在他所扮演的角色中。”
我对这个老童子印象极为不好。十年前温州动车事件,他亲临现场一副哭鼻子的样子表演我来晚了,在一个封闭环境中他做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讲话,给安排好的听众安顿情绪。讲完后他转身离开,后面是一大群遇难者家属哭天抢地喊要真相要说法,就在他后面十几米远,他也假装没听见,留下一个绝情的背影,在戒备森严的簇拥下消失在濛濛冷雨中。这还是电视里一晃而过的镜头中所窥见的现场一瞥,当时我就一声叹息:天生的好戏骨,梨园春的压轴脸谱。
国人很可怜,被链子拴了几千年,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早就深入骨髓。由于活在茅坑里拒绝不了吃粪,就只好在几堆大粪里做比较,看哪堆大粪臭得不是太恶心,甚至只看表面稍稍光滑一点的,就一个劲儿地说这一堆是良心、是稻花香。这就是鲁迅先生在《灯下漫笔》中描写的沙雕模样:“我们很容易变为沙雕,并且,变成沙雕之后还万分欢喜。”
三天前也是,很多人又在一年复一年地怀念好大一棵树,什么胸怀胜蓝天,什么深情藏沃土。我看见就想吐。这就叫什么呢?这就叫,链子一紧就默不作声,链子一松就大德大恩,丝毫不在意脖子上的链子依然在叮铃叮铃。
难道是我太偏激?
大概就是三天前的那个晚上,有一个读友给我发来一个短视频,视频内容是什么呢?42年前,一位安徽籍作家受邀到帝都开作家大会,给他们讲话的人就是大树哥。大树哥讲得激情四射,在台上踱来踱去地讲,激昂时还要拍桌子。
让这位安徽籍作家记忆最深刻的是,大树哥严肃而又眼神凝重地说:“如果让百姓知道了我们的历史,他们就要起来干翻我们。作家写作要有纪律,该写什么不该写什么,要做到心中有数。”
虽然这位安徽籍作家没有对大树哥做任何多余的点评,但就单凭他纪实性的回忆,就已经说明了大树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谁都不是谁的菜,谁也别把谁当做前世未了的梦中情人。山头火拼的落魄者,这丝毫不能证明他就是我们一厢情愿认为的先锋人物。
就在众多半醒半睡的人热情转发老童子《我的妈妈》和深情怀念好大一棵树时,还是有极个别深度觉醒者发出了震击心灵的一问:“他是怎么到了那个位置的?”
是啊,他是怎么到了那个位置的?这既是问题,这又是答案。在戒备森严的深宫密院,如果没有经过七七四十九关的人脸识别,一只鸟儿也别想飞进去,更遑论直达中枢殿堂。如果你真的是一个好人,你回村里去竞选一个村吏试试?
如果你真的天性犹存,你连活命都是奢侈。所以啊,还是省省吧,在通往食物链顶端的路上,没有一头善兽值得我们投去恭敬的目光。因为,再面善的狮子也是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