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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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门第》——搬运自旧2047,作者:北条沙都子
“操,真他妈好笑!”一阵响亮而又令人不快的喧闹声突然闯入耳畔,把正在望着窗外发呆的老刘吓得差点原地跳了起来。“妈的,又是哪个没礼貌的小年轻在公共场合大喊大叫?”老刘心里暗自咒骂,翻了翻白眼便寻着那声音望去,发现原来是旁边餐桌的一位年轻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只见此人名牌衣裤披满全身,手表、背包,甚至是踩在地上的鞋也都是贵物,而头上戴着的鲜红色耳机则更是引人注目。
好奇心驱使着老刘。虽然他知道无论那小年轻此时此刻在看些什么,都绝不会引起他的半点兴趣,但明知如此的他却依旧不受控地歪着脑袋,用余光瞟向了那躺在对方手里的矩形物,不过在看见屏幕的一瞬间他就又快速地扭过头去。“切,我就知道是这样。”老刘这样想着,脸上也随之浮现出微妙的表情,其中夹杂着不屑、鄙夷与一丝无奈。“现在的年轻人都好像是跟书本绝缘了一样,整天就知道看些低俗趣味的搞笑小视频啥的,肤浅无比!”更多言辞激烈的话语出现在老刘的脑海中,扰得他心神不宁。眼看这咖啡厅因为那小年轻的轻浮举动而被破坏了气氛,老刘没有再犹豫,索性重重地推开椅子,昂首阔步走出了小屋,推门前还不忘再回头白那毛头小鬼一眼。
大街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所有人都好像是身背了什么十万火急的要事一般,迈着大步,向前冲刺。老刘与他们不同,只是跟随着自己的节奏,在那坚硬冰冷的人行道上不紧不慢地踱步,任凭匆匆过路的行人从身旁闪过。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那湍急河流间一块小小的石头,微渺却坚定。“现在的人都怎么了……”老刘微微叹了口气,陈年往事渐渐浮上心头……
“哇!刘哥!你家里有那么多书啊!”一个活泼的少年来到了小刘家玩耍,看见书房里那几大柜的藏书,不禁赞叹道。
“哈哈,是啊,这些可都是我的心爱之物。你刘哥我啊,从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起就酷爱读书,哪怕是饿肚子,也要把早餐钱省下来攒够买书钱呢。别的小朋友都用零花钱买玩具和小吃的时候,你刘哥永远没得吃没得玩,只能可怜兮兮地讨好别人,乞求他们能分我点好吃的,或者借我玩具玩几天,因为那些零花钱也被我拿去买书了。”
“喔,刘哥,你真的……”
“要坐车的请走这边!配合我们接受检查后再上车!”又是一阵喧闹声无情地打断了老刘的回忆,他这才发现自己无意之间已经走到了车站,准备回家了。看了一眼前方手拿扩音器、肩戴红袖章的检查员,老刘默默地打开皮包,准备接受检查。这些检查员据说是国家指派的,并在各个公共设施及要道的检查站上执行任务,身后还会有配备警棍和盾牌的防暴员随时护卫。而这些被指派的专员所针对的就是那些私藏禁书的“思想不检点者”——这个称呼最开始源于一篇官方报道,并很快成为了全社会针对私藏禁书者所使用的代名词。
“好了,通过吧!”检查员象征性地翻了翻受检者的背包,摆了摆手就让对方通过了。“看来今天的检查员比较好说话呢,也没发现检查站里有黑口袋。”老刘边随着人流往前挪动边这样想着。“黑口袋”是在民间广为流传的一种说法,它其实是指在每个检查站都会配备的纯黑色大布袋,这些布袋是专门用来收集禁书的。如果检查员发现了有人携带禁书,就会当场扣留那些书并装进黑口袋里,而防暴员也同时会将那个倒霉蛋押送至检查站内拘留,如果对方反抗的话就动用警棍。而之所以使用黑色布料,是为了避免让外人看见黑口袋里所装禁书的书名。
终于轮到检查老刘了。检查员不耐烦地问了一句:“你的包里有书吗?”
“没有,我可以给你看。”老刘乖乖亮出了敞开着的皮包,包内的各种物品一览无余。别说是书了,连一张纸都没有。
“好了,你走吧。”检查员又摆了摆手。
坐在公交车上,老刘呆呆地望向窗外,又开始思考了。他想起了一位朋友曾经告诉他,那些进了黑口袋的书会被有计划地送进焚书厂里焚烧,不留一丝痕迹;他想到了人们是怎样一步步“适应”检查站的:刚开始大家对这种禁书检查政策非常不满,抱怨着这完全是劳民伤财,自己的时间很紧迫,不想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接下来大家把矛头指向了那些“前卫作家”,指责他们写出的东西“太过头”,搞得国家不得不出此下策。之后,人们为了尽快通过检查,索性出门时就不带书,甚至有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干脆连书都不买了。直到现在,人们又达成了“新共识”,也就是“书不见得是种好东西,容易催生极端的思想,搞得全社会人心惶惶,还要花大力气去审查”,于是对那些仅仅是持有书的人也变得警惕与排斥了……
“唉……”又是一声轻叹,老刘扶着下巴,慢慢合上双眼,继续向着记忆之海的那片终日不见阳光之地深潜。他想到了那位老友,那位曾经与他志趣相投、无话不谈的朋友。那位朋友也是爱书之人,偶然间在书店里与小刘相识。因为有着共同的爱好,他们很快就攀谈了起来,从文学到历史再到天文地理……那时的小刘感到自己无比幸运,能在这由纸浆与油墨构成的广袤大海上找到一位志同道合的旅伴。
小刘对这位新朋友十分热诚,他顾不得周围人的闲言碎语,迫不及待地把对方带到自己的家中,向她展示自己得意的书藏,却发现对方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兴奋。虽然她仍然在微笑着听着自己滔滔不绝的讲述,称赞着他对图书与阅读的热爱并鼓励他继续钻研那令人着迷的文学艺术。但是小刘却总是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让对方落了空,不过对方倒是对此矢口否认,并说自己很享受这次会面,而小刘自己也说不出是哪里出了岔子,也就没太在意这件事。
之后,一切又都如往常一般照旧进行。他们依然会频繁地联系,交流关于书本与文字的种种,享受着两个心灵相通的灵魂相互碰撞的美妙感觉。那位朋友甚至还特意送给了小刘一样名贵的礼物。那是一张用紫檀木框装裱好的宣纸,上有“书香门第”四个大字,据说还是一位有名的书法家题写的,价值不可估量。小刘将这件礼物视若珍宝,每当有密友上门拜访时,都会自豪地将其展示给他们。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理所当然的进行下去。但突然有一天,小刘发现自己无论怎样都联系不上那位朋友了。刚开始,他以为对方可能是去旅行了,或者想要离开这喧闹的都市一段时间,毕竟大都会的灯红酒绿与嘈杂的环境并不适合一个想要潜心钻研文字的人。可是他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收到对方传来的任何消息,甚至是一封问候信也没有。这时的他终于感到了一丝忧虑,开始想方设法找寻那位朋友的线索。他到过对方父母的家中,但却被告知他们早已搬离了此处,是被一辆黑色轿车接走的,说是他们的女儿在别处定居了,想把他们也接过去一起居住;他去过警察局询问,警察告诉他,他们找不到有关此人的任何信息与记录,并劝他忘掉这件事,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他甚至想到了拜托私家侦探,但侦探在短暂调查后,就将他支付的钱全数退回,并警告他不要再追查此事,也不要再踏进事务所的大门……
终于,在经过了好几年徒劳无功的寻找后,小刘放弃了。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位犹如知己般的朋友恐怕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了,无论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都不会了……小刘能做的只是把那个人的虚影隐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小小角落里,并企盼她只是离开了这里去往他处,并没有发生任何不好的事……
“请需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下一站是……”公交车上的语音提醒令半梦半醒的老刘睁开了眼,他这才猛然发现自己想得太入神,竟坐过了站。“唉,倒霉,事到如今还去想这些事,害得我坐过头了……”老刘拍拍衣袖,又整理了一下衣领,便起身离开座位,向着车门走去。只是连老刘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此时他脸上的两道浅浅的泪痕正在微微泛光,与车外那凄厉的寒蝉鸣泣之声遥相呼应。
当老刘走到目的地时天已经黑了。夜晚的街道上阴风阵阵,冻得老刘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他三步并作两步,逃命似地飞奔到家门口,用颤抖的手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家房门。
“果然家才是最温暖的地方啊……”老刘自言自语地嘟嚷着,想要先去卧室换衣服,再到浴室里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但在经过拿上锁的书房时,他不知为何却停下了脚步。这间书房曾经是老刘最常去,也最常打扫整理的地方,这里承载了老刘太多的回忆与人生了,从他还是孩童时就形成的对于书的痴迷与热爱始终伴随着他的人生。然而,在人们对于书的看法逐渐转变后,老刘却因为害怕被周围人指摘并因此给自己惹上麻烦,而将整间书房都锁了起来,还在门上自欺欺人地贴上“储物室”的标签,并渐渐地不再踏入这间屋子了。不过现在的他却突然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推动着他,要他打开那扇上锁已久的门,要他走进去,去拾起那些他曾经自以为已经放弃的东西。
“啪嗒!”门开了,灰尘也随之扑面而来。“哎呀,我差点忘了,这间屋子我都很久没进去过了啊……”老刘苦笑着,打开了已经蒙尘的吊灯,用打量一件件名贵藏品的眼光看着这些他许久未见的“老友”,并从口袋里抽出了随身携带的手帕,轻轻地掸着那挂在正中间,落满了灰尘的《书香门第》。这幅名贵的字曾经是他的骄傲,是他作为一个平凡的爱书之人所能得到的最高奖赏,宛如一枚闪亮发光的荣誉勋章。直到连“书香门第”这个词本身也变成了讽刺那些游走在“思想不检点”深渊边缘的书呆子时,老刘才无奈地将其雪藏。
“看看这些书,对于任何一个热爱文字的人来说可都是无价之宝。”老刘轻轻抚摸着书柜里的藏书,一种久违的欣慰感萦绕在心。此刻的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又重新拾起了那个被自己所抛弃的“爱书者”人格……只见他来回在书房里踱步,像是在给谁炫耀一般地指着那一柜柜的藏书,边走边自言自语地解释着:“看到最上面一柜的那一排厚重典籍了吗?那是我最喜欢的《领袖之路》全套典藏版,里面详细介绍了我国每一个人民领袖那不平凡的一生,忠实还原了他们从热血青年到伟大舵手的心路历程;还有第三排的那本《人文主义批判》与旁边的《自由主义的毁灭》我也很喜欢,那可是我国当代最伟大的作家所编写的巨作,据说一定要两本一起买才能够读懂其中的精髓;看啊,第四排中间的那本是我国著名旅美作家撰写的《彼岸恸哭声》,作者通过细致入微地描写自己的亲身经历,生动地还原了大洋彼岸人民苦不堪言的生活,并深刻展现了他们向往我国的内心写照。哦,我差点忘了这本《忠诚赞歌》,是的,就是第一排的第四本,这本书的主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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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小传》——搬运自旧2047,作者:北条沙都子
“该死的女拳狗!”小李看着新公布的人口统计数据,心里愤愤不平,二话不说打开某德性洼地出品的费拉专用社交网站,熟练地敲击着键盘。这是小李平时最喜欢的活动之一,每当十指在电脑键盘上翩翩起舞之时,他都会有一种莫名的飘忽感,那种感觉就像是置身于一间即将打烊的小酒馆里……小屋的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酒香,给这不大不小的酒馆里增添了一丝微醺感,颇具情调。而自己仿佛就是吧台旁那弹奏着慵懒蓝调的钢琴师,正在给酒馆常客们献上今晚的最后一曲……
“恶臭蝈蝻!老娘我就算是养10条狗安度此生,也不会让你这恶蝻碰老娘一下!”突然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半梦半醒的小李脸上,他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发送的文字已经在评论区掀起了一场规模宏大的遭遇战。被辱骂的小李怒火中烧,快速敲击键盘回怼:“女拳狗整日鼓吹女尊男卑,搞得好像女人就多了不起一样。这下好了,了不起的女人们全都赚钱去满足自己黑洞一般的消费欲了,没几个愿意恋爱结婚生子的。这样搞下去还得了?自己去看统计局数据吧!你们的美国爸爸给了你们多少钱啊?这样不知疲倦地想搞坏中国社会的风气。”
敲完回车键的小李感觉心情似乎舒畅了些,看到评论区的战火逐渐蔓延,活生生变成了一场无限制拳击赛,一丝得意的笑容浮现在小李脸上。“这边差不多了,我的兄弟们会替我教训那帮走狗的。”想到这里,小李关闭了网页,返回桌面,操控鼠标双击那熟悉的图标,想要翻越高墙,继续扩大“战果”。
“连接失败,请重试。”一串不和谐的提示出现在屏幕上,而这七言绝句的威力对于小李而言,比“女拳狗”们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可要大得多。他瞬间又焦躁了起来,不断地切换线路,把屏幕上五颜六色的各国国旗点了个遍,却依旧逃不过那宛如诅咒般的七字真言:“连接失败,请重试。”
“咚!”小李气得直锤桌子,心里暗自骂道:“他妈的,估计又是那些狗逼恨国党搞出了什么大动静,才害得VPN被封,还连累了老子,让老子没法翻墙出征,操你妈的。”但是小李也知道,心里再怎么咒骂也是无济于事,倒不如先避避风头,转战主场,等过一阵子再出征。
再次打开那条人口统计的新闻,小李却又不开心了。只见评论区里有不少人对这件事感到忧虑,纷纷抱怨生活负担太重,大家都不想要孩子了。甚至还有几个不长眼的异类把这件事归咎于强推计划生育所造成的人口结构畸形,试图含沙射影的攻击党和国家的基本方针政策。看到这些的小李感到身体当中有一股力量涌了出来,那股无形的力量在他全身上下每一根血管中奔涌流淌,不断溢出,直至触达皮肤、渗入骨髓。
“阴阳怪气的恨国党,nmsl!”随着这句分量十足的话语出现在屏幕上,小李感觉自己仿佛就像吃了菠菜罐头的大力水手,充满着自信与力量,好似任何人都不能再撼动他半分。他没有再犹豫,重重地敲下回车键,满心期待地看着自己投下的这枚重磅炸弹能够溅起怎样的水花。可事与愿违,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想要回复的那条别人的留言已经不见了踪影。而且不止如此,所有他看不顺眼的回复也一并消失了,而自己的那条回复也随之成为了向着空气挥出的重拳。“也罢,只要能让那帮害群之马闭嘴就行。”小李这样想着,轻轻叹了口气,默默的打开香烟盒拿出一支烟,若有所思地抽了起来。
网吧外,寒蝉鸣泣之声不绝于耳,听者无不感到丝丝悲切。而网吧里却没有人注意到此刻小李脸上那有些落寞的神情。
第二天清晨,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的小李刚躺在沙发上没多久,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还伴随着一位中年妇女的叫嚷:“开门!街道办的!我们想了解一下情况!”小李缓缓地爬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不情愿地打开门:“怎么了?一大清早的……”
“你就是这里的住户李二狗?”
“是啊,有什么事吗?”
“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我们要统计一下。”
李二狗摸了摸裤兜,把有些泛黄的身份证乖乖交给了对方。戴着红袖章的中年妇女接过身份证,在一台手机大小的设备上扫描了一下,阴沉着脸问道:“你还没结婚啊,有对象了吗?”
李二狗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这街道办平时也不见有什么作为,怎么今天突然对自己的终生大事这么感兴趣了?
“没有,两样都没有。没有结婚,目前也还没找到对象。”李二狗回答得倒是诚实。
只见那女人听完这话,埋头用笔在小本子上抄抄写写,边写边说:“那我就先给你记上了,未婚且没有对象,属于单身男士,等过一阵子开缴单身税的时候记得把钱备上。下午会有税务局的人上门解释,记得到时候要待在家里,不要出门。”说罢便自顾自地关上出租屋大门,扬长而去,只留着还来不及发问的李二狗呆站在原地。
“单身税?”李二狗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李二狗知道,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也是徒劳,于是赶紧打开电脑,在某德性洼地出品的费拉专用搜索引擎上检索相关信息,这才知道这个消息是在昨晚的新闻联播上公布的。自己昨天光顾着打拳和折腾VPN了,根本就没有留意相关信息,再加上所有与这件事有关联的消息和话题都被严格限制及封杀,导致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该死的女拳狗!”李二狗看着官方账号权威发布的消息和相关解释,气急败坏。“都是你们这帮西方走狗把洋人的腐朽思想带到了中国,中国的女人们都不愿意好好谨守妇道,相夫教子了。害得我找不到老婆不说,还要多交一份钱!”李二狗越想越急,越想越气,于是二话不说打开某德性洼地出品的费拉专用社交网站,熟练地敲击着键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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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客】伊朗的抗争新一代
https://www.newyorker.com/culture/photo-booth/irans-new-protest-generation
By Robin Wright
October 26, 2022
Iran’s New Protest Generation
甚至在最近一轮的示威活动之前,伊朗的年轻人就已经开始反对该政权的限制性社会规范。
一个女孩剪掉后挂在墙上的头发。据称,Mahsa Amini 违反了伊朗严格的礼仪规范,在她被拘留和死亡后,年轻女性把剪头发作为反抗的象征。
伊朗革命领袖霍梅尼(Ayatollah Ruhollah Khomeini)在他的教令和布道中,命令妇女将她们的身体和头发藏起来,不让男人和"好色的"青春期男孩看到。1979年,他在与意大利记者法拉奇(Oriana Fallaci)的激烈交流中说:"如果没有这件衣服——伊斯兰服装——妇女就不能以有益和健康的方式工作。”(她立即脱下了她的长袍,称其为中世纪的抹布。)霍梅尼还建议女孩在青春期或月经来潮前结婚。他说:"男人的福气之一,是让他的女儿不是在她父亲的家里而是在她丈夫的家里经历她的初潮。他对性和婚姻以及母乳喂养也做出了裁决。在妻子上一次月经后与她发生性关系的男子必须等到她的下一次月经后才能离婚,除非他的妻子不到九岁、怀孕或已绝经。霍梅尼称,任何奶妈都应该是"忠实的什叶派,聪明、谦虚、漂亮",而不是"丑陋或杂种"。每年7月,伊朗都会正式纪念全国头巾与贞洁日(National Day of Hijab and Chastity)。
一个在里海度假的家庭。在公共海滩,妇女在水中也必须戴头巾。
9月16日爆发的由Z世代的女孩和年轻女性领导的抗议活动,是对神权对其私人和政治生活的侵扰的反抗。正如 Forough Alaei 在她的照片中所捕捉到的,Z世代(Zoomers)比前两代人更勇敢、更有抱负、更务实。她告诉我,1960年代和70年代的年轻人有意识形态上的愿望——要么是伊斯兰的,要么是社会主义的——创造一个石油丰富的乌托邦。他们动员起来支持1979年的革命,革命结束了两千多年的王朝统治。那些在80年代和90年代长大的人被革命后的动乱、国际孤立、粮食配给、经济困难和与伊拉克的八年战争的创伤所塑造。他们专注于恢复物质舒适和和平。许多妇女愿意接受传统价值观作为社会契约的一部分。
一群朋友与一只狗玩耍。狗长期以来被认为是不干净的,不适合作为宠物饲养的,是否应该被允许进入公共场所,存在着争论。
女孩们离开海滩。
1997年至2012年出生的Z世代的年轻女性没有经历过这种困难。她们受过良好的教育——超过60%的大学人口是女性——但就业率严重不足。他们精通技术,社交活跃,但他们的个人自由受到压制。Alaei 说,与世界其他地方的 Zoomers 一样,他们的信仰和生活方式也很多样化。他们会纹身,即使会危及到驾照或政府工作。她们参加摩托车比赛,从事汽车修理工的工作,这些工作在伊斯兰共和国被认为是不适合妇女的职业。她们在公共场合练习跑酷,跳Poi舞,以及Flow art。她们把自己伪装成男人,把自己的乳房放在绷带下,贴上假的面部毛发,偷偷溜进去看足球比赛。
为了观看她的足球俱乐部 Perspolis 队的比赛,Zeinab 不得不将自己的乳房包扎起来,以伪装成一个男人。自1979年革命以来,妇女一直被禁止观看现场足球比赛。
一名化妆师在 Zeinab 的脸上涂上假胡子,以便她能参加在德黑兰阿扎迪体育场举行的国家比赛。Zeinab 于2019年离开伊朗。
Alaei 出生于1989年,接受过律师培训,但在2015年通过自学成为了摄影师,为专注于经济的日报《Donya-e-Eghtesad》拍摄。2018年,她记录了足球比赛中的伪装,自己也伪装起来,拍摄了题为"为自由而哭"系列。2019年,她被逮捕并被关押在臭名昭著的卡恰克女子监狱( Qarchak Prison for Women)(她最终被释放并被宣告无罪)。
两个朋友和跑酷爱好者在德黑兰的一个公园里锻炼。
在德黑兰北部的一个公园里,Saina 和一个朋友在伊朗的第一次 flow-art 比赛中表演。
上个月,伊朗的Z世代被点燃了,22岁的 Mahsa Amini 因"穿着不当"被道德警察带走而死亡。(她在公共场合暴露了太多的头发。)前五周的抗议活动与其他突发的骚乱不同。2009年,数以百万计的成年人因总统选举中的所谓欺诈行为而上街游行。他们被称为绿色运动,聚集在两名落选的候选人周围,挥舞着要求民主的巨大旗帜,戴着头巾,系着腰带,并涂上鲜艳的绿色颜色。2017年,因鸡蛋和家禽的价格而再次爆发抗议,2018年,因天然气价格上涨而爆发抗议。2022年的示威活动更加原始,主要集中在学校和大学校园,或在街头的即兴篝火上,女孩和妇女脱下头巾并焚烧它们。到目前为止,这场运动基本上没有领导人。抗议者只知道他们在反对什么。"独裁者去死"和"毛拉滚蛋"一直是针对最高领袖哈梅内伊(Ayatollah Ali Khamenei)的流行口号。
但是,抗议者——男孩和男人也加入了——没有纲领或提议的政治选择。"他们正在寻求繁荣和选择的自由," Alaei 告诉我。"他们不是想要追随某个领导人或某种思维方式的意识形态的人。"他们的榜样从运动员和音乐家到政治家不等。
Niloofar 和 Kiana 是伊朗第一批专业的女性汽车修理工,她们正在修理一辆汽车的散热器。三年来,她们一起工作,但现在 Niloofar 主要负责德国汽车,而 Kiana 负责日本汽车。
摩托车赛冠军 Maryam 准备骑车。
由于公众对摄像机的恐惧感不断增加,Alaei 拍摄伊朗"Zoomers"的任务变得复杂。伊朗的安全部队使用技术——包括无人机和闭路电视——来识别抗议者。他们追踪社交媒体,这就是为什么许多抗议活动的视频被故意模糊的原因。她告诉我,说服人们让 Alaei 进入他们的生活一直很困难。但就像那些非法潜入足球场的妇女一样,许多人已经接受了风险。因此,她说,"在不付出任何社会代价的情况下压迫他们是不容易的"。
女孩在婚宴上的女性专用区跳舞。政府禁止男人和女人一起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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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搬运) 旧情人 (2)
从坏的方面看,我们是通过电话分手,是的,他连见我的勇气都没有。
有一次我正在你爸爸那里,你突然回家。我只好躲进卧室。那天你受了欺负跟你爸爸哭诉,你在客厅呆了两个小时,你爸爸没有想起来把我介绍给你。
傻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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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搬运)四月樱
她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不时侧头往外张望。
前几日还下了一场雪,然而春天猝不及防地就来了。阳光耀眼得好像能融化所有的云层,路边的花草树木像被口罩和居家禁令憋了许久、刚解禁的人们一样,突然没了那阴沉沉灰蒙蒙的味道,虽然还带着那么点小心翼翼,但都精神抖擞了起来。咖啡厅街对面的一棵樱花树,上次她路过的时候还光秃秃得无所畏惧,现在也绽开了一树粉嫩的花骨朵,彷佛一个顽童,突然变成了一个会对着镜子脸红的少女。
她看着樱花树,一时有些愣神。原来她已经三十岁了,但樱花绽开的样子依然与她十六岁时一样。
她十六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在干什么,想什么?她已经不太记得清了。但她记得学校田径场边上有棵樱花树,每个春天,粉嫩的花瓣飘满了一侧的跑道,悠悠地,幽幽地,像在吟唱“落红不是无情物”,又或者是“良辰美景奈何天”。樱花树下,也是荷尔蒙充盈的青少年男女们相约一起窃窃私语的地方,当老师走近立刻掩耳盗铃地举高课本,假装在互帮互学。
她的中学生涯,黑黑瘦瘦,举止笨拙,半张脸被额发和眼镜覆盖。没有约过谁,也没有被谁约过。
……不对,她几乎就约了一个人。
她今天也约了一个人。
念及此,她打开手机摄像头,像照镜子一样看了看自己。屏幕上的她脸颊有点红,大概是今天的太阳晒的。
“小毛!”有人在叫她。是她学生时期的外号。
她吃了一惊,浑身一颤,条件反射地把手机往身后一藏。嗯,像工作时摸鱼被老板逮了个正着的感觉。
抬起头一看,虽然已经十年不见,但果然是他。
他胖了一圈,不复十六岁时的清瘦,不过并不臃肿。他十六岁时头发半长不短,配上一张带着黑框眼镜的消瘦的脸,好像一个怀才不遇的艺术家;现在依然是相同式样的黑框眼镜,发型倒是整齐而传统,不再离经叛道,不过发际线微微有些后退。他穿着非常休闲,不像他在个人profile页面上西装革履、正襟危坐的样子——本来也不用正式,他们是老同学,是十几年的朋友。
“李大教授来了!”她戏谑地说。
他一个劲儿摆手:“你还不知道我,混日子而已。躺平了,早就躺平了。还是X大律师厉害,铁肩担正义,妙手著诉章。”
她笑了笑没接茬。中学的时候,开玩笑地互相吹捧曾经是他们喜欢的游戏,有时可以一玩半个小时,使劲地想各种成语典故奇词怪论来形容对方是多么聪明、博学、有魅力,让旁观他们打擂台的同学听得直做恶心状。不过现在她似乎突然失去了对这个游戏的兴致。或许是随着年龄增长,她越来越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很多事情因为“没有目的”,于是也显得“没有意义”。或许是这样。
也或许不是。因为她突然发现她不知道自己今天的目的是什么。
他因为她的突然沉默显得有些尴尬,不过马上就笑着转换了话题:“稍等,我去点一杯咖啡。”她也笑着点头,于是气氛又恢复了正常。
她看着他慢慢走到咖啡厅前台,慢慢地看着菜单,似乎问了服务员几个问题,又慢慢地点咖啡。他一直是这样慢慢的温吞性格,从他们认识开始就是。她几乎不记得他为什么事生气或是伤心过。和他相比,她的情绪像水,平稳的时候波澜不惊,激动的时候沸沸盈盈。
过了一会儿,他捧着一碟子点心回来:“咖啡还在做。先吃点小蛋糕吧。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几种都各买了一个。”
她笑:“谢谢你了。不瞒你说,我最近胖了不少,在节食,也吃不了多少。”
他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脸上显出疑惑:“看不出来。我觉得你和……以前差不多。我才是真的胖了不少。”
“一点点,不多。你以前太瘦。”她也很认真地看着他说,“心宽体胖,是好事。”
他笑了起来:“是,出来以后确实心宽了不少。哎,当初还是因为你,我才决定一定要出国的。”
她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刚上高中的时候,她是秘密的“叛逆者”,经常与同学们谈论“反动话题”,还和好友小婧一起出了一本“地下刊物”,刊名《四月樱》,主题是针砭时弊,批判应试教育,还夹杂着几首伤春悲秋的小诗。她是主编也是主笔;小婧作为第一个被她策反的坚定战友,除了写稿,还负责排版设计打印。之后她俩凑了一个月的零用钱,找学校边上的复印店印了50份,趁着没人看见偷偷放在教学楼门口的报刊架上。创刊号取得了很大的成功——至少她这样认为,因为她不久就听见班级里的同学在讨论这本“地下刊物”是谁干的。她和小婧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含着笑,感觉自己是变身前隐于人群的超级英雄。
或许是刊名不吉利,这本刊物的寿命也十分脆弱。第二期的新刊“出版”后,她突然在上化学课时被叫出来,请去校长室谈话。校长室的办公桌上放着两本《四月樱》,校长室里坐着校长、班主任和一个不知是谁的人。她被轮番盘问,也被轮番教育。初冬的傍晚,天已经擦黑。班主任最后语重心长地说:“我已经和你父母打电话说了这件事。我们都是为你好。X中是重点高中,来这里不容易。你年纪还小,应该专心学习,考个好大学,不要偏激,否则会影响自己的前途,对不起你父母,也对不起你自己。”她没说话,只是把头垂得很低,暗自期盼他们能把这视为屈服的象征早点放过她。她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哭出来,而她不想在他们面前哭。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出校长办公室的,只听到班主任在后面模模糊糊地说“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她慢慢走向校门,残阳黯淡幽冷,校园凄凉空寂。她终于再也忍不住,憋了一下午的愤怒、委屈、茫然、恐惧,随着泪水像开了闸门一般倾泻而出。她连忙捂着脸,跑到花坛后蹲下闷闷地哭起来。
哭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竟然看见他——她的同班同学、平时总是默不作声埋头看书做题的“学霸”,站在不远的地方,满面忧色地望着她。
两人视线触碰,双方都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他先说话了:“小婧和我说……你遇到了一些麻烦。她没法留下来等你。她被她家长抓回家了。我和她是邻居,我就是……代她在这里等你。”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她的眼睛哭得酸痛,头痛得无法思考,胃里翻江倒海,浑身软得像被车碾过,总之像是被施了魔法,叠加了所有的负面状态。她只能默默地看着他,突然发现他的黑框眼镜后面有一双非常温柔安静的眼睛。
“你还好吗?是不是不舒服?”他听上去很担心。好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他慢慢走近,好像是想伸手扶她,但手僵在了半空。“你还好吗?”
“我很好。”她像突然回魂了似的,狠狠地擦掉眼泪;她讨厌自己软弱的样子。“我就是……不想写检查。”
他也在她身边蹲下来:“那就不写。”
“……不能不写。”
他静了一会儿,然后说:“没关系,你希望的话,我来帮你写。你照着抄就好。”
她吃了一惊,转头看着他。他温柔安静的眼睛里满是认真。他一直是个很认真的人。
他脸有点红:“我说真的。你本来就没有做错事,不应该写检查。抄的就不算你写的,就不算你‘认错’……我是说,如果你希望的话。如果你不希望那就算了……”
听着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脸上染上了窘迫,不知为什么,她心情突然好多了,那些负面状态似乎也消失了一大半。她笑了,眼里还含着泪:“好。那就谢谢学霸了。”
那天傍晚,他送她到回家的公交车站。她隔着车窗望着他招手告别。车开远了,她回头看去,他依然站在那里。
这次事件之后,她、他还有小婧成了形影不离的“三人帮”。于是她知道,小婧和他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邻居,正宗的青梅竹马。两人都是高知子女,父母是同事。《四月樱》的封面——一副颇有水墨画风格的樱花图,就是小婧央着他帮忙画的。三人的相处模式很有意思:她和小婧凑在一起就喜欢谈论时事和八卦,他这时总是一言不发,最多在一边点点头或摇摇头;在说到其他话题时,他倒是经常会说几句。
“太可惜,你们不继续出刊物了。”他说。那时她们三人正坐在花坛边上,每人捧着一本厚厚地习题集遮在脸前,好像有了一个遮风避雨的港湾,把全世界的窥探和恶意都挡在了外面。
“我可不想再被我爸我妈唠叨了。你可不知道他们说了多少次‘别用鸡蛋碰石头’!我耳朵里的老茧还没退,现在看到鸡蛋还恶心呢。”小婧嬉皮笑脸地说,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她拍拍小婧的肩膀。她父母倒是没有多唠叨她。父亲坐在一边抽烟,母亲则是说了几句就潸然泪下:“你搞这种事干什么?好好的掺和政治干什么?你舅舅当年......现在还经常被派出所找,连出国都出不去......妈妈求你了,不要再搞这种事了,好不好?”
“我明白。”他低下头叹息地说,“其实我最喜欢的是创刊号里的诗,太美了,我当时看到就想画出来。”她脸一红,那几首伤春悲秋的诗歌是她写的。他看了她一眼,继续低下头说:“太可惜了,这么美的诗不应该有这个下场……只是一本小刊物而已……我以后一定要出国。”
这三句话跳跃很大,但是他们都听懂了。
小婧想了想,也兴致勃勃地开口:“我以后也打算出国。小毛,你呢?”
她说:“我不想出国。我想留在国内,想当记者,铁肩担道义,为不能发声的人发声!”
小婧噗嗤一声笑了:“还是你厉害!”随即她的脸色变得有些严肃:“你还是小心点,当记者真的吃力不讨好。别这么着急决定未来,世界大得很,先多走走看看嘛。”说着又向他努努嘴:“千万别学这位,年纪不大像个小老头,大概之后二十年都计划好了!”
没想到他还真的接口了:“是,我确实计划好了。你们出事那天,我想了很久,我要出国留学,先读本科,再硕博连读,然后找教职,尽早当上教授,就好了。”
她和小婧都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小婧忍不住问:“为什么?”
他叹了口气说:“终身教职,之后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小婧“啧”了一声,她脸上大概也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他看了她们一眼,又低头说:“我……不像你们。我胆小。”
十几年后,三十岁的他顺着十六岁时的规划,一步一个脚印,终于走到了他计划的终点。而她放弃了自己十六岁的理想,在国内本科就读了新闻专业之后,出国读了法学院,还留在了国外工作。
“唉,别说了。说起来当初我们三个人,你们都算‘不忘初心’,抛弃理想的竟然只有我。”她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她知道他想起了小婧。当年小婧和他一起出国留学,又去了同一个学校,并且在大学里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那之后她和他的联系也减少了。毕业后不久,双方的家人都认为他们马上会结婚,然而等来的是双方分手的消息。
“你记不记得我以前说,他年纪不大像个小老头,几十年后的事情都计划好了?”小婧后来和她抱怨说,“这不是开玩笑,真是这样!他……他人真的很好,可是和他在一起,我总觉得自己连下葬的时候寿衣的颜色式样都能看见!呜呜呜,我知道自己渣,可我真受不了了!”
又过了一年,小婧在极限运动的时候遇到了另一位极限运动爱好者,两人不久在一个海岛上闪婚,再不久真的环游世界去了。她也受邀参加了小婧的“潜水婚礼”。婚礼上他没有出现,只是寄了结婚礼物。
又过了一年,她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恋爱。时间不短,可惜无疾而终,唯一的收获就是在和小婧以及其他女性朋友谈感情问题的时候,因为有过切身经历,她也终于能摆出“想当年老子我”的架势了。
她和他又恢复了联系,不过两人都有默契般的,再没有谈过小婧,也没有谈过三人曾经的经历。
这次不知为什么,两人都打破了这个潜规则。
看着他的默然,她觉得自己失言了。刚想说什么补救,他已经笑着开口了:“不,其实例外的是我。你和她还有理想,我已经没有了——因为已经达成了。”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想再辩解理想的问题。毕竟税务律师离社会新闻记者相差的距离实在有点远。年龄对她来说像心智的照相机,让她学会了从第三者的视角观察自己。她担不动道义,也没有权利去担上别人,只能先担上她自己,走一步看一步。
这时,服务员送来了他之前点的咖啡。正如西洋谚语所说"saved by the bell",两人的谈话却是"saved by the coffee",借着这个机会一个急转弯,各自说起了居住地的风土人情,说起了工作中不涉及私密的趣闻轶事,还说起了这次他的旅行计划。
“我之前去了S市,之后要去P市开会,中间正好有一天可以来这里。”他兴致勃勃地说,“能有机会能见你一面太高兴了。”
“我倒觉得可惜。本来想请你吃晚饭,明天带你去看这里的风景名胜和美术馆,我觉得你肯定喜欢。谁知道你只在这里待几个小时!”
“唉,我也想多留几天,可惜这次行程是学院之前安排好的。”他苦笑,“看来当了教授也不是终点,还是马不停蹄地不能休息。”
她看着他,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温柔安静。她突然很想问,你愿意安排自己的行程来看我吗?
然而,如果她这样问了,他会不会说:“你一定希望我来的话,我就来吧。”
或者说:“不行,我胆小。”
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她喝了一口咖啡,凉凉的。她转头看着窗外,樱花初绽的样子依然与她十六岁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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