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大伙聚一块商量怎么对付段祺瑞,性质就跟当年三国时期讨伐董卓的联军一样,也就是说里面没有明确的上下级关系,这只是一个松散的联盟,但是孙中山的意思是要把这样一个联盟捏在自己手里,让他的中华革命党掌握主导权。但是大家想想,三国时期袁绍为啥能成为联军的盟主,原因就是袁绍实力最强,影响力最大,即便这么搞内部还一大摊子烂事呢,一会孙坚和袁术闹了,一块谁谁又要走了,也就是说,在这种联盟里,处理内部矛盾很麻烦。
但是孙中山不说要好好处理矛盾,反而上来就惹麻烦,大家看你是活动组织者的份上尊你为盟主,但谁让你来领导我们的?还元首制?奶奶的,我们出钱出人出枪,打仗都我们上,你倒好,动动嘴皮子就领导我们?几个大佬的意思很清楚,这是个联盟,有盟主可以,但是不能有元首,要根据各方实力排定座次搞合议制,有事情要大家商量着办,不能孙中山一个人说了算——几个大佬过来讨段是为了坐断西南,不是为了护什么法。所以,尽管政府中安排了唐继尧和陆荣廷当元帅,但是这两个人最终还是对这样的组织章程很不满,没有就任。那国民党内部呢?内部也不消停,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孙中山一样脑子发热的,几个著名的稳健派诸如伍廷芳,唐绍仪(这两个人的派性色彩不是很重,基本属于技术官僚),陈璧光,李烈钧等人也认为孙中山那么搞不合适,所以也没有就任。大家看看,连李烈钧这样本来是最坚定的革命党人都不愿意跟着孙中山瞎胡闹了,可见孙中山已经把国民党和和成啥样了。
一句话,这次非常国会召开的很不成功,没有起到团结同志的作用,反而引发了内部的分裂,搞得矛盾非常,所以这次护法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有啥好结果。
虎狗斗Ⅰ——和风劲吹
对了,我们还没有说说黎菩萨滚蛋后,谁当总统了,在下届总统选出来之前,当然还是得由副总统来接任,是谁呢?北洋三杰中的狗——冯国璋。老头子死了,黎元洪滚了,现在总统和副总统都是北洋要人,是不是就意味着消停了呢?当然不是了,段祺瑞这支老虎和冯国璋这条狗搁一块,可得好好撕扯撕扯。
冯国璋可不是黎元洪,来北京当总统也不是来盖章的,他当然是想成为名副其实的大总统,现在的问题是北京是段祺瑞的地盘,你来充老大,谁鸟你啊?不要紧,现在是非常时期,因为南方组织了个军政府和北京这个政府打擂台呢,机会嘛,总是会有的。
段祺瑞对孙中山这帮人的态度和老头子袁世凯一模一样,就是要用武力办掉他们,所以当他听说孙中山居然搞了个军政府,火气就上来了,奶奶的,干呗。出兵方向是两个,一是湖南(以后湖南还会多次打仗,这个地方是军事重镇,北方要打南方或是南方要打北方,少不得要去趟湖南),还有就是四川(主要是对付滇系的唐继尧)。段祺瑞的办法是换地方长官,这长官一换,大家就都醒过味来了,南方知道要打仗了,于是就打将起来了。
湖南方面,段祺瑞输得是一塌糊涂,为什么呢?难道是南方太牛逼,北洋军不是对手,不是,这是因为冯国璋使绊子。那冯国璋干啥要使绊子呢?因为冯国璋不想让段祺瑞拿自己的兵马去搞什么武力统一,冯国璋是北洋系中的鸽派,他一贯主张和平解决南北争端。所以呢,湖南方面的直系人物范国璋,王汝贤就拆皖系的台,双方交战未几,他们就擅自通电议和,撤离前线了,湖南就被陆荣廷给占了——湖南由桂系搞定,而四川就交给唐继尧的滇系了。
四川方面呢?段祺瑞新任命的长官,他的内第吴光新看来确实能力也不行,任人唯亲的段祺瑞又在四川遭遇惨败,滇系很快就攻占了重庆,赶跑了吴光新。一时间,各地纷纷举义,护法运动形势大好,当时的地方,都擅长见风使舵,风往哪边吹,人往哪边倒,见到护法军气势如虹,也都凑了热闹,闹将起来。
孙中山这个得意啊,好像已经看到了北伐成功的曙光了,天天开会,说要打下南京,然后要说要攻占武汉,反正现在他怎么吹牛,别人都不会打岔。
北洋方面呢?段祺瑞看到冯国璋这样拆台,心里不是滋味,当即表示要辞职,老子干不下去了!行了,你不干就不干了,没人稀得理你,要走随便。当下冯国璋就撤了段祺瑞的职,但是总理的位置还得有人来坐,一般人还真就不敢接这样的烫手山芋,所以冯国璋找到的是另一个北洋大佬,在北洋三杰中被称为龙的王士珍。王士珍本来呢也不想趟这趟浑水,他也知道老段不好惹,但是冯国璋也不好惹啊?所以就算是火山口也就坐了。另外呢,冯国璋策动自己的几个心腹,江苏的李纯,江西的陈光远,湖北的王占元,当时被称为长江三督的这几个人通电议和。一时间和风劲吹,冯国璋貌似已经取得了先导权。
听说要议和,护法军内部就出问题了。孙中山这个好战分子当然不想自己搞的这么个红红火火的运动就这样结束了,所以他的意思就是还得接着干,“舍恢复约法及旧国会外,断无磋商余地”。孙中山也有盟友,就是湘系首脑程潜,他自己的地盘被人抢了,当然要想接着再巩固巩固。但是貌似同意议和的人更多些,本来滇系和桂系过来打仗只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盘,顺便捞到点好处,至于说要不要恢复临时约法,这不是他们关心的问题。所以,这几位拿到了湖南和四川后就准备见好就收了,桂系的陆荣廷明目张胆的跟冯国璋议和停战了,而唐继尧则是稍微阴险点,表面说要坚决护法,暗地命令手下在四川停战。
所以,现阶段的主旋律就是和谐,大家一块讲和,和气生财嘛。
虎狗斗Ⅱ——反攻倒算
冯国璋就这样控制了大局了,北洋系就这样吃亏了?当然不是了,毕竟主和的人只是少数,大多数北洋人物还是主战的,他们可不想和冯国璋一样窝囊,这些人当爷当惯了,历来就看不上孙大炮,这回居然还被孙大炮抢了地盘,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于是,段祺瑞和他的心腹爱将徐树铮就四处活动了,还别说,响应的人还挺多,很快就有13省的督军在天津开会,商量打仗的事了。这帮人为什么那么积极呢?因为好些地方已经有造反的了,这帮督军眼看要混不下去了,不拿出点真功夫,以后还怎么在中国军界立足?这里面还包括直系人物曹锟,他也跟着段祺瑞瞎起哄,拆直系老大冯国璋的台。
冯国璋感受到了压力了,没办法,这帮老爷不好惹啊,所以只能被迫同意起兵攻湘。派去的人是曹锟和张怀芝,冯国璋还挺聪明的,曹锟虽然这回拆了他的台,但终究是直系人马,血还是浓于水的。护法军一看,直系居然不给面子,议和议得好好的,你他妈的居然要反悔,那就只能接着干了。于是,湘系和桂系进攻岳阳,比较顺利,得手了。
岳阳一丢,北洋内部炸开了锅啊,冯国璋压力空前巨大,因为这明摆着就是冯国璋主和弄出的耻辱嘛,冯国璋一生却是窝囊,别说是北洋内部,就是外人看着北洋系被护法军那么欺负,心里想必也是窝火的。他们要求冯国璋全面对西南方面开战,增派张敬尧,三路合攻湖南。
本来其实护法军是可以借着攻取岳阳的势头,继续向湖北进发的,但是大家都知道,这几个派别战意本来就不是很足。程潜拿下岳阳后也消停了——原地盘恢复了,而桂系当然就更加满足了,他们打出的旗号叫做“北不攻岳,南不攻鄂”,意思就是到此为止,咱两方议和完事。
但是北洋方面可没有这个打算,骁勇善战的吴佩孚迅速带兵攻取了岳阳,这说明主战派的主张是英明正确的,冯国璋的主和绝对是耻辱。在这样的舆情背景下,冯国璋被迫作出第二个让步,也是重大让步,重新任命段祺瑞为国务总理,由他负责讨伐西南的一切事宜。
北洋军在吴佩孚的带领下势如破竹啊,很快就打下了衡阳,席卷大半个湖南。问题出现了,按说军功卓著的曹锟和吴佩孚应该论功行赏,拿下湖南的督军啊,但是段祺瑞居然将督军的位置给了皖系部下张敬尧——有关张敬尧的问题我们以后再说。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曹锟即便跟着段祺瑞闹腾,在段祺瑞眼里也不过是个外人,自己人流血流汗,好处就给了别人,奶奶的,老子不帮你卖命了。吴佩孚根据曹锟的指示,在攻取衡阳后,就按兵不动了,毕竟大家都不傻,谁都不想当炮灰。所以呢,曹锟就回老家天津了,直系和桂系又讲和了,你段祺瑞想拿着我们直系的人头换你的统一,没门!吴佩孚通电主和,大骂段祺瑞主战之举祸国殃民——其实他们也主战啊,这不过是吃了暗亏之后发泄而已。直系将领纷纷响应,大家都同意和了,因为刚开始打的时候一是为了面子,二是为了地盘,现在面子有了,但地盘的分配权又不是他们的,所以他们还打什么呀?不打了!
没了直系,段祺瑞也没办法了,只能由攻转守,于是反攻倒算到此为止,南北交战再一次没有结果。但是直系和皖系的矛盾可以说是激化到了一定程度了,两方打起来那是早晚的了。
冯国璋呢?因为他一开始主和将北洋的威风丢净,这个总统肯定也没法干了,再过不久段祺瑞的国会就要搞起来了,这回选举他肯定没戏了。
西南政变——护法终结
大家都知道,西南方面早就对孙中山有所不满了,尤其是孙中山自己手里没几个人,还硬要事事做主,充老大。人和枪都是我们出,仗也是我们打,你动动嘴皮子就成指挥者了?有那么好的事儿吗?
所以,西南军阀早就酝酿着怎么改变现有政体,夺孙中山的权了,毕竟孙中山这个领袖只是挂名的,没有实力,谁认你呀?这就跟现在一样,没有钞票,你再怎么说自己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也没有人理你。更何况孙中山也没有那么牛逼呀,从满清时代的仗打到现在,就没有一次能成功的,留下的只是无尽的折腾,而且党内关系处理的也是一塌糊涂,办事情愣头愣脑的孙文得罪了又何止黄兴一个人?在自己内部装逼也就罢了,跑到哥几个这儿来显摆就不对了,毕竟,“孙大炮”除了能忽悠——水平还有限——也没别的本事了。
护法联盟从一开始搞的那个所谓大元帅制的政体就压根没得到大家的认同,除了孙文的中华革命党内部的几个激进分子,西南军阀以及国民党的稳健派都不同意孙中山那么搞。在这个要搞团结,搞统战的当口,孙中山还一心想着要当老大,像话吗?大家跟着你出来混,是让你天天扮老大显威风的?不要寒了弟兄们的心啊。再者说,就算你当了大元帅,人家西南方面的愿意听你的?因此,孙中山大元帅是当上了,老大梦也成真了,但是各方面关系却搞僵了。这叫务虚名而处实祸,孙中山的政治能力有时候确实显得不那么合格,有点名不副实的感觉,看来当年的满清给他起的外号还是靠谱的,果然是孙大炮。
果然,桂系开始动脑筋了,他们一开始的想法是另起炉灶,就是支持护法的几个友好省份一块搞个联合会议,以后大家讨论打仗的事儿,就在这个会议上谈,不去跟孙中山那儿瞎闹腾了。实质就是要架空军政府,让这个联省会议成为实质上的权力执行机构。这时候国民党稳健派开始说话了,他们觉着这么搞有点不合适,罗嗦了,直接改组军政府不就完事了?你们再去拉拢些议员,咱几个联合起来还搞不掉那帮中华革命党的傻鸟?
这时候我们就得说说国民党内部的派系分化了,其实同盟会时期就有了这样的分化:孙文是这里面的激进派,顾名思义,就是总喜欢折腾,看不顺眼就喜欢咋咋呼呼要打仗的——虽然经常打不过别人,激进派后来就变成了中华革命党;还有一派呢,就是所谓的稳健派,这帮人基本上是以老资格的革命党人为主,自从孙中山组建了个什么中华革命党还要大家宣誓效忠之后,这个派系人数就越来越多了。其实,早在和袁世凯和谈的时候,孙中山就有意见,想要通过武力来夺取胜利,但是最后迫于稳健派章太炎等人的压力,才被迫放弃到手的临时大总统,同意合作。因此,激进派和稳健派的矛盾由来已久,但是党内还有很多人是孙中山的信徒,直到中华革命党那件事,一帮老党员才看清了孙中山,离开孙文,另谋出路。
国民党内部的稳健派基本上都看不惯孙中山那种做派,自己折腾也就完了,还老要将折腾失败的原因归结到底下人这边,好像意思就是就因为你们不听我的,我才老会失败。其实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孙中山做的事情基本上就没怎么靠过谱,也就是说,孙中山喜欢没事找事,专爱瞎折腾。比如刺宋案那事儿,时机找的多差啊,就算事情真是袁世凯干的,你也得考虑民心民意啊,自顾自的就说要找袁世凯清算,结果搞得相当孤立。最后二次革命败了吧,不说检讨自己是不是有问题,还把责任一股脑的推到了底下人不合作上。结果后来自己组建了什么中华革命党,折腾半天要大家宣誓效忠,把我们这帮老党员当什么了?就这德行,还老以为自己领袖当得不错,我呸!
现在大家都该明白为什么国民党稳健派那么喜欢拆孙中山的台了吧,因为他们看到孙中山就来气,就觉得这个人忒不靠谱,就觉得由他来领导肯定处理不好内部关系,就肯定得败。所以,稳健派就跟西南军阀合作,发动了政变,虽然没有流血,却也改变了权力格局,孙中山也从原先大权独揽的大元帅变成了七个总裁中的一位,基本上被排挤出了权力核心。孙中山对此事痛心疾首,还历数护法以来经历的艰难,斥责武人当政,大骂西南军阀和北洋系是一丘之貉。
确实,西南军阀对护法没啥兴趣,他们只对地盘感冒,但是孙中山嘴里喊护法,自己是否真的愿意遵照约法来呢?以后孙中山会用他的一套所谓政治路线图来给出答案,这就是著名的“军政,训政,宪政”三步走,大家看看,就算孙中山掌了权,离临时约法的意旨也遥远的很。我们的蒋公照着这个路线图走,还被骂搞独裁,其实蒋介石还不是按照孙中山的规划来的?孙中山这么说就是民主,蒋介石那么做就是独裁,合着孙中山的名字就代表民主?孙中山这个路线图线路还挺长,蒋经国在台湾执政后还搞训政呢,还经常逮捕异见人士,最后怎么搞成的宪政?还不是那帮人把牢底坐穿了之后的结果?所以说,孙中山嘴里说我们要搞民主,要尊重约法,心里不定是怎么想的呢?这帮子政客啊,就喜欢拿着这些老百姓半懂不懂的东西来糊弄人,虚伪啊。
接着刚才的说,孙中山被排挤了后,发了通牢骚,就灰溜溜地去上海了,倡事者一走,护法运动自然而然就完了。护法运动说明,联盟通常是松散的,是靠不住的,要做什么,还得靠自己发展实力,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行不通的。还有,在你需要靠着人家的时候,不要乱充老大,要注意搞好内部团结,不要惹人反感,尤其是不要惹自己人反感。
安福国会
对了,忘了交代时间了,护法运动是从1917年到1918年,到1918年8月下旬,基本上战事就结束了。而在1918年8月份,中国历史上的一个著名的国会召开了,这就是安福国会。
我们知道段祺瑞一心要搞一个他中意的国会,因为在此之前,老国会处处跟他唱对台戏,搞得他什么事情都办不好,最重要的是,心情不舒畅。段祺瑞跟他的老主子袁世凯对国会的态度是一样的,要求就是听话,我说什么,你们就通过什么,我说选谁,你们就选谁。这回,段祺瑞的梦想总算要成真了。
在民国,政治的法则就是枪杆子压倒笔筒子,武官压倒文官。所以,议员在那个时代也是夹缝中求存,说实话,不容易。在袁世凯时代那会,他们为了选个总统还要饿着肚子来,好不容易把袁世凯选上去了吧,袁世凯又翻脸不认人,动辄解散国会,驱逐议员,完全被当成了呼来喝去的奴才。好容易袁大头死掉了,段祺瑞重开国会了,结果段祺瑞还动不动就找帮督军过来和议员们聊天谈心,自己心里有点什么意见,要做个决策吧,还要受到这帮督军的威胁。在民国混政治都不容易,军人不容易——天天都可能要打仗,而议员更不容易,完全就不像是国家的主人,倒像是国家元首的工具。
所以,民国时期的议员是军人的陪衬,提起北洋系几个重要派系的大佬,大家可能都知道,但要说议会中有几个派系,有哪些政党,大家可能都会犯迷糊,这也怪不得大家,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这帮军人手中的玩物,缺乏自主权。我现在就跟大家普及这方面的知识,也算是为了民主预热。
在袁世凯时代,第一大党当然是宋教仁改组后的国民党,而第二大党则是由梁启超,黎元洪,熊希龄领衔的进步党,梁启超本来是支持袁世凯的,但是后来袁世凯称帝了,进步党就跟袁世凯划清界限了。还有一个派系是梁士诒领导的交通系,梁士诒人称五路财神,中国所有能赚钱的行当,他都有所涉足,在金融,矿产,邮政,铁路,铁路航运方面影响广泛。这个派系是袁世凯政治上的嫡系力量,他们那么牛也是因为袁世凯的扶持,所以尽管人数不多,但是影响力很大。但是袁世凯死后,梁士诒被通缉(他是袁世凯称帝的财神爷),交通系就暂时消停了,因为后来又有个新交通系,所以这个派系又被成为新交通系。
段祺瑞执政后,进步党分化成了三个派别,分别以梁启超,汤化龙和孙洪伊为首脑,而梁启超和汤化龙的两个派系就合称研究系,这个派别延续了很长时间;然后就是新交通系,以曹汝霖,陆宗舆,章宗祥为代表,这三个人大家应该都听说过,对了,就是五四运动的讨伐对象,曹汝霖是交行行长,所以这个派系也叫交通系,为了表示和旧交通系的区别,这个派系就被称为新交通系。
当然了,段祺瑞时代最牛逼的派系是今天我们着重介绍的安福系。这个派系是段祺瑞为了控制国会苦心经营的,由徐树铮一手操办,王揖唐是核心,这个派系中大多数人都是皖系人物,所以安福系就是皖系在国会中的代言人。
安福系的成立就意味着段祺瑞控制国会的梦想终于实现了,这充分说明段祺瑞对现代政治的理解比起他的老头子袁世凯又更进了一步。袁世凯对待国会只会玩硬的,只会动辄解散,但是段祺瑞的招数显然更高明,就是自己搞一个派系来控制国会。
安福系在段祺瑞出任国务总理期间,威风八面,牛逼哄哄。当然,他们之所以著名,主要是因为这个派系喜欢搞非法操纵,比如这次国会,一共400人的议员,安福系一个派系就占到了380人,大家想想,不动点坏脑筋可能吗?但是这次安福国会不合法,理由是参选省份只有14个,还有很多省份没有参加,跟孙中山组建的那个非常国会一样,这个国会也不完整。
民国时期的政党政治就是这样,看起来就像是一出闹剧,在这个军人当政的时代,想要搞真正的民主是痴人说梦,所以,搞民主不是什么都行的,这是需要条件的,民国就是最好的例子。只有各方的实力制衡,才可能有真正的民主,只有解决好军人的问题,才有可能有民主。
狐狸出马
安福国会选出来没多久,就选出来了正式大总统,没有悬念的是冯国璋的离任,而上任的是北洋系大佬徐世昌。让谁出任总统确实段祺瑞也是破费思量,在前两任总统手下,他居然都曾经被撤过职,没想到找来盖盖章的总统居然一个二个都是硬茬子,谁都不好惹,所以他这个总理当得也是一肚子的火。分析一下原因,一是两个人都是军人出身,既然是军人,处事就相对直接一些,对上同样也是棱角分明的自己,自然容易擦出火花;二是两个人还都有自己的政治势力,黎菩萨虽然在京城没有枪没有人,但国会是他的,而冯国璋就更不用说了,直系的老大果然是个说翻脸就能翻脸的主儿。因此,这任总统必须满足的条件就是首先得是个处世相对圆滑一些的文人,其次必须要没有自己的政治势力,最后就必须拿得上台面,可以压得住场子。挑来挑去,能符合条件的人也就是徐世昌了。
段祺瑞有了自己的国会,当然就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了,所谓总统就可以只来盖盖章了,但是徐世昌是那么考虑的吗?徐世昌是个老资格的政客,在北洋系中地位颇高,袁世凯死后,他就自认是北洋系领袖了,虽然没有军队,但在北洋系中说话举足轻重。黎元洪和段祺瑞的矛盾是他给调解的,而冯国璋和段祺瑞有问题也让他来出面说和,他的角色在北洋内部就是个。段祺瑞看重他也有这个因素在里面,一个擅长调和矛盾的人当然就不会去主动制造矛盾,看来自己的总理可以安安稳稳的干了。
徐世昌一直有个梦想,就是他想让北洋系恢复到老北洋时代的团结局面,而现在的北洋系四分五裂,各有各的地盘,直皖两派虽然还没有刀枪相见,但是照此发展,出现这种情况也是早晚的。徐世昌跟袁世凯是多年的老友,在北洋系中也有很深的人脉和影响力,但是这些都没有用,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家要对着干,你跟这说和也没有用。北洋系之所以会分裂,主要原因当然是因为利益,大家都有军队,当然都想有自己的地盘,但是一到分地盘的时候,就各顾各的,谁也考虑不到谁了,段祺瑞只想着他的皖系兄弟,这样处理问题,能让直系的那帮人满意?只要地盘这个问题理不顺,那要北洋系结束分裂就是一句空话,当然,徐世昌只擅长调和短期的矛盾,对于这个总矛盾,他也是无能为力,所以尽管他有这个想法,也天天呼吁,但是压根就没有人理他这茬。
徐世昌对于时局也有自己的看法,他的主张和段祺瑞当然肯定有区别——反正目前为止,段祺瑞总理任上的几位总统,就没有一个是跟段祺瑞一个鼻孔里出气的,他的想法就是“偃武修文”,说明白点,就是要和谈。徐世昌要和谈,有人理他吗?很不幸的是,基本上没几个人把他的话放在耳朵里,这跟当时冯国璋说要和谈,然后一帮人响应完全是两个场景。原因很简单,大家都把徐世昌当成是个空架子,没人认为他这个总统真能控制时局,和谈不和谈他说了不算,只有段祺瑞说了才算。所以,徐世昌在1919年2月份在上海召开南北“议和会议”时,居然遇到了冷场,在此之前,他还让双方息战,当然也是没人理他。
我们看到,徐世昌其实是个有想法的政客,他也一直想做点什么对时局有益的事,但是在北洋时代,只有军人才有话语权,即便是徐世昌这样在政坛混了大半辈子,资历已经深的不能再深的文官也一样遭到冷遇。徐世昌要怪的话,也只能怪他没有生在和平年代,因为以他的为人处世的修为,在政坛上肯定如鱼得水,也一定可以干出点事业,但是他投错了胎,在这么个乱世,没有枪杆子说话是不算数的。
但是大家不要认为徐世昌任总统的时代就这么平平淡淡毫无波澜的走下去了,尽管没有出现前面两次府院的疯狂对决,但是他的任期内事情可是格外的多,北洋系内部的火并,学生们闹事,反正所有的倒霉事都让他赶上了。徐世昌确实很倒霉,他在一个错误的时期当了一个错误的总统,所以他就只能忍受纷至沓来的冲击,最先闹事的是学生。
五四运动
徐世昌在上海开和会,世界劲旅在巴黎也召开了和会,只不过这次和会针对的是全球的众多相关国家,讨论的是怎么建立一战以后的世界秩序。这场从1914年8月一直打到1918年11月的战争最终以协约国获胜而告终,虽然这场战争号称是世界大战,但其实战场主要是在欧洲,规模跟二战也不可相提并论,之所以也称为世界大战,是因为在战争的中后期有些别的大洲的国家也加入了这个行列,比如美国,比如日本,又比如中国。
我们已经在府院之争中说过有关中国参战的问题了,这里就不再重复了,德国输了,按理说中国也是战胜国了,所以德国在中国胶东半岛的权益也可以收回了?当然没那么简单了,以中国的实力,有资格去打仗吗?中国宣战其实就是凑凑热闹,日本煽动中国参战当然有自己的考虑,就是准备以后在分赃会议时捞点好处。你想啊,日本找人帮英法来打太平拳,英法赢了是不是要考虑一下日本的好处啊,而且日本需要的对英法而言无足轻重,他们在欧洲没有需求,只是想让他们把德国原先在中国的权益转交给他们。
巴黎和会就这么开了,对中国而言,议题就是有关战败国德国在中国原先的权益问题,按照日本和英法等国的默契,和会决定把德国在中国胶东的权益全部移交给日本——在此之前,日本已经借对德作战为名,已经实质上占领了胶东。
这次中国也是作为战胜国去参加和会的,去和会的代表既有北京方面的,也有广州方面的,代表团的团长是外交总长陆征祥,团员有施肇基,顾维钧,魏宸组以及南方代表王正廷。既然是南北联合组团,那么摩擦和内讧自然也是免不了的,也亏这帮人都是知识分子,在需要一致对外的时候,居然会为了小小的名次变更问题就闹起来。在自家丢人也就完了,跑到国外还丢人,有国外媒体专门针对此事进行过报导,国际影响之恶劣难以言述。
当然,和最终的结果比起来,这样的事情就算不得啥了,更可气的是,北洋政府居然还打算签下这个合约,原因嘛,当然是段祺瑞和日本的主奴关系了。当时的中国学生,还是很关心政治的,当得知和约内容后,非常愤怒,北京大学的学生决定举行示威游行。于是,在5月4日,一帮学生就开始示威了,当然光示威也没啥,问题是出了刑事案件,比如他们放火烧了赵家楼,然后还痛打了章宗祥,所以北洋政府看不下去了,开始逮捕学生,进行镇压。
我们现在平心静气的看问题,其实学生方面很多事情是出格了,示威游行可以,但是搞成暴乱就不合适了。甘地主张要非暴力不合作是很有道理的,因为一旦采取了暴力,就容易引发政府的反弹,也让政府有了镇压的口实。比如这次的瓮安事件,很多人对政府的处理不满,当然,政府确实是有点问题,但在大面上还是可以的,毕竟这样的暴乱是任何一个政府都无法忍受的,如果政府举措不当,难保不发生文化大革命时期那样大规模的武斗。很多时候,我们从政府的层面看问题,就能知道如何更合理的来维护自己的权益,这不叫懦弱,而是策略。史书上现在讲五四运动就好像学生们成了正义的化身,镇压的北洋政府就是反动腐朽的,其实将心比心,我党执政后对这样的运动是什么态度(点到即止,不再深谈,要不该被和谐了)?政府都是一样的,面对大规模暴动,当然都会采取镇压的手段,更何况学生们还打了人,烧了楼。
北洋政府逮捕学生是依法办事,没什么可以指责的,我不是说北洋政府代表正义,只是说在逮捕学生这件事情上他们是没错的。但是,当时其他地方的学生们可不同意我的看法,他们纷纷抗议,要求释放学生,事情越闹越大,几乎不可收拾。用句现在的流行词来说,就是当时有黑恶势力在其中推波助澜,这帮人过两年后就成立了一个以后将改变中国的政党——共产党。当然,当时他们还没有建党,只是以个人方式活动,所做的工作就是搅局,将水搅浑。学生们确实是爱国,出于义愤,但是这帮子政客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就不得而知了,原谅我吧,我从来就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政客。
徐世昌也是焦头烂额,这种事情只要一扩大,就会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这次也不例外,尽管他采取了镇压再镇压的方式来试图平息学生运动,但是效果适得其反,事情继续闹大。闹到什么地步了呢?商人参与其中,要罢市,工人最后也参与了,搞罢工——工人搞罢工当然某些黑恶人士搞的鬼。
这个总统真是当不下去了,这夹板气受的,合着我干什么都是错的?行了,我不干了,辞职!当然了,学生的意思是你干不干无所谓,必须要让曹汝霖,章宗祥和陆宗舆先别干了,这三个人整个一群卖国贼啊,你先撤了他们再考虑你自己的问题。所以在徐世昌提出辞呈之前,先免了这三个人的职,我们看到,凡是交通系的,没有一个是好鸟,旧交通系的梁士诒,新交通系的这三位,没有一个不是跟日本亲善往来的。
这样一来,总算学生们,商人们以及工人们都闹累了,总算稍微消停点了。当然了,最终目的还没有达到,就是拒签,这个工作由几位内讧的外交官来完成,虽然他们因为内讧在国际上丢了丑,但是在这个问题上总算还算尽职尽责,最终顺应民心,没有辜负广大人民的一片厚望。
五四运动有什么意义呢?最主要的还是代表着中国未来的学生们开始觉醒了,学生们关心政治,表现出极大的爱国热情(虽然在方式方法上还有待商榷),这说明民气可用(当然,对于北洋政府来讲,这个民气既用不了也用不好)。学生们参与政治,关心政治,这是中国未来改变局势的希望所在,知识分子的觉醒才是一个民族的希望。当然了,官方史书上夸大了工人的作用,说什么工人登上历史舞台云云,我认为这完全是在胡掰,共产党最后是赢了,但是绝对不是靠工人赢的,所谓工人是不是登上政治舞台在当时的中国根本就无足轻重,因为中国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农民的问题。那为什么共产党还要说工人怎么怎么样呢?我简单说说,说多了又被和谐了,就是共产党说自己是工人阶级先锋队,农民只是盟友,所以共产党当然要夸大工人的作用了。其实嘛,中国共产党闹革命取得胜利完全是一次农民起义,只不过披上了马克思主义的皮而已,毛泽东同志是个出色,古典的中国政客,如果他不是,他也赢不了蒋介石。还有,将农民放在盟友的位置上,是为了便于以后工业化过程中剥夺农民,如果你说农民是主人,哪个主人愿意打下江山后自己反而要贴钱给工人?道理就是这么简单,就说这么多,大家琢磨琢磨,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直皖大战
我们都知道,经过护法战争,直系和皖系的矛盾已经全面激化了,打起来只是早晚的事,更何况,直系的老大还被安福国会给免了大总统的职,这不摆明了挑衅吗?顺便说一句,冯国璋去职后没多久,就于1919年12月去世了,冯国璋的死看似是直系的巨大损失,但却为另一个人的上位铺好了路,是曹锟?不是,是吴佩孚。曹锟是老大不假,但是主导局势的人是吴佩孚,而直系的荣光岁月将和吴佩孚这个名字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段祺瑞自从在护法战争中吃了直系的亏后,知道以后跟直系必然会有龌龊,所以早做打算,把自己的心腹徐树铮遣往西北练兵去了。虽然地方似乎是苦了点,但是军饷是不会缺的,段祺瑞有日本支持,有的是银子,只要大伙好好练,绝对有升官发财的机会。
双方的矛盾还有政见上的分歧,不过这种分歧就跟国民党执政台湾中期说反对党“为了反对而反对”一样,段祺瑞说是要“武力统一”,当然直系就得说我们要“和平统一”,一句话,直系的方针就是和段祺瑞背着走。最近福田康夫下课了,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国会中自民党处于劣势,造成许多议案通不过,看来民主党为了拆台也使出了“为了反对而反对”的终极大招,大家看看,民主政治也有问题的,天下乌鸦一般黑。
直皖双方的矛盾看起来已经不可调和,政治上的所有可能产生矛盾的因素他们都具备了,从地盘到政见,再到人事,总而言之,这回是非打不可了。当然,看段祺瑞不顺眼的不单是直系,包括西南军阀——这个很好理解,因为段祺瑞总嚷嚷着要灭了他们,还有就是总喜欢趁火打劫的奉系。
在这里,我们就得简单介绍一下奉系的问题了,奉系的老大叫张作霖,其实奉系并不是北洋系中的嫡系,因为张作霖并不属于小站系,但是鉴于张作霖和袁世凯关系还算不错,所以就姑且将其看做北洋军阀中的一个派系了。简单的说,张作霖是做土匪发家的,其实倒也不能算是标准的土匪,但至少不是在编的政府武装——当时东北的土匪非常多(东北人都是黑社会嘛),而官兵呢,又基本管不了这些土匪,所以类似张作霖组织的民间自卫武装就特别多。
张作霖这个人相当的精明,虽然是土匪出身,但是眼界很开阔,知道一直干土匪没啥前途,于是就想着怎么让朝廷招安——这跟宋江倒是有些相似,不同的是,他比宋江可精多了,不愿随随便便就帮人卖命。机会总是会有的,比如张作霖探听到奉天将军增祺的老婆要回乡,就令手下上演了一出好戏,戏码嘛,电视剧里很常见,就是先让人去抢劫,然后再找人去救。一般来讲,这都是某某公子为了赢得美人芳心的伎俩,但是张作霖并不是向人家老婆献殷勤,而是为了赢得增祺的赏识,从而顺利招安。这出戏大获成功,有望竞逐奥斯卡最佳编剧奖,而张作霖有望获得最佳导演,一个能将银幕上才会出现的场景搬到现实中来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被招安的张作霖从此平步青云,靠着自己的脑子一步步的成为东北的老大,当然,他的身后依然是日本人,靠着日本人,张作霖才让他的奉系成为一支能跟北洋嫡系直系和皖系相抗衡的力量。
奉系一直以来的策略就是先保证自己三省的地盘,然后在中原寻找机会,鉴于目前直皖双方的紧张局势,张作霖看到了向中原扩张的希望,当然,他的目标就是花最少的代价获取最多的利益。那么找谁当盟友呢?找强者当盟友,当然没啥前途,人家也不稀罕你,只有找个相对较弱的当盟友,自己才能从中取利,所以,奉系和直系一拍即合,本来没啥感情,结果没多久就迅速升温了,政治这东西,只要有利益,就容易发生这种事情。
现在的局面是三对一,直系是主力,奉系打掩护,西南方面负责擂鼓助威,顺带送点酒钱慰劳弟兄,而皖系因为自己在中央的地位成为出头椽子。当然,以目前皖系的实力根本是不用怕直系的,从军力上来讲,皖系还是占据一定优势的,但是打仗不能光看人数,要光看这个,曹操也根本就不可能干掉袁绍,孙权和刘备压根就打不赢赤壁之战。打仗嘛,靠的还是军事将领的指挥能力,指挥直系的人叫吴佩孚,此人命运坎坷,知道四十岁才开始发迹直到四十岁才开始发迹,所以比较稳重;而皖系的指挥官叫徐树铮,此人深得段祺瑞信任,性格飞扬跋扈。
一般来讲,打仗之前牛逼吹的越响,就会输得越惨,历史反复证明这一点,比如当年秦始皇伐楚,王翦说要六十万,秦始皇还以为他是懦弱无能,年老怕事;所以就让吹嘘自己只要二十万兵马的李信去了,结果输得一塌糊涂,最后还得让老将出马。这说明,打仗靠得是实在,而不是装逼:吴佩孚很实在,他在底层多年,有相当好的战术基本功,测绘能力更是一绝,实战经验丰富,战法多变;徐树铮喜欢装逼,没打过几次战,挺能咋呼,觉得自己挺了不起,连黎元洪老子都看不上,何况吴佩孚这样的无名之辈?——吴佩孚确实发迹的比较晚,所以很多北洋老资格都不怎么看得起他。
结果嘛,当然就是实在的击溃了装逼的,注意用词,不是击败,而是击溃,这次战争只持续了五天,皖系就几乎遭受了灭顶之灾。吴佩孚用奇兵突击皖系司令部,俘虏了曲同丰等高级将领,西线军就此溃败,而东线的徐树铮一听西线惨败,就赶紧回北京了,结果自己的部下没了主帅,就纷纷投降了,掐头去尾,其实打仗只用了三天,吴佩孚就竖起了直系的大旗。
徐树铮这个人平时嚣张的很,但是这次直皖大战居然做了逃兵,直系能那么快就获胜,当然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当然了,主要的责任是曲同丰来负,但是皖系之所以都是庸才,其实小徐的责任最大,这个问题我们在下文会详细说明。
再说说段祺瑞吧,他当然难以相信自己花了那么多的钱打造的军队就这么不堪一击,伤心,难过,悔恨,羞愧,这些感情交织在了一起,促使段祺瑞产生了一个念头——老子不活了!当然了,段祺瑞没死了,手下人眼疾手快,避免了悲剧的发生——当然也可能是段祺瑞作秀,这个谁知道呢?
段祺瑞这个人,前半生一直很牛逼,以北洋正统自居,拿谁都不当回事,有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态,但是就跟所有最终盛极而败的政客一样,段祺瑞确实是不知道收敛,也没弄清楚自己的分量,结果就是闹得最凶的人死得最早。所以,我要在这里奉劝一下那些现在很风光的人,要时刻有忧患意识,胜败荣辱总是暂时的,心态的平和才是能够永葆富贵的良药。有空多看看曾国藩的家书,对个人修为方面一定大有裨益,一定让大家受益匪浅。
就这样,本来以为会打上那么几个月的仗就这样戏剧性的收尾了,这场战争的长度在中国历史上大概也属罕见,不单是段祺瑞没想过会有这种事情,大概获胜方吴佩孚也一样没想到。反正,经此一役,吴佩孚的名号是打出去了,直系终于符合了它的名字,终于坐镇中枢,控制直隶了。
马克思说,矛盾是发展变化的,直皖的矛盾刚结束,接下来接踵而至的就是直奉了,虽然还没有到打起来的地步,但是终归已经放到了台面上,仗打完了,怎么分赃,就要成为接下来的问题了。
闹得最欢,死的最快
皖系本来是北洋系中势力最强大的,但是经过了直皖战争之后,元气大伤,只有盘踞浙江和上海的卢永祥勉力扛起皖系大旗,皖系以这样一种几乎崩溃的方式失败还是让我们感到非常不解。
本人不懂军事,也不想分析皖系军事上的败因,个人认为皖系的失败应该不仅仅只是军事上的原因,内部的混乱同样也是重要原因。而谈到皖系内部矛盾,徐树铮就不得不提,虽然有许多人对徐树铮还是抱有好感,因为他好歹还短暂收复了外蒙——尽管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又得而复失,但是从为人的角度而言,徐树铮确实很差,最起码,没有一个人是愿意跟这种人交往的。
世界上嚣张的人很多,心胸狭窄的人也很多,但是一般而言,这两个缺点是很难集中到一个人身上的,因为一般来说嚣张的人性情就相对豪爽,而心胸狭窄的人往往就比较阴沉,但是徐树铮打破了这个惯例,他是同时具备这两种特点的人。大家想想,有这种人在一个集团,这个集团还能太平吗?徐树铮作为段祺瑞的头号心腹,如果说什么能耐也没有,那也说不过去,他也算是有两把刷子,但是他也就只有两把刷子而已,跟吴佩孚交战居然只用五天就能一败涂地,这说明,即便徐树铮有水平,他的军事水平也远不如他的装逼水平。
徐树铮是个很招摇的人,锋芒毕露,四处树敌,恨不得看谁都不顺眼,一般来讲,这种人如果混政治,肯定是活不长的。事情也确实是这样,因为他在1926年就被冯玉祥给干掉了,原因当然是他曾经得罪过冯玉祥,杀过冯玉祥的恩人兼舅舅陆建章。徐树铮死在冯玉祥手里,说明了一个问题,出来混,迟早要还,得罪的人多了,就难免遭此横祸。当然,徐树铮不仅得罪了冯玉祥,他在皖系内部也得罪过人,这个人就是原先皖系的重要人物靳云鹏,靳云鹏原先也是皖系四大金刚(还包括徐树铮,傅良佐,曲同丰)之一,按说跟徐树铮也算平级,但是他却奈何不了徐树铮,因为徐树铮有段祺瑞罩着。皖系的四大金刚实际上真正有点本事的也就徐树铮和靳云鹏,但是小徐不容人,促使傅良佐和曲同丰这样的庸才成了皖系支柱,曲同丰也在直皖大战中好好跟大家演示了一番废柴的本原。
徐树铮和段祺瑞这两个人堪称一对活宝,性格脾性都是一模一样,徐树铮可能还有过之,但是按说这两支刺猬搁一块儿应该肯定会互相扎疼对方,不会过于亲密,但奇怪的是,段祺瑞却能容得下徐树铮。段祺瑞不仅容得下徐树铮,还对他言听计从,甚至对他和其他部下的争执往往采取护短袒护的态度,徐树铮到底给段祺瑞吃了什么药,把段祺瑞给弄得五迷三道的呢?这个目前还不得而知,希望史学家能够研究一下,我这不是八卦,而是这事确实不合常理,很有探讨的必要,当然了,本人也无法从逻辑上给出答案,大家有空的话查查资料,然后告诉我一下。
皖系就是由这两个宝贝当权,所以,可以肯定的是,皖系肯定要出问题。果然,靳云鹏就造反了,靳云鹏一方面是受徐树铮的气,另一方面又是看不惯段祺瑞对徐树铮的袒护,所以直接就不想在皖系混了。靳云鹏自幼丧父,家中兄弟姐妹7人仅以母亲卖煎饼和当奶母为生,在底层的生活让靳云鹏尝遍世间冷暖。他18岁参军,一开始便是段祺瑞的部下,段祺瑞对他也算是恩遇有加,将他一手扶持成为皖系干将,但是即便这样的人都因为忍受不了徐树铮的跋扈而叛离皖系,这就充分说明徐树铮的副作用有多大。
所以说,皖系内部问题的症结就是徐树铮以及段祺瑞对徐树铮的偏护,段祺瑞注定当不了一个好的领导,一个不善于妥善处理内部问题,还会加剧内部矛盾的人是不可能让一个集团强悍,而有凝聚力的。因为徐树铮一个人而使得整个皖系鸡犬不宁,而段祺瑞居然还能对徐树铮不加约束,反而越加纵容,这样的政治集团如果最后不失败,倒真成了一件怪事。
靳云鹏背离皖系,投靠徐世昌,并被徐世昌于1919年9月任命为内阁总理,但处事受到段祺瑞的多方掣肘,处处压制,所以当段祺瑞大败时,也是落井下石,狠狠的出了口恶气,恩师和学生闹到这种地步,实在令人感叹。
段祺瑞本来是北洋系中最有实力成为袁世凯接班人的,但是他刚愎自负,难以容人,再加上无限度的纵容袒护同样心胸狭窄,嚣张跋扈的徐树铮,所以他最终不仅没有能成北洋系的领袖,甚至连自己的皖系都没有能够搞好。看来一个军人要想搞好政治,必须少点戾气,而多点圆滑,过刚易折啊。
直奉分赃
此次直皖交战,可以说是前戏做足,但正戏却戛然而止,双方自冯国璋当上总统后就互相较劲,憋着劲的想要让对方好看,结果三年的矛盾一时爆发,却只用三天就完事了,颇有雷声大,而雨点小的感觉。笔者有个不恰当的比喻,纯洁的朋友不要见怪,就是男女做爱,花了一个小时来弄前戏,真正的交欢过程却只有五分钟就完了,直皖两派的争斗基本就是这个感觉。
来看看总受段祺瑞气的大总统,他因为段祺瑞的倒台也总算扬眉吐气了,但是现在前脚狼刚走,后脚虎就来了,皖系是完蛋了,直奉两系又变成太上皇了。徐世昌当然也是玩政治的好手,两派共同管事当然比一派要好处理一些,只要玩好制衡之术,用好均势理论,然后从中取便,发挥好自己擅长调停的优势,总统这个职位暂时还做得下去,而且肯定比皖系时代要好一些。徐世昌的想法还是有道理的,毕竟作为他这样一个比较中性的政客,在两派联合执政时期还是有价值的,更何况他还有一张老脸,几方面都得差不多给点面子。但是,总统的位子已经有人惦记上了,所以嘛,徐总也玩不长了。
当然善后问题,最要紧的还是直奉两派的意见。张作霖的意思是就处理几个要紧人物就完了,抓大放小,大家要问了张作霖咋能那么仁慈呢?其实道理很简单,如果皖系损得太厉害,就会便宜了直系,让皖系若隐若现的威胁直系,也会对自己的发展有好处,最关键的是,张作霖想收了皖系的力量来壮大自己。奉系以前一直是小字辈,在中央的问题上基本上没有插过手,这次是第一次提兵入关,强势介入中原事务,虽然有日本的支持,奉系的潜力相当巨大,但是目前来说,跟直系在影响力上还是有差距。所以,张作霖善后的第一考虑就是遏制直系,不让直系专美。
接下来就要问问曹锟的意见了。曹锟原本是直系的二号人物,但是居然在护法战争中支持段祺瑞造老大冯国璋的反,结果后来在湖南分赃的问题上吃了大亏,才跟段祺瑞翻脸。曹锟这个人天生就是奴才命,袁世凯称帝,老几位都反对,就他屁颠屁颠地表示支持,要不是他确实有军队,有实力,凭他这个污点,基本就没法混了。从这事充分说明,曹锟这个人忠实仗义,对自己的老主子讲感情没有政治头脑,有点憨,但对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缺乏一些头脑,乍看起来有点傻,所以人送雅号“曹二傻子”。曹锟还有一个特点也不得不提,就是削尖了脑袋想当总统——这个事我们以后再说。他的意见嘛,就是因为刚跟张作霖结了亲,做了儿女亲家,所以还挺顾及张作霖脸面,虽然有全面清肃皖系势力的想法,也只是能将就张作霖就将就着,毕竟,因为这个事儿闹翻了,大家都不好看。
仗是吴佩孚打的,虽然曹锟是他的老大,但是现在他的话也是很有分量的,因此人望鼎盛的吴佩孚也有话要说。吴佩孚是北洋系中的晚辈,说他是晚辈倒不是说他年龄小,而是说他发迹晚,资历浅,他当年找过算命先生算过卦,说他命途的分界线是40岁,在此之前是庸庸碌碌,难有作为,在此之后就能横空而出,登峰造极。算命先生的话还是挺准的,大家不要以为这些东西都是糊弄人的,真有准的,反正我一东北的大学同学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当然了,为啥法轮大法能在东北那么有市场,跟那里算命的有点邪行也有关系,有这么个文化氛围嘛。吴佩孚这个人简单的说,就是扎实,底层经历让他的基本功很好,测绘制图能力一绝——三国时期的邓艾也由此闻名,可以说,曹锟能混的那么好,离开了擅长带兵打仗的吴佩孚是不可想象的。
吴佩孚的意见就是要严惩安福人士,解散国会,没收祸首财产充公,幽禁段祺瑞——吴佩孚可真是不留面子,够狠。吴佩孚的意见里有没收财产的条文,这个跟大家说明一下,就是其实直系在几个派系中是最穷的,目前财政比较拮据,而皖系的这帮所谓祸首呢,又都是家缠万贯,有的是钱,所以吴佩孚就有那么个意思。当然了,为了彻底解决问题,吴佩孚曾经还想过召开一个国民大会,对时局来个彻底的了断,当然了,这点意见没有得到希望把水搅浑的张作霖的支持,所以作罢。吴佩孚的想法是简化局面——这对直系当然是大大的有好处,而张作霖为了不让直系过分牛逼,想要把水搅浑,让局势复杂一些,然后徐图再进。反正,几个人心里都有小算盘,从这时候起,两家就开始考虑怎么为以后打算了,所以嘛,这个联盟也联不了多久。
最后的处理结果,基本还是按照张作霖的路子走的,安福国会停开了,皖系所谓祸首基本都开溜了,没溜的也基本宽大处理了,直系虽然不是太满意,也不好马上跟张作霖翻脸。至于个人待遇,曹锟被任命为直、鲁、豫巡阅使,吴佩孚呢,领了个副职,然后就带着他的军队去洛阳练兵去了,毕竟局势还比较复杂,所以呢,军队还是要搞好的,皖系的教训不得不吸取。
总结一下嘛,就是直奉两系基本肃清皖系势力,皖系目前只有浙江卢永祥、山东田子玉、福建李厚基(这些人基本都属于稳健派,没有一个愿意当出头鸟的)硕果仅存,徐树铮等人也在日本人帮助下投靠卢永祥去了,基本上,皖系已经退出了竞争。当然,段祺瑞这张脸还在,有了这张脸,以后还能混口饭吃,但是不会像以前那样牛逼了,在不久后的将来,段祺瑞将会亲身体会当年黎元洪的生活,看看恶婆婆底下的小媳妇是怎么过日子的,不容易!
一山不容二虎,直奉虽然刚刚结了亲,但是政治上尚且没有父子兄弟,亲家算啥?所以,可以肯定的是,北洋内部的争斗才刚刚开了个头,没完。
各地方的纷纷扰扰
我们通常将北洋时期看成是军阀混战时期,但是前面我们讲的基本就是派系中的头面人物跟那掐架,几个地方上的也不过是通通电,帮帮腔,那是不是就说地方上就比较太平,不像中央闹得那么凶呢?当然不会那么凶,但是小乱子肯定不会少,比如直皖对于上海的争夺。
抢夺上海滩——直皖的第二战场
大家都知道,上海自从成了通商口岸,有了租界后,就发达了,想当年李鸿章就是借助这块宝地,跟洋人搞好了关系,认识了几个有头有脸的富商,然后发展了淮军,最终成为清廷顶梁柱的。所以,上海这个地方是有钱的所在,大家都想把这个地方收拢,以为己用。
上海这个地方确实很牛逼,在各个方面都引领者民国的潮流,包括帮会也一样。大家都知道民国时期中国哪里的黑道最有名啊?大声一点!对了,是上海。上海有三大亨,被称为海上闻人的黄金荣,杜月笙以及张啸林。中国帮会的始祖是洪门,帮派中最有名的是少林五祖,以反清复明为己任,说白了,一开始是个反政府武装。这跟mafia黑手党有些类似,黑手党刚开始是为了反抗法国人对西西里的统治,导火线是一位西西里少女在新婚之夜被法国士兵强奸,所以愤怒的西西里人就杀掉了法国兵,并留下了一个黑手印。总之,一般来讲,帮派一开始都是跟政治有关系的,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政治目的难以实现,就退化成了黑恶势力。但是要讲有组织犯罪,还得说是青帮,青帮是由漕帮发展而来的,一开始干的就是走私贩盐的行当,所以可以说是中国有组织犯罪之父。
但是,民国时期的上海,这些帮派基本都不吃香了,因为租界的出现,使得上海出现了很多国中国,而洋人以华治华的方针就产生了新式帮派的土壤。上海帮派的创始者黄金荣就是上海法租界内的华捕头子,亦黑亦白,黑帮能成为社会,关键的转变就是跟政府的关联,毫无疑问,黄金荣可以说是中国黑社会的创始人。但是,真正将黑社会发展到顶峰的无疑是杜月笙,他甚至一度有机会成为上海市市长,而他跟军统头子戴笠的生死交情,以及和蒋介石的恩怨情仇也颇有趣味,反正,在民国时期的上海,什么人见了杜月笙都得让三分,有事找杜先生也成为当时的名言。关于这个帮派的问题,我们在以后抗日战争的时候会详细介绍,这里就先简单的带过,可能有人要问为什么我们谈政治还是扯到帮派,同志们,帮派是政治的微缩景观,通过帮派可以看到最本原的政治面貌,所以我对帮派一直都很有兴趣。
好了,扯远了,我想说明的是,上海确实是民国时期一个特殊的地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而它的地位也注定将成为各方争夺的焦点。本来上海的管辖权本来应该交给江苏督军的,但是因为袁世凯时期江苏督军是冯国璋,袁世凯对他这位老属下也不是很放心,害怕有了上海后,冯国璋会坐大,所以就让杨善德担任淞沪护军使,控制上海,牵制冯国璋。冯国璋当然也觉得窝囊,当个江苏督军,还没有上海的权力,这叫什么?但是任凭他怎么跟老头子抗议,袁世凯就是不松口,摆明了就是跟冯国璋说,老子不相信你。冯国璋也确实是倒霉,谁让他是出头椽子,让老头子那么顾忌呢?
如果说那个阶段的上海问题还只是袁世凯试图控制自己的手下,不让实力过分扩张而使用的权术的话,那么到了1917年(民国六年),事情的性质就变了。原因是杨善德有了新地盘,趁着浙江督军出缺的机会,带兵进驻杭州,获得了浙江的控制权。那杨善德走了,上海总该给江苏了吧?冯国璋确实是那么想的,也那么做了,不过段祺瑞可不愿意,上海这块肥肉谁不心动?所以他就派了皖系大将卢永祥去上海接班,继续维持上海的独立地位。现在上海的归属权问题已经变质了,变成了直皖在地方的较量。
杨善德在1919年(民国八年)死掉了,浙江督军就空下来了,顺理成章的,段祺瑞让卢永祥去补缺了,那要这样,上海总算该给江苏了吧?这时候江苏的督军是李纯,他的意见就是让齐燮元去当淞沪护军使,按说这个要求还算合理,因为本来上海就是江苏的地盘,原本没给江苏,是袁世凯为了防备冯国璋玩弄的权术,现在不存在这个问题了,卢永祥也有了新地盘,从各方面来讲,貌似江苏都应该收回上海了吧。但是,卢永祥是省油的灯?他会放弃上海?当然不会,他也保举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何丰林,当然意思很明确,上海还是老子的。
直系当然光火了,这不明摆着不给面子,仗势欺人?奶奶的,你皖系在北方是牛逼,但不要忘了,长江流域是咱直系的地盘,到这还撒野了?当然话不能那么说,要反对也找个借口才行啊,借口很容易找嘛,因为何丰林是个旅长,而淞沪护军使以往的惯例是师长担纲,杨善德和卢永祥均是以师长的身份担任此职的,所以何丰林貌似资格不是很够。
北京方面确实也很难处理,按说段祺瑞肯定应该要偏袒卢永祥才对,但是毕竟皖系在南方实力有限,也不能硬来,真要弄得不开心,卢永祥也未必有什么好果子吃,所以就得找个两全的办法。别说,北京政府这帮人挺能动脑筋,办法还真想到了,是这样,上海还是让何丰林去管,不过护军使得改为镇守使。北京方面按说挺得意,这么干怎么也平了吧?
但是卢永祥可不乐意啊,虽然他的部将是上海方面的长官,但是镇守使比护军使低了一级,本来护军使是不受督军辖制的,但是镇守使就不一样了,这么一来,表面上他得到了官位,实际上不就相当于江苏还是拿到了上海的管制权?所以,浙江方面很不高兴,这既包括卢永祥的部下也包括杨善德留下的旧部,他们请愿去了,拍电报示威,意思是那么处理有失公允。但是,如今北京可没空管他们了,因为中央快要打起来了,直皖之战已经一触即发,哪有功夫去理睬地方上的这点弯弯绕呀?浙江方面一看,中央不理他们,这还不是李纯搞的鬼?何丰林以前是李纯的学生,就写信问罪去了,好像是李纯欺负他这个学生。其实,这还真跟李纯没关系,完全是中央最近比较忙,无暇顾及。李纯这个人号称是和平督军,在护法时期就总嚷嚷着和谈,这回当然也不愿意跟皖系撕破脸皮,所以也去了一封信为自己辩解,但是,浙江方已经认定了此事,不愿意听信李纯的辩驳。这样一来,剑拔弩张,双方整顿军队,准备好好干一架,好在江苏的有钱有权阶层不愿意打仗,一致呼吁和平,李纯也不辱其名,总算是按捺住了,没打起来。
李纯(纠正个错误,他不是冯国璋女婿)这个人挺倒霉,居然在直系大败皖系之后没多久就死掉了。关于他的死因也是众说纷纭,官方说是自杀,有人说是因情所死,而这个情的问题也有几个版本,另外还有版本说是部将齐燮元所为,反正是乱七八糟,可以肯定的是,他肯定死的很诡异,真是自杀也肯定是被自杀。但是齐燮元因此被扶正了,成了江苏督军,那上海呢?按说直系大胜,上海也应该归入直系了吧?齐燮元有个想法,自己资历不够,而且几个直系的老将也不大看得上他,所以他不愿意跟皖系有龌龊,就送了个人情,保举何丰林做淞沪护军使,所以,尽管皖系输了,但是上海方面却占了便宜。
上海的问题一直都挺乱,大家看着我说一定也觉得乱,说实话我自己都觉得乱,但是,这个乱也恰好说明了当时的政治局面,就是各方军阀争夺地盘的混乱局面,上海还算好的,没打起来,有地方就直接打了起来,比如我们下面要说的湖南。
湖南的乱战
湖南这个地方很特殊,在和平时期,没有人愿意用正眼瞧一下,甚至从湖南走出去的也没几个愿意回去造福家乡的;但是在战乱年代,这里又马上变成了香饽饽,基本上只要打仗,就一定少不了湖南,而且一般来讲,这里仗的数量一定远超各地的平均值。所以我们看湖南人一定要看战乱时期,这个时期湖南人是最露脸的,一定有很多在战场上出头的,比如中共建政后册封的十大元帅,彭德怀,贺龙,罗荣桓,一共有三个湖南的,仅次于拥有四个名额的四川,但是,最要紧的是,我们的伟大领袖毛泽东是湖南的,一个顶几个。
所以说,中共其实就是湖南帮和四川帮,而国民党是浙江帮,在战乱年代,基本上没几个地方的人是干的过湖南人的,有句话叫无厢不成军,说的就是湖南人打仗牛逼,而浙江人虽然在战乱和和平年代比较均衡,都挺牛逼,但也比不上专业打仗的湖南人。
从晚清到民国,湖南人一直都是主角,从曾国藩到毛泽东,汉人荣耀的开始和顶峰都是以湖南人为代表的,而这两个人又都是靠打仗发家的,所以说,湖南人天生就会打仗,遗传基因好。你让江苏人去打仗就不行,江苏只能出点像周恩来这样比较善于调和的人,但是我们江苏人在和平时期还是牛逼的,比如中科院院士,数江苏最多,没办法,教育大省嘛。
好了,扯远了,一会要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出地域歧视来了。湖南从太平天国起,就开始打仗了,到了民国当然就更得打了,两湖嘛,打仗都得从这俩地方来。要说湖南,确实挺乱,这个乱到了护法战争时期达到顶峰,简单的说,一个湖南基本上各派势力到齐,直系的,皖系的,奉系的,西南的还有原先湘系的,整个一杂烩。湖南是护法时期南北战争的主战场,各方面,不管中央的,地方的都得过来掐架,湖南也是在各派手里转来转去,最后弄了个平分秋色。南方的程潜,风向多变的赵恒锡,绰号甘草的谭延闿,以及北方的汤芗铭,张敬尧都曾经掌管过湖南,就从这点来看,我们就知道湖南有多乱了。
直皖两系撕破脸皮,矛盾公开就是因为吴佩孚领兵攻湘,但最后湖南的督军却被张敬尧领走了,所以恼怒的直系就私自和南方议和了,南北战争就此终止,但是这也同时埋下了湖南以后混乱的种子,因为督军张敬尧并没有掌握全境,而且即便在张敬尧的统治区长沙,也有直系的部队在内。
当然了,如果张敬尧好好干,确实能够治理好湖南,跟各派搞好关系,其实也不太闹得起来,毕竟老百姓都不愿意闹,但是湖南之所以能打起来,就在于老百姓都自愿去闹,理由当然是张敬尧这个人确实不是东西。张敬尧一家四兄弟,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尧、舜、禹、汤,按说他的父母也知道要孩子以后发达了效仿先贤,但是可悲的是,张敬尧兄弟实在是玷污了自己的名字,他们以尧舜之名,行桀纣之实,整个一群披着羊皮的狼。
张敬尧的恶行罄竹难书,其部队号称是北洋军中军纪最败坏的,奸淫掳掠无所不为,张敬尧自己也是搜刮钱财的一把能手,只要能来钱,就不问手段,贩毒,盗矿,基本上能赚钱的他都干。就这样一个货,居然被我们的老段安排去湖南这么个老百姓极有血性的地方当督军,能不出乱子?要说段祺瑞确实没什么用,用的人不是徐树铮这样的,就是张敬尧那样的,反正逃不过一个字,就是恶,所以段祺瑞最后败了也是有道理的,他确实当不了一个好领导。
当然了,长沙百姓对“张毒菌”是相当的不满,他们的想法是能把他换了就换了,整个好点的来呗。于是,他们把能去请愿的地方都去了一遍,南方政府,北方政府,吴佩孚那(大家应该都还记得吴佩孚当时还在衡阳),然后是上海和会,但是统统的没用。原因是当然湖南的局面很复杂,各派势力相互纷争,撤换张敬尧牵一发而动全身,难免不出乱子,当然了,张敬尧是皖系的,段祺瑞总不能抽自己的耳光吧。
湖南人也知道先礼后兵,请愿不成,那就只能请子弟兵了,毕竟湖南人自己的部队总该比张敬尧强吧。湖南民风确实彪悍,但是真要打仗也不是闹着玩的,湖南人这次决定请人来打仗,确实是不堪忍受张敬尧的淫威,把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是根本就不好惹的湖南人。但是有个问题,就是子弟兵确实实力有限,此时的湘军归赵恒锡管,赵恒锡也是老革命党人,职业军人,曾经跟过大名鼎鼎的蔡锷。此时赵恒锡的这支部队要啥没啥,没钱没枪,更关键的是,还有一部分是杂牌军。本来湘军是和陆荣廷的桂系联合作战的,我们前面在护法战争的时候也讲过,但是大家也知道陆荣廷是个什么货,简单的说,他是个投机分子,打仗的时候从来都先上别人,后上自己,看着不行就溜,反正湖南这地方不是他的,能拿最好,不能拿也犯不着赔上老本,所以,湘军只是孤军作战。
无奖竞猜,同志们猜一猜,最后谁赢了?肯定有人说是张敬尧赢,因为赵恒锡的部队确实不行,有没有说是赵恒锡赢的?恭喜你,答对了。让我们听听名宿吴佩孚的意见,当时,他已经从衡阳撤兵了,毕竟他是有大志向的,不想在湖南趟浑水,吴佩孚认为肯定湘军赢,因为湘军穷,打仗不要命,而张敬尧的部队都发了小财,肯定惜命,一打就溜。
实际情况是,吴佩孚真是神仙啊,全对。张敬尧除了连连向北京求援,就只剩下逃跑的份了,湘军虽然军力有限,但是天时地利人和,老百姓都巴着他们赶跑张敬尧呢,甚至有些老百姓还亲自上阵打游击——看来打仗这项运动在湖南确实是群众基础雄厚,就这么些个没路数的穷兵蛋子就打得张敬尧的部队满地跑。
张敬尧求援,段祺瑞也确实放在心上,毕竟是自己下属,当老大要给小弟负责的嘛,他说这是南军单方面撕毁条约,应该起兵征讨,但是大总统不同意,徐世昌知道湖南是怎么回事,他也收到过请愿,他的说法是这是地方自己的问题,跟南北和战没啥关系。所以任凭张敬尧求爹爹告奶奶,反正就是没人回应,北京方面还发电报奚落张敬尧,意思是你有七、八万的人马,还收拾不了这帮乌合之众?还好张敬尧没收到这个电报,要不然非得气死不可,这不是赤裸裸的嘲讽吗?张敬尧之所以没收到电报,是因为他已经在电报到达之前开溜了,要说开溜,张敬尧绝对能耐,还没怎么打,就忙着布置把老婆孩子先撤离了,一个主帅,不想着先迎敌,而是先撤家眷,这个仗还打得了吗?
最后的结果是赵恒锡大胜,谭延闿风风光光的过来掌管湖南。一帮穿着破破烂烂,仅有三千支枪,弹药还严重不足的部队打跑了七八万的正规武装,看来,北洋系中确实有很多军队不行,尤其以皖系为最。
最后介绍一下张敬尧的归宿,他逃离长沙后,去了岳阳,先杀人放火解解气,然后就撤了,最后投靠了伪满政权,然后在1933年被国民党暗杀,如果给北洋系中的负面典型找个代表,张敬尧毫无疑问应该入选,不单是为人贪腐,而且还没有民族气节,整个一败类。
但是,湖南的混乱并没有终结,北军虽然走了,但是南军内部又要互相较劲了。自赶走了张敬尧之后,湖南一下变成了鼎足而三之势,谭延闿,赵恒锡,程潜三派势力成掎角之势,混乱也是一触即发。小小湖南,经济本不算宽裕,又兼遭受张敬尧盘剥,已是不堪重荷,湖南人早有独立自治,不问外事之意,无奈,外敌虽走,内乱难平,军人主政大抵如此。此时湖南的领袖是谭延闿,其素有甘草之名,行冯道之术,纵横官场多年,于满清,北洋,国民党之间四处逢源,八面玲珑,虽有立宪派之名,但其实派性色彩非常浅,或者说是个没有什么派性色彩的人。谭延闿是个文人,看不惯武人嚣张跋扈的模样,加之湖南民生凋敝,军队粮饷无着,因此便有裁兵之念。
但是当兵的刚刚抛头颅洒热血赶跑了张敬尧,本想着可以从此翻身做主当老爷了,不承想谭氏竟有裁兵之意,将领们当然不乐意,毕竟,没有了部队,将军就成了空头司令,一生奋斗成空。程系人马率先发难,理由是省里欠饷,他们虽然地盘少,但是战斗力确实不错,一开始声势挺大,直逼长沙。关键时候解决问题的还是赵恒锡,他以开会为名,将程系叛将捕杀,自此程派湘军宣告解体。
谭延闿和赵恒锡本来是一体的,在倒张之役中也是合作颇佳,但是谭延闿在程系的叛乱中失去省长之位,而赵恒锡获取军政全权让谭系势力颇为不忿。他们想借着搞掉临时省长林之宇的机会顺道倒赵,以此迎回老大谭延闿充当老大,为此他们颇费心力,但是最终也没有成事,反倒是赵恒锡看穿了他们的把戏,坐稳了湖南的第一把交椅。
湖南这个地方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战乱颇多,民众饱受其苦,内部也是派系林立,各为主张,民国时期的湖南就是乱世的缩影,南北外争,而后南部内斗,总之,为了些许小利,百姓也是不甚其苦,乱世中受灾的总是百姓。
陈炯明收众广东
北洋时期的中国非常混乱,各路军阀乱做一团,本人水平有限,也不能将这些变乱一一道来,只能择其精要述之。当然,军政府所在地广东是不得不说的,广东自反清以来即是革命党人的大本营,但是在孙中山最惨淡的时候,居然连广东都丢了,在护法战争期间,广东是桂系陆荣廷的地盘。孙中山当然做梦也想把广东拿回来,毕竟没有地盘是没有资本折腾的,但问题是现在孙中山手里没有一兵一卒,自从和黄兴翻脸后,孙中山就成了光杆司令,连护法也是靠西南的两派军阀来搞的,所以孙中山想搞个军队作为日后进取的基础。
军队从哪来呢?说起来有点搞,这个军队是从桂系手里借来的。那桂系凭什么就愿意把自己的军队拿出去拆自己的台呢?说军队可能不太准确,这其实是孙中山向广东省长朱庆澜讨来的,名义是省公署的亲军,也就是省长的私人卫队,一共二十营,而这支军队的指挥权就交给了陈炯明。
陈炯明是老革命党人,参加过黄花岗起义,应该算是元老级人物了,我们在前面孙中山组建中华革命党时说过,革命党的元老多半都因为此事和孙中山不对付,像黄兴,李烈钧,柏文蔚等人都因此跟孙中山翻脸,陈炯明虽然没有公开表现出来,但内心其实还是有看法的。老资格的革命党人对孙中山知根知底,知道孙中山绰号大炮,空谈多,实干少,志大才疏,在民国初年和袁世凯对抗中的失利更是让这帮人对孙中山非常不屑,陈炯明更是如此。革命党中对孙中山的态度大致有两个极端,一个极端是小孩们被孙中山慷慨激昂的演说打动,对孙中山崇拜的一塌糊涂,从此成为死党;另一个极端是老人对孙中山喜欢吹嘘但缺乏实际能力非常鄙夷,尤其是对孙中山要求他们效忠他这个志大才疏的领袖相当不满,所以,他们基本看不上孙中山。陈炯明是老人,属于后一个极端。
另外,陈炯明也算是一个有现代政治头脑的人物,他崇尚民治,按说是个彻底的民主派,但孙中山则崇尚党治,希望建立一个由国民党一党统治的国家,搞军政,训政,宪政三步走的方针,有意思的是,提出这三步走的孙中山被认为是民主人士,而照着这三步走的蒋介石则被当成了独裁者。那这三步走到底是真独裁还是假民主呢?一切独裁总是打着民主的幌子来进行的,比如孙中山的这个所谓的路线图,既然要搞民主,自己居然又不相信人民的自决能力,还要假惺惺的来训导人民,我要问了,民主国家有听说过还要对人民搞什么训导的吗?这不是帝制时代那一套吗?当然了,有人可能说先要有个过程,然后再放开,我们看看照着他的路子走的台湾就知道了,台湾最后是民主了,怎么民主的?是无数仁人志士努力奋斗换来的,不是蒋氏家族大发善心给予的。
说到台湾,我们也谈一下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陈水扁洗钱案,很多人惊呼台湾搞的叫什么民主啊,那么腐败?然后某些别有用心的就开始聒噪了,你们看看民主,这完全是耍人玩的嘛。我不多说,只说一句,大家看看有没有道理,也就是暴露在阳光底下的罪恶并不是最恶,最恶的是永远无法见光的罪恶,我们是希望看到原原本本丑恶的政治还是总是遮着掩着表面和谐内里腐烂的政治呢?大概是我们和谐惯了,认为一切不和谐的事情暴露都是有悖意旨的,其实,哪有什么真正的和谐,人工粉饰出来的和谐比丑恶更可怕。
好了,扯远了,我们接着说陈炯明和孙中山的政见分歧。陈炯明当然不相信孙中山那一套说辞了,他跟孙中山多年的接触下来,对孙中山的印象其实并不好,这很正常,老资格的革命党人基本都对孙中山的印象不怎么好。陈炯明认为孙中山是假民主,真独裁,当然,笔者也这么看,因为任何一个民主分子都不会搞出类似中华革命党这样的法西斯组织的,孙中山是借着民主的名号来为他的个人权位呼号张目。
但是我说孙中山是假民主,并不代表我认为孙中山的做法是错的,因为当时中国的国情确实不适合搞民主,大家都读过鲁迅的文章,连浙江这样民智还算开化的地方都分不清自由柿柚,别的地方更可想而知了,这样的国家能搞民主不是开玩笑嘛。当然了,虚伪的孙中山搞欺骗的能力确实差了一点,他的三民主义和政治路线图基本上都经不起推敲,这让真正有民主思维的人是有反感的,政客搞欺骗是可以的,但是如果火候不到,有失水准,反而会让人生厌,孙中山就是这样,他的虚伪换来的是老同志的离心离德。
陈炯明和孙中山在政治上是根本相悖的,陈炯明有自己的看法,要搞联省自治,孙中山要搞北伐,要武力统一,所以这两个水火不容的政见放一块,到最后肯定不会太平,这也是导致最后陈炯明和孙中山翻脸的本质原因。
讲了那么多,好像还没有说到陈炯明驱逐桂系,收复广东的事。陈炯明的这支军队名义上是二十营,实际上实足人数只有四五千,这支军队就是日后的炮击总统府的粤军。当时组建的时候是护法战争时期,陈炯明被派去支援福建的护法军,但是陈炯明达到闽粤边境就遇到了一点麻烦,最后干脆不退不进,休养生息了,不过这样倒也促成了粤军的坐大,为此后收复广东做好了准备。
当然,大家知道,护法最后也因为孙中山被排挤就不了了之了,但是这就更坚定了孙中山要收复广东的决心。孙中山此时能依靠的只能是陈炯明的粤军,而此时粤军正在福建,所以孙中山极力催促陈炯明发兵广东,驱逐桂系。陈炯明一开始还犹豫不决,毕竟粤军组建未几,真要攻粤前途难料,所以任凭孙中山派人百般催促,他也迟迟没有出兵。
但有时候,你不去惹别人,别人反而会来惹你,比如桂系要袭闽。桂系在护法时期就一直跟直系眉来眼去,天天倡言议和,最近直皖大战直系大胜,坚定了桂系投奔直系的信念,他们的打算就是攻打皖系李厚基的福建,一来驱逐皖系势力向直系报功,二来顺道将滞留福建的粤军干掉,扫清障碍,三来嘛,就是地盘了。陈炯明一看这还得了,我不惹你,你倒来招惹我了,所以,他下定决心搏一把,准备攻粤!
那时候的混战,说实话,一般都是前面矛盾闹得挺大,好像要拉开架势打个一年半载的,是实际真打起来又很快,比如直皖大战,比如湘军驱逐张敬尧,这回还是老路数,同样很快,当然时间上没有像直皖大战那样富有戏剧性,但是很少出现僵持局面,基本是粤军一路高歌。
用时两月有余,粤军彻底驱逐了桂系,收复广东,军政府宣告完蛋,孙中山重新回粤主政。但是陈炯明和孙中山的矛盾始终存在,政见的分歧将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联省自治和武力一统
联省自治和武力统一是当时民国的两种思潮,一般来讲,地方实力派都倾向于联省自治,而坐镇中枢,手握重兵的各派头目基本都是坚定的主战派。有这个分歧当然是各自出于利益的考量,地方实力派尽管有实力,但也仅仅是足以自保而进取不足,所以他们的首要考虑就是要强化自己在辖区内的权力,最好能实现联邦式的自治;而各派的头目呢,都有比较大的政治理想,有实力的当然想武力统一,接着搞中央集权,而没实力的孙中山呢,则比较能空想,也老想着北伐统一,反正谁都想从一个派系的老大变成全国范围的老大,北洋方面以前主战派的头目是段祺瑞,现在则变成了前一阵还嚷嚷着议和的吴佩孚。老大们说要打仗,手下的小弟们一个个支支唔唔,这就是当时民国的状态。
我们当然可以把联省自治的政治意义拔高一点,直接看成是联邦制的雏形,但其实这帮人很多都是粗人,行伍出身,哪懂什么叫联邦制,他们就是觉得这么搞对他们有利罢了。当然了,各省也都有议会,好像还像那么回事,但以当时中国的情况,这个议会也就是上面几个老爷跟那瞎折腾,跟老百姓压根就没关系,说是自治,其实就是地方实力派要求对地方的全权。所以说,所谓的联省自治其实就是藩镇割据,因为在省里掌权的都是军人,大家见过联邦制国家的军队还各说各话,不归中央管辖的吗?但是也有老百姓说要自治的,比如湖南,湖南人饱受战争之苦,他们的心思就是只要不打仗,什么都好说,他们自治的论调其实就是武力统一的对立面。
至于说武力统一嘛,这是中国历史上的常态,哪个掌权的不想当个完整国家的领导?你们搞什么联省自治,我们这些大佬往哪摆?哪个大佬愿意做个空架子?那有人要问了,现在联邦制国家的元首权力不挺大的吗?同志们,那是联邦制,当时倡导的所谓联省自治其实就是藩镇割据的现代版,有哪个国家元首是希望自己的国家乱做一团,地方上各行其是,不服中央管束的?就拿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我国搞的各省财税自主来说,搞到最后中央穷的叮当烂响,连个救灾款都发不出。到最后李鹏召集各省大佬开了个会,意思是中央财政目前很紧张,诸位是不是稍微上缴点财权,当时我们叶帅的大公子叶选平十分牛逼的说出“中央没钱可以向地方借”这样的话,李鹏差没背过气去,一个财权就能让地方如此牛逼,有了兵权还了得?对于任何一个中央领导来讲,封疆大吏牛气十足,不把中央放眼里是绝对难以容忍的,所以此后中央就逐渐收权了,中国嘛,历来就是集权国家,而且地方大,事情也多,很多事情是要让中央出面的,维持中央的权力还是有必要的。
所以说,所谓武力一统和联省自治之间的分歧其实就是中央与地方矛盾的现代版本,这个问题哪朝哪代都有,不过民国尤其严重而已。至于哪个好,这就要看哪个主张对老百姓有利了,如果要搞联省自治,地方领导如果清廉自守,恪尽职守也就罢了,那万一地方领导都跟张敬尧一样,老百姓上哪说理去?说实话,当时像张敬尧这样的其实也不少,只不过不那么出格而已。也就是说,联省自治完全是赌运气,老百姓就盼着能有个青天大老爷吧。而要动用武力的话,老百姓九成九是不愿意的,除非地方长官都跟张敬尧似的,把老百姓逼急了,否则没有哪个人是愿意打仗的,打仗还不是老百姓受苦?如果打完仗以后能彻底解决问题倒还罢了,但当时的情况是那帮喊着要武力统一的老大们都在白日做梦,没有哪一方是有绝对实力控制住整个局面的,就算打完仗了,地方上该坐大还坐大,一般来讲,就是打完半天仗没有任何效果,老百姓白白受苦。所以说在当时的情况下,联省自治应该说还是对老百姓有利的,但问题是大佬们可从来就不顾及老百姓是怎么想的。
比如我们尊敬的国父大人,成天嚷嚷着要北伐,根本就不看手里有多少实力,也不看看老百姓愿不愿意,反正就是要打仗,其实和老百姓的生存比起来,民主共和值个屁?讲政治权力也得等到老百姓吃饱喝足,有那个闲情逸致再说吧,比如现在很多人喊民主,这是对的,因为有了追求政治权力的基础了。还得说我们的陈炯明,史书上老是骂他不是东西,是军阀,其实他还是很为老百姓打算的,他在广东主政期间还是做了不少事情的,反观我们的孙公,好像除了打仗和那个总统的宝座,他就不关心老百姓死活了,天天打仗就可以民生了?打仗不要死人?打仗不要出钱?你个人是风光了,老百姓呢?
所以说尽管当时喊着要联省自治的地方大员们都是为了自己打算,但其实从客观上来讲,这对老百姓还是有利的,只不过到底打不打不是他们说了算的,是由中央的大佬们说了算的。所以呢,仗还得接着打,老百姓还得接着受苦,直到哪天打出黎明老百姓才有希望稍微好过点。
第一次直奉大战
吴佩孚的困境
自直皖一役,吴佩孚名声大噪,虽说是曹锟的部将,但是人望鼎盛,俨然是一派之尊,想他吴佩孚前半生境遇坎坷,不似其余北洋人物一般仕途亨通,直到遇见曹锟,才遇见了一生中的伯乐,名位方有进益。正是由于吴佩孚发迹晚,成名晚,所以北洋旧人有些低看他,比如张作霖,由于人称吴佩孚为“大帅”,张作霖觉得别人称自己“大帅”是低看了自己辈分,所以他愿意让别人称自己“雨帅”(张作霖字雨亭)或者“老帅”,从此细节便知道北洋元老对吴佩孚的轻看。
我们知道,成见是导致双方关系不佳的根本原因,但是要让原本客客气气的双方弄到面红耳赤甚至剑拔弩张的地步肯定还需要一些事情的催化。张作霖跟吴佩孚闹得不愉快是因为内阁的事。
自直皖大战之后,靳云鹏第三次内阁总理,靳云鹏这个人原本是皖系的重要人物,但是由于和徐树铮、段祺瑞的矛盾离开了皖系,让他来组织内阁当然是因为直奉角力的结果。但是,靳云鹏这个总理并不好干,因为他手里什么都没有,虽名义上为陆军大元帅,但其实哪支军队他也管不着,更要命的是他没钱。当时中央的财政非常困难,地方上经常截留税款,那么多的督军天天闹着要粮要饷,洋人还趁火打劫,要求北洋政府还清到期借款,财政危机甚至还引发了公事部门的罢工,一个钱字可以说是让靳云鹏焦头烂额。
为了解决钱的问题,北洋政府想起一个人来,就是旧交通系领袖梁士诒,梁大财神当年为袁大总统办事一直都不含糊,袁世凯让他出钱他就能变出钱来,这跟当时乾隆手里的和珅感觉差不多。梁士诒自从袁大总统去世被驱逐之后一直也都没有闲着,因为他的一技之长在当时的民国很用得上,不管是南方政府还是北方政府,钱都是大问题,而梁士诒的能耐就在于他总能拿出钱来。
梁士诒和他的旧交通系此时也是在加紧倒阁,梁士诒之所以总能有钱,是因为他和国内的金融系统关系匪浅,又有日本的关系,而靳云鹏筹不到钱是因为梁士诒控制国内财团不借钱给他,这堪称旧交通系对靳云鹏的杀手锏,果然把靳云鹏逼到了角落。当然,倒阁的不单单是旧交通系,还有大总统徐世昌,徐世昌在段祺瑞掌权期间和靳云鹏眉来眼去打得火热,但是因为府院天生存在的矛盾所以也让二人心生芥蒂,再加上一些人事问题的催化,此时府院也是势同水火,徐世昌甚至为此要通电下野。 另一个对靳云鹏内阁有意见的是张作霖,张作霖本来和靳云鹏是儿女亲家,但是奈何靳云鹏内阁中的核心人物交通总长张志谭和直系走的太近,犯了老张的忌讳,所以张作霖对这届内阁也是一肚子的不满。
靳云鹏面对三方夹击,加上自己确实也解决不了财政问题,所以无奈之下只能放弃总理之位,第三次组阁的靳云鹏最终还是灰头土脸的下野。
梁士诒美梦成真,在张作霖的支持下出任内阁总理,本想大展拳脚,让当年那些驱逐他的人看看自己的能耐,但是屁股还没坐稳,就有人说话反对了。因为梁士诒和张作霖是穿连裆裤的,所以吴佩孚就对这个内阁不满意,当时就是这样,直系推个内阁,奉系肯定不高兴,而奉系推个内阁出来,直系也肯定不满意,这回是奉系推出了梁士诒,所以就让直系不满意了。
梁士诒的主要能耐一是财政,而是外交,而外交正是吴佩孚重点攻击梁士诒的落脚点,情由还是日本在胶东的铁路权问题。梁士诒一直跟日本的关系都非常好,他被通缉后也是先去了日本,所以他的亲日背景很容易遭到攻击,因为当时的亲日派因为胶东问题在国人心目中影响极坏。吴佩孚大蛇打七寸,就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指责梁士诒私自会见日本使者小幡,允其胶东铁路权益,此论一出,举国大哗,加上当时在华盛顿开会的中国外交官也询问政府是否有私下会谈一事,所以尽管梁士诒矢口否认,极力辩诬,但也是毫无办法。
梁士诒上台没多久,就迅速被吴佩孚给挤兑走了,张作霖虽然想维护梁士诒,但无奈舆情愤愤,梁士诒因为此事似已成过街老鼠,加之以前的政治污点,所以已经无可挽回,张作霖也只能低头。
张作霖当然很生气,梁士诒是他一手推上去的,但是吴佩孚居然根本就不买他的仗,让他颜面扫地,下不来台,所以这个梁子就算结下了。本来吴佩孚就不怎么被张作霖看得起,现在因为此事双方的关系更是弄僵了。
吴佩孚当时身在洛阳,虽然没有明确的政治职务,但是却偏好发表对国是的看法,而舆论也喜欢听吴佩孚说话,因为子玉(吴佩孚表字子玉,时称玉帅)不但喜欢讲话,而且也会讲话,他的很多意见都符合国民的要求,一时间洛阳风头出尽,俨然是北方的第二个政治中心。但是,吴佩孚在讲究资历地位的北洋内部却并不占便宜,虽然他岁数不小,但是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北洋小辈,所以很多元老都不愿意看着一个小辈指东指西,不仅元老如此,连直系内部的其他人看着吴佩孚很不爽。
子玉是曹锟的部属,但是此时的光景却像是一个派系的老大,曹锟虽然倒也没什么,但却让他的几个兄弟很是不服,最典型的就是六爷曹锐。我们说过曹锟和张作霖做了亲家,其实和张作霖女儿拜堂的并不是曹锟的亲儿子,而是曹锐过继给曹锟的,因此张作霖真正的亲家其实倒是曹锐。曹锐本来就对吴佩孚掌握直系大权不服,时常也跟曹锟敲边鼓,意思是不能太纵了吴子玉,否则易生祸患。
曹锐这个人是典型的二百五没脑子,因为一个政治人物最要紧的就是分得清什么是外部矛盾,什么是内部矛盾,什么是主要矛盾,什么是次要矛盾,曹锐显然没有弄清楚这些。吴佩孚是直系的台柱子,没有了吴佩孚,直系肯定也就完蛋了,并且吴佩孚并没有表示出对曹锟的不敬,虽然曹锟是个无用之人,但是因为对吴佩孚有知遇之恩,所以吴佩孚对曹锟历来是尊重的。仅仅因为吴佩孚喜欢讲话,喜欢出风头,曹锐就看了不满意,就想除掉他,看起来曹锐确实没带脑子,连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而更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曹锐不是想自己办掉吴佩孚,而是想借亲家张作霖的手办掉吴佩孚,真有些让人啼笑皆非的意思。
张作霖此时已经和各方面都谈好了,皖系的残部,孙中山(这个问题在下文会做介绍),张勋——他也是张作霖的亲家,张作霖儿女多,所以亲家也满天下,他亲家多的就跟后来蒋介石的把兄弟一样不足为奇,另外,张作霖已经出兵关外,准备时机成熟后几路进攻,共同讨吴。吴佩孚此时可以说是腹背受敌,不仅有外敌,而且内部也有问题,可以说基本已经到了绝境。
但是吴佩孚总能起死回生,因为不管别人怎么看他,自己的主子曹锟却从来能在关键时刻给予他信任,所以尽管曹锟这个人论才具,论算计什么都不行,但是在民国能坐稳直系的第一把交椅是有道理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对于吴佩孚而言,曹锟就是他的伯乐,就是让他这个诸葛能施展才华的刘玄德,有此恩主,夫复何求?要看吴佩孚如何起死回生,我们下文再议。
亲戚虽亲,不如自己亲
对于张作霖出兵关外,曹锟一开始是要求张作霖撤兵的,但是曹锐同志认为,张作霖出兵正好可以帮助他们铲除吴佩孚,所以力劝曹锟放弃此念。但是张作霖步步紧逼,让直系众将对曹氏的态度极为不满,毕竟,张作霖名为倒吴,实为倒直,吴佩孚是直系的台柱子,他倒了,直系也就完了。
曹锐去沈阳面见张作霖,讨论这一段时间的局势,张作霖当着曹锐的面大肆斥责吴佩孚不服管束,目无尊长,还挑衅式的问曹锐三哥(曹锟)是否能管住吴佩孚,弄得曹锐很没面子。虽然张作霖表示造成目前局势的主要原因在于吴佩孚搞掉了他一手扶持的梁士诒内阁,让他下不来台,所以,只要吴佩孚同意梁士诒复出,这场仗就可以避免。实际上,梁士诒下台只是借口,张作霖的真实目的是入关,控制中枢,让偏安一隅的奉系成为北洋的正统。
曹锐这个人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二百五,他居然相信张作霖那一套说辞,居然相信张作霖所谓亲家比部下亲的鬼话,曹氏家族混到如今这个份上,没有吴佩孚可能吗?曹锐对于老张的发飙居然诚惶诚恐,生怕害了亲戚情分,又生怕让张作霖笑话自己连部下都管不住,张作霖何等精明,他就是要让曹氏兄弟疏离吴佩孚,好让吴佩孚孤立,从而达到攻吴倒直的目的。但是曹锐同志显然连内部矛盾和外部矛盾孰轻孰重都没有分清楚,大家想想,曹家人就这点可怜的智商,少了吴佩孚他们可能赶走势力强大的段祺瑞吗?
还好,曹锐虽然愚蠢,但是曹锟并不笨,曹锟这个人表面上一团和气,看着像个忠厚长者,在小事上也疏于算计,经常吃点小亏,但是曹锟之所以能混到今天这个份上,还是有道理的,那就是曹锟在大事上从来不糊涂。比如他对吴佩孚的态度,他当然也对吴佩孚坐大颇有忌惮,甚至一段时间内和吴佩孚的关系也并不融洽,但是真要出了事,他分得清主次,这就是他比他的傻弟弟高明的地方。
面对张作霖的挑衅,曹锟终于下定决心了,他明白张作霖此来的真正目的绝不是简单的吴佩孚,而是整个直系势力,所以不能再跟张作霖扯皮了,关键时候当断则断,既然战事无可避免,他就不能坐以待毙,目前最重要的当然是要安抚吴佩孚,让他知道老大支持他。所以他跟吴佩孚发去了一份电报,这份电报在民国史上都堪称经典,这份电报的全文是“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亲戚虽亲,不如自己亲。你要怎样办,我就怎样办。”大家想想,你如果是吴佩孚,看到这样的电报会是怎样的心情,曹锟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吴佩孚,准备跟吴佩孚生死与共,而吴佩孚当然也会深感厚恩,拼死效命。
亲戚虽亲,不如自己亲,这句话经典的概括了整个政治生态,政治上唯一靠得住的就是自己,在利益面前,所谓亲戚,所谓兄弟都得统统的靠边,曹锟的聪明之处在于他弄清楚了一个道理,就是吴佩孚虽然有些跋扈,有时候不太听话,但是到了生死存亡一刻,他依然是自己所能依赖,所能全心信任的力量。
可能很多对民国比较熟悉的朋友对曹锟这个人颇不以为然,甚至会认为以他的才具能够混到那种地步简直是运气到家了,甚至将直系辉煌的功劳全部给了吴佩孚,但实际上,曹锟虽然不那么精明,但是却大智若愚,他可以在小事上吃亏,但在大事上,到目前为止,他所做的一切决策都是无可指摘的。吴佩孚虽有军事长才,但是性情刚烈耿直,容易得罪人,曹家兄弟以及后来的冯玉祥跟他闹翻都有他的性格因素在里面,吴佩孚就像是一匹烈马,能否很好的使用,取决于骑师的水准,当然,曹锟就是那个出色的骑师,他很好的驾驭了这批烈马。
什么是老大?老大最要紧的并不是自己有多少能耐,而是他能否让自己的下属发挥出水准,曹锟尽管自己没有什么太强的能力,但是因为他善于让吴佩孚一展所长,毫无顾忌,所以他就是一个出色的老大。能在关键时候对吴佩孚投上信任票,并授予全权,这说明曹锟这个人大巧不工,在民国舞台上堪称一时俊杰。
群殴变单挑
曹锟将权力交给吴佩孚就是对张作霖宣战,咱俩虽是亲戚,但是如今你要我的命,所以也休怪我不领亲戚情分了。曹张二人整顿军队,列兵以待,民国再次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中。当然,有爱打仗的就有不爱打仗的,比如目前皖系的独苗卢永祥,可能有人说还有福建的李厚基,但是李厚基派性色彩并不重,卢永祥是深皖,而李厚基则是浅皖——后来还投靠了直系。
卢永祥的算盘是直奉两系相互牵制才可让他保有地盘,而两方真要打起来,他作为失势的皖系,不管谁输谁赢都免不了一方坐大,对他保住浙江和上海都会是很大的威胁。所以卢永祥力促曹张和解,并愿意做调人,还联合了一些同样不愿意打仗的督军,发表通电,请求双方在天津会面,免去争端。
张作霖虽然气焰嚣张,但是因为此时联合的孙中山那里迟迟没有做好准备——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下文做详解,而要单挑,张作霖并没有把握,所以也想先缓一缓。吴佩孚当然知道张作霖打的什么算盘,所以联合直系人马发表通电,正式跟张作霖邀战。此后双方又打了几次嘴仗,虽然民国时期的军阀混战其实没有哪方是有道理的,但是在战前打嘴仗却也是一个景观,历次战争均是如此,反正就是想从气势上压倒对手,证明自己才是替天行道。张作霖也从一开始单纯指责吴佩孚到后来直接奔着曹锟而去,这个转变就预示着双方彻底撕破了脸皮,谁劝都已然没用,这场仗是非打不可了。
张作霖本来以为自己是毫无疑问会赢得战争,因为他联合了皖系,孙中山以及张勋,甚至还有河南的督军赵倜(想要让吴佩孚内院起火),但是这几股势力真到了关键时刻,却全都哑了,苦心策划的群殴突然就变成了单挑。皖系的老大段祺瑞对打仗态度很消极,大概是他在野的这段时间吃斋念佛内心已经少了些戾气,老大态度不明朗,几个手下当然也没了主心骨,皖系算是放了哑枪;孙中山本来是铁票,态度也很积极,但是我们的孙公此时没有处理好内部关系,跟陈炯明弄出了点问题——具体容下文细细道来,导致北伐受阻,孙中山也算是歇了;张勋就更是消极了,他的部队本来就散落了,而他自己既没有收众起兵的心愿也没有这个能力,所以张勋也靠不住了;赵倜则是还没起事,就被吴佩孚事先察觉,给废了。如此一算,张作霖找的那么多盟友最后竟然全都帮不上忙,本来计划的好好的联军作战,现在变成了他孤军对直,结果可想而知了。
这次战争跟直皖大战简直是一模一样,雷声大雨点小,策划了半天,最后虎头蛇尾,双方速战速决,仅用六天,吴佩孚就让嚣张的张作霖尝到了苦头。决定战事的关键是双方在长辛店的较量,吴佩孚采取稳守反击战术,待张景惠部军火即将告罄之时,出起兵绕到张景惠部身后,两面夹击,大败奉军。长辛店一战,奉军西路军溃败,中路军闻听此变,军无战意,纷纷败退,而东路军原本形势尚可,但张学良在战争中受了点小伤,影响了作战,于是奉军撤回滦州一带坚守。
第一次直奉战争是民国史上一次经典的逆转,原本奉系来势汹汹,几路大军准备合围吴佩孚,无奈途中生变,变成了直系和奉系的单挑,而吴佩孚的军事才华也是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经此一役,吴佩孚的声望达到了顶峰。这次战争再次说明,任何盟友都是靠不住的,指望别人来帮自己赢取胜利犹如镜花水月,打仗还是得靠自己的力量来,张作霖玩弄小聪明,想要通过其他力量和吴佩孚交战来坐收渔翁之利,结果算盘打错,致使兵败垂成。
然而,吴佩孚虽是个军事天才,在人情世故上却屡有差池,一个政客若是总会得罪人,那么他也不会长远,吴佩孚便是如此,尽管他一生功业经此一役到达顶峰,然而直系内的争斗也开始渐趋激烈,最终证明将会毁掉属于直系的时代。
四分五裂的直系
其实直系的分裂早在第一次直奉战争之前便有征兆,曹锐,曹锳兄弟见不得吴佩孚在直皖战事中功高震主,与其已有隔阂,曹锟为了跟奉系打仗,甚至暂时罢免了曹锳的师长之职,将兵权全数交予吴佩孚,可以说,曹氏兄弟与吴佩孚这对上下级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
吴冯的一些事
但是要说吴佩孚最后功败垂成,还得说他和冯玉祥之间的矛盾。冯玉祥早年贫苦,14岁便从淮军当兵,但是冯玉祥一直对朝廷不满——跟张勋入伍后扶摇直上不同,冯玉祥的军人生涯可以说是屡遭磨难,所以对清廷也没什么好感。冯玉祥这个人天生有反骨,属于一个跟谁就反谁的主,只要稍有不顺意,便有反心,所以他的早期生涯就显得格外丰富多彩,基本上是升迁,免职,周期循环,升迁是因为他能立功,免职是他总是不尊上级号令,擅自主张。因为如此波折,所以冯玉祥直到直皖大战之后才为人所知,而这个比孙中山还能折腾的主也注定是民国历史上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
在直奉一次大战之前,冯玉祥是陕西督军,大家觉得奇怪是吧,因为在直奉分赃的时候,明明是直系阎相文取代了皖系陈树藩成为陕西督军,为此早就有意西北的张作霖还不满意,冯玉祥怎么就冒出来呢?原来是阎相文天生命途多舛,居然把鸦片膏子当驴肉给吃了,正史说是误吞鸦片致死,这个死法和李纯倒确实有一拼,一般来讲,这种诡异的死法肯定就都有黑幕,当时时论也多以为是冯玉祥搞的鬼。不管如何,冯玉祥肯定是因此发达了,他成为了陕西督军,并以此为基础大力扩充军队,成为了一支劲旅,因为老本营在西北,所以他的部队称为“西北军”,这支部队我们以后会多次讲到。
但是陕西这地方穷山恶水,鸟不拉屎——如果大家看过张艺谋早期的影片,那就一定有这个感觉,冯玉祥接管陕西也只是权宜之计,毕竟有个地盘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得多,所以冯玉祥一直想去中原发展。机会总是会有的,而且还会送上门来,因为河南的太上皇吴佩孚跟皇帝赵倜闹出了问题,给了冯玉祥机会。
其实吴佩孚一直都看不惯赵倜和他的兄弟,但是碍于初登河南,也不好直接就跟地方长官闹起来,所以吴佩孚也算忍得一口气,还为了表示友好,与赵倜结拜成了异性兄弟,两家的婆娘也成了干姐妹。但是,这种表面功夫并不能掩饰双方暗地里的剑拔弩张,赵氏兄弟在河南名声极臭,与当年湖南的张敬尧兄弟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们对吴佩孚驾临洛阳,成为河南的太上皇也是一肚子的不满意,多次和吴佩孚顶着干,引起了吴佩孚的反感。直奉战争中,身为直系的赵倜居然跟安徽的张文生(原属张勋),山东的田中玉(皖系残余)组成攻守同盟,公然违抗吴佩孚;在军饷问题上,也是屡次违拗吴佩孚;更关键的是,这个人居然吃里扒外,跟张作霖暗通款曲,想要在吴佩孚后方放野火。吴佩孚当然也知道赵倜这个人靠不住,所以就派遣陕督冯玉祥坐镇洛阳,控制赵倜。
冯玉祥一看有这等机会,如何肯放过?更何况,他以前就跟赵倜这小子有私怨,早就想逮个机会办了他。张作霖这个人好吹牛逼,在直奉大战时,东路军有了点小胜就吹得好像奉系已经控制了大局一般,这让他的小弟兄赵倜吃了苦头。赵倜一看直系要完,这还不赶紧向新主子献功?所以他就跟张文生说好了,大家一块进攻郑州(当时河南督军的驻地是开封),攻击吴佩孚的后方,使其首尾不能相顾。但是赵倜可能是忘了再去打探消息,情报工作一塌糊涂,也可能是被张作霖吹牛的气势所感染,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这回他可弄错了形势,正当他火急火燎的准备放火时,吴佩孚已于长辛店大破张作霖。可怜赵倜还没醒过味来,发出的将令就如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来了,他的几个部将已经开始攻击郑州,一开始因为河南空虚,吴佩孚的嫡系都被调去打仗了,所以赵倜还挺得意,打了几个胜仗,但是吴佩孚早就给赵倜预备了对手,这个人就是冯玉祥。冯玉祥一到,胜负立判,从穷山恶水打熬出来的兵勇当然比富贵窝里出来的强得多,赵倜的部队连连败退,终于,赵倜自绝生路。
由于吴佩孚调冯玉祥离陕赴豫时,冯玉祥就表示不再回陕西——那可不,河南咋也比陕西那个穷乡僻壤好的多,谁没事愿意在那常驻。冯玉祥有这个意愿,而且确实也为吴佩孚解决了后顾之忧,扫平了赵倜的叛乱,所以看起来冯玉祥要得到的东西,吴佩孚应该心里有数了。论公行赏,这是自然的原则,吴佩孚只能奏请北京政府任命冯玉祥担任河南督军。
事情完了吗?不,事情才刚刚开头。吴佩孚当然不愿意前脚狼走了,后脚虎进门,走了赵倜,来了更难对付的冯玉祥,同在一省地面,怎么还不得有个磕磕绊绊的,再说了,冯玉祥这个人可不比别人,记仇着呢,要是一不留神得罪了,以后还怎么相处?并且吴佩孚要吸取直奉大战中后方不稳的教训,就想要在大本营河南起用自己的亲信,而要这样,冯玉祥这边也是个障碍。冯玉祥这个人不比别人,他是个有仇必报,睚眦必较的人,心胸也不是太宽阔,吴佩孚如果举措不当,得罪了冯玉祥,那可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吴佩孚果然做错了,而且错的很直接,让冯玉祥恨到了牙齿根上,他直接掳了冯玉祥的河南督军,换成了心腹爱将张福来,而冯玉祥则变成了陆军检阅使。冯玉祥立即就从原先还有个穷山恶水做倚仗的穷督军变成了一个途有虚名并无实质的陆军检阅使,他冯玉祥为了吴佩孚卖命讨好,居然落得如此下场,那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其实,冯玉祥被调走也有他自己的原因,就是他跟河南境内的几支吴佩孚的部队因为军饷问题闹得很不愉快,所以引发了靳云鄂,胡景翼对他的不满,加上一直有意河南督军的吴佩孚的骨灰级死党张福来,冯玉祥在河南可谓相当孤立。不过吴佩孚做事也确实不厚道,要不是冯玉祥派人去做曹锟的工作,冯玉祥可能连个检阅使的虚衔都拿不着,这么对待有功之臣确实是有些过了,当然了,冯玉祥也非善类,吃了他的东西,他早晚叫你吐出来。
因为河南督军一事,吴佩孚和冯玉祥的梁子可算是结下了,但是要知道的是,冯玉祥这个人是天生的造反派,无事也会生事的主儿,谁要是敢得罪他,他就会让其吃不了兜着走,以后我们还将多次看到他这个特点。
曹吴心生龌龊
原本曹锟这个人度量还是不错的,对吴佩孚也颇为信任,而吴佩孚对曹锟也感念知遇之恩,颇为忠诚,但是这个世界上要维持这样的主臣关系还不生龌龊实在太难,曹吴最后因为些微小事而闹得撕破脸皮也让人甚为唏嘘。
这两个人的矛盾其实从根子上来说就是吴佩孚功高盖主,一般来说,这样的关系很难处理,这个度很难把握,即便一开始二人还能相互信任,但久而久之,架不住外人的挑唆,自己内心的疑忌,就会生出隔阂,让感情生分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就是如此,原本上下级关系挺和谐,连亲戚都比上他俩亲,但是自从吴佩孚势头越来越大,曹锟这个老帅心里也越来越不是滋味。闹到后来,朝中但知有大帅,不知有老帅,一应事务俱都请示吴佩孚,却把曹锟彻底冷落了,曹锟本是吴佩孚的上司,看着这个场景,当然心里很难受,对吴佩孚也颇有不满。
当然,如果双方的手下都能知道分寸拿捏,控制收敛自己的话,此事还不会闹得太大,问题是吴佩孚的手下太嚣张,不把曹锟放眼里;而曹锟的手下包括亲近之人譬如曹锐之流都深恶吴佩孚,所以屡进谗言,最后就活生生的把直系给拆了。要维持一段情意千难万难,但要断掉一段感情却是最简单不过,普通人之间尚且如此,在政坛上混迹的人就更是如此,在这个利益打头阵,排到末位也排不到情意的舞台上,曹吴能有之前的关系实在不易,然而这样的关系突然成了昨日黄花,实在让人感沛。
曹锟一直有个心结,就是他相当总统,想当国家元首,这个心结他的心腹属下俱都知晓,然而在直系大胜,徐世昌这个安福余孽被迫去职的大好形势下,吴佩孚却没有能送一个顺水人情,反而让根本没谁瞧得上的黎菩萨重新出山,这让曹锟的手下有了攻击吴佩孚的口实。吴佩孚当然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因为从法统上来讲,黎元洪是合法的大总统,而且并没有任满便被段祺瑞驱逐,从吴佩孚恢复法统的角度而言,让黎元洪重掌职权当然无可厚非。要说吴佩孚那么干一点私心都没有那也是假的,黎菩萨当总统当然就跟吴佩孚自己掌权一般,黎元洪没有自己的势力,一切都得仰仗吴佩孚这个太上皇,而吴佩孚又乐于在幕后操纵这一切。而真要曹锟当大总统,难免不跟吴佩孚起什么冲突,到时候闹起来反而面子上不好看,更何况,曹锟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总统之器,不是那块材料。
曹锟一辈子虽然活了个半睡半醒,好多事儿也没太整明白,但是所幸到了哏节上他都还算清醒,但是这回为了这个大总统的位子,他算是把自己给毁了。手下人也都抓住曹锟这个心理挑唆曹吴的关系,说吴佩孚之所以不让老帅当大总统,其实是暗藏私心,是想让黎元洪过渡,然后自己当大总统,曹锟本来不是一个耳朵根子软的人,但是因为戳到了他的要害,所以他便有些疑心。有些时候,一个人有了心病,就容易偏听偏信,而那些进谗挑拨的人呢,又善于利用这点做文章,所以说,两个人要能永远和谐实在不容易,能架得住别人跟那祸害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俗语说三人成虎,便是这个道理。
就这样,这对主臣就因为这些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的事情有了些龌龊,其实我一直都弄不懂,民国的总统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太舒适的位子,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后来想想也是,总统虽然是个火炉,但却能满足世人的虚荣。有句形容政治的话很能说明这种状态,政治就像女人的阴道,再脏都有人搞,愿意当总统的人是不会在意总统这个位子到底是怎样的。所以还得说我们邓公,一心一意的当太上皇,从不想着那些表面文章,一辈子不照样过得好,曹锟大概就是没能闹明白这个道理,或者说,他认为自己没有当太上皇的手腕和心机。
按说,曹锟手底下的爷闹得差不多也就完事了,但是他们不依不饶,非得让吴佩孚完蛋不可,本来双方的关系还有可挽回的余地,但一旦闹了开去,撕破了脸皮,就很难再修复了。中国人就是这点劣根性,别的能耐没有,窝里斗一绝,要说让曹锟的这帮手下拉出去跟张作霖面对面的干仗,他们肯定拉稀,但是让他们为了自身小利找吴佩孚的晦气,他们可是在行的很。
曹锟当总统无法如愿,在内阁问题上也让吴佩孚抢了先。交通总长是个肥差,颇有些嚼裹,双方都想弄了来,吴佩孚这个人做事情有些性急,提前就预支了心腹爱员高恩洪,没想到曹锟也有个人选高凌霨,要说吴佩孚不会做人,这不正好是个人情吗?但吴佩孚为了自己的信用,结果反而让老帅给自己让步。曹锟虽然还算有度量,但是心里想毕也是不会开心的。所以,这是一届洛阳派占了上风的内阁,而保定派要干的就是在这个洛阳派主导的私生子内阁中做做文章,煞煞吴佩孚的锐气。
罗文干案
当然了,要倒阁的还包括跟国务总理王宠惠十分不睦的国会议长吴景濂,这两个人也亏他们做得出来,居然能在宴会上撒酒疯,吵起来,真真把国统丢净。吴景濂也为了这个,要找内阁的晦气,所以就向黎元洪报告了一件案子,就是财政总长罗文干的受贿。其实,罗文干跟王宠惠关系也不好,那届内阁被称为私生子内阁,阁僚之间的关系之差也算是罕见,基本上谁对谁都是一肚子的火。
罗文干案要说起来比较复杂,详细说明大家肯定也没兴趣,本人也就去繁从简,简单的说说。其实案子本身没有什么,问题是围绕着这个案子闹出来的事,我们都知道黎元洪虽然是大总统,却实质上还是个小媳妇,当那天吴景濂拿着证据来告发罗文干时,黎元洪也是不敢怠慢,深怕出点差错,连累了自己,所以也没多想就让军警逮捕了罗文干。这下内阁不答应了,因为总统是无权逮捕阁员的,怎么也得内阁开个会,先让罗文干去了职,再送交法庭办理吧,黎元洪倒好,直接就下手抓人,把内阁当什么了?说实话,黎元洪是受夹板气,吴景濂那边是保定派,内阁这边是洛阳派,两边都不敢得罪,但自己呢,还不愿意认错,所以事情就僵了。不过,从法理上来说,吴景濂和黎元洪都是有过失方,堂堂议员议长居然如此藐视法度,逞一己意气,看来民国的民主办的确实有点找乐。
内阁的后台是吴佩孚,吴佩孚一看,火了,黎元洪丫根本没把我放眼里呀,发了个电报好好说了一顿黎元洪,黎元洪看了这份有点像上司训斥下级的电报,心里不是滋味,但毕竟确实是自己不对,吴佩孚又得罪不起,没奈何,只能纡尊降贵,请罗文干出狱。
后来,法庭一审理,各方面证据居然又说罗文干无罪,吴景濂本来找到的证人一看势头不对,事情闹大了,不敢得罪人,也就没敢出庭作证,一来二去,总统的脸面真都丢了个精光。不过,从保定方面来讲,黎元洪倒了面子对他们来说是有好处的,最好他下台,这样就可以顺顺当当的把曹锟推上总统的位子上了。
但是,曹锟突然又不想善罢甘休了,原来他叫人查了帐,交通部的汇款单上保定方面拿到的军费足足比洛阳方面少了将近250万大洋,本来曹锟还觉得底下人在挑唆他和吴佩孚之间的关系,这回总算相信吴佩孚确实是不把他放眼里,有取代之心了。吴佩孚这个人有时候处理事情是不太聪明,因为军饷一事他跟冯玉祥便有些矛盾,这回为了军饷,曹锟也要和他翻脸了。曹锟火冒三丈,要借罗文干案好好跟吴佩孚较把劲。
首先发难的是王承斌,其实王承斌倒也不是保定派的,他是直系宿将,多有功勋,在直皖,直奉大战中均立下大功,所以说,在直系,他是个说话很有分量的人物。王承斌素与吴佩孚不睦,两人的矛盾可以从民国元年说起,当时王承斌参加了反清组织“宗社党”,吴佩孚力劝曹锟开除王,曹锟念及旧情,不忍为之,但从此,王承斌便深恶吴佩孚。此后,双方的关系非但没有能缓和,反而更加恶化,吴佩孚认为王承斌其人心思乖滑,而王承斌则认为吴佩孚骄横跋扈,所以吴佩孚一直寻机压制王承斌,而王承斌也想借机倒吴。如果说皖系的分裂都跟徐树铮有关,那么直系的分裂无疑都跟吴佩孚脱不了干系,直系的核心人物王承斌,冯玉祥最后都跟吴佩孚翻脸,不得不说这跟吴佩孚个性中的过于强势是分不开的。跟段祺瑞一味倚重徐树铮不同的是,曹锟除了倚重吴佩孚之外,并没有排斥其他大将,这也是为什么直系内部也乱,但却能接连打退皖系,奉系,独掌京畿的主要原因。
王承斌通电指责吴佩孚甘做王宠惠内阁保镖之后,各地直系督军纷纷通电响应,就连吴佩孚的嫡属萧耀南,张福来也加入此列,以明心迹。可能有人要问萧耀南,张福来此举是不是有背主之嫌呢,其实他们的举动不但不是背叛吴佩孚,而是在挽救吴佩孚,如果他们不通电,就把曹吴矛盾彻底激化了,而只有他们联名通电,才能表示吴佩孚没有公开和曹锟决裂,所以这其实是在为曹吴矛盾降温。继王承斌通电斥吴之后,曹锟也通电大骂吴佩孚忘恩负义,妄自尊大,全不把老帅放眼里。然后其他方面的诸如卢永祥之流也通电倒吴,一时间吴佩孚成了孤家寡人,地位孤立无以复加。
吴佩孚之所以弄到如此孤立,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为人过于刚直,处理事情显得过于简单,而且直奉战后也颇有些忘乎所以,目空一切的感觉,这便引发了直系诸将的不满。其实吴佩孚只要能时刻把曹锟作为自己的护身符,倒也不至如此,但是自己功高震主,多次冷落曹锟,全然没有给老主子应有的尊重,而开罪曹锟,就让对吴佩孚不满的直系人马找到了攻击的目标。所以说,吴佩孚是员出色的战将,但他从来就不适合当派系头目,而相对来讲,老成持重,甚至有些显得木讷的曹锟才是直系能够取得辉煌的老大人选。
吴佩孚一看情势如此,无奈之下通电表明心迹,称自己与王宠惠素不相识,对罗文干案也同意诸位意见,而对老帅,自己是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忠心,此电一出,罗文干案所引发的风潮就开始迅速降温,政治局面缓和。
保定派达到了目的,王宠惠内阁倒台,当然倒阁不是最终目的,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要将黎元洪拉下马,让曹锟坐上总统宝座,所以,接下的几年,保定派还将在北平大显神通,当然,伴随着这样的折腾,直系的运数也逐渐被折腾完了。
孙陈翻脸
我们上文说过,孙中山原本和皖奉组成三角同盟,联合抗直,但途中遇有阻滞,造成阻滞的根本原因在于军事首脑陈炯明和孙中山的政见不和。
自陈炯明收复广东后,孙中山就回到了广东,当上了非常大总统,前有非常国会,非常大元帅,现有非常大总统,看来孙中山对领袖位置的渴望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孙中山一生的理想就是要北伐统一全国,自己领导国民党当家作主,如果说民国年间有哪个人最崇尚暴力,那就非孙中山莫属,别人打仗都还看看自己手里的牌能不能支撑起一场战争,孙中山基本不考虑这个,不管能不能赢,他都要打,孙中山热爱打仗就跟老鼠爱大米一样。
好战与厌战
这不,刚当上非常大总统的孙中山已经又坐不住了,这回他当然长期来讲还是要北伐,不过还有个现实目标,就是刚被陈炯明赶出广东的桂系。孙中山在护法期间可是没少受陆荣廷的气,他这个大元帅最后变成了七总裁之一,就是陆荣廷一手策划的,现如今孙中山有了地盘,当然要解决当年的遗留问题了,陆荣廷,你不让我当大元帅,我让你玩完!
要打仗,当然还是得找陈炯明,但是陈炯明从来都不喜欢打仗,他是标准的厌战派,前一段还跟赵恒锡,谭浩明(此人是桂系人员,现任广西督军)共谋联省自治,互不侵犯呢,所以陈炯明不想打仗。孙中山看到陈炯明这个态度,索性也不搭理他了,他自己跟唐继尧说好了联合进兵广西。
唐继尧前一段也颇有些波折,在四川吃了鳖,回到老巢云南又被顾品珍发动兵变赶走了,无奈之下来到广东投奔孙中山。孙中山当然也想留下唐继尧,毕竟唐继尧有兵权,虽然被赶走,但其实实力并未受损,如果有了唐继尧的部队,那么北伐就有戏了,而且他还可以压制一直都不怎么听话的陈炯明。
所以,孙中山对唐继尧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双方对共同关心的话题交换了意见,孙中山指出,目前中国的局势,不北伐不足以救国,不革命不足以兴国,先前唐继尧先生在云南虽然也有报国之愿,然而囿于地域之见,于全局稍有欠缺;唐继尧对此表示同意,他指出孙中山先生对时局的看法是精到的,是敏锐的,他完全赞成孙中山的意见。还别说,孙中山这个人挺有演说才华,一席话把唐继尧弄得五迷三道的,差点就着了孙中山的道。
当然了,来广东还得见见陈炯明啊,陈炯明早就习惯孙中山那一套了,直截了当的跟唐继尧说开了目前的情势,最主要的是劝告唐继尧不要听信孙中山那一套鬼话,他说孙中山绰号孙大炮,就擅长满嘴跑火车,真要干起来百无一用。另外,如今的局面,没有地盘就什么都没有,所以他还是奉劝唐继尧要重召旧部,拿下云南,有了地盘就好说了。
唐继尧听了陈炯明的一席话,觉得陈炯明这个人实在,说话没有那么花哨,但是句句在理,不像孙中山,大话说一堆,实际的一样都没有。所以,他坚定了重返云南的决心,由于他的实力还在,所以没过多久就重新返回云南当老大了。
但是厌战派陈炯明又被迫卷入了这场战争,原因是陆荣廷压根就不理睬陈炯明息兵修境,固土安民那一套,他说了孙中山丫跟我不共戴天,我们根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讲和可以,拿下孙中山先。他纠集了一帮手下,准备跟孙中山干起来,当然是在广东干——老子要收复广东!
陈炯明这个人真是很倒霉,他从不喜欢打仗,但是他总是会被莫名其妙的卷入战争,这回陆荣廷要打我,那我也只能反击了。其实,桂系的实力很有限,用毛主席的话来讲就是桂系分子都是纸老虎,看着人马不少,牛逼吹得震天响,但其实打起仗来都是废物,这不,扬言要收复广东的桂军被粤军又是打得团团转。广东没收回,大本营广西丢了。
桂系和粤军在6月18日开战,到9月30日粤军就占领了广西全境,陆荣廷宣布下野,虽然看着好像时间跨度还挺长,但实际作战时间也就是一个月不到。孙中山为此很得意,到处演讲,说我们那么轻松就搞定了桂系,北方的军阀基本都是一路货,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北伐成功一定指日可待,“知之维艰,行之非艰”。广西刚打完,孙中山就马上准备北伐了。
除了一贯不喜欢打仗的陈炯明,孙中山的其余追随者都领命征兵,扩充军备,整顿队伍,时刻准备向北方进发。就在此时,段祺瑞的代表徐树铮,张作霖的代表李绍林都纷纷南下跟孙中山谈联合倒直之事,一时间,中国局势骤然紧张,孙、段、张三角反直同盟正式成立。
大家来看看孙中山是个什么嘴脸,大家都知道孙中山和段祺瑞是死敌,按说,如果孙中山真是为了再造共和举兵北伐,怎么能够跟段祺瑞、张作霖这样的军阀合作呢?所以说,孙中山这个人从来说的一套,做的又是另外一套,他北伐的目的其实没有那么高尚,也就是能让自己当上真正的大总统,因为如果真是为了民主共和,孙中山是断然不能和段祺瑞,张作霖这样的异见分子合作的,相反,段祺瑞和张作霖应该都是要讨伐的对象。
孙中山为了北伐饥不择食,慌不择路,连盟友都可以很随便的找,看来我们的孙公真是想在他有生之年坐上大总统的宝座了。但是,要北伐就必须说通陈炯明,而陈炯明现在还是那句话,就算要北伐,也得先休整一下,总不能穷兵黩武的不顾老百姓死活蛮干吧。
孙中山已经厌倦了陈炯明的不听话,他类似最后通牒的一手牌出现了,要求陈炯明在半个月内筹集战争经费500万,同志们想想,两广已经饱受战争困扰,现在孙中山居然还要那么多钱来打仗,这就是我们孙公所谓的民生主义——玩命打仗。当时的孙中山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实力来进行北伐,即便组成的同盟能够搞定直系,接下来孙中山还是得面对奉系的挑战,这样的北伐成功了有何意义呢?当然,对于好战分子孙中山来讲,打仗才是他唯一关心的问题,至于打完仗后是什么局面,我们的孙公才懒得考虑,大不了接着打呗。
邓铿之死
最终让双方撕破脸皮的事件是邓铿遇刺,这事其实相当诡异,在民国史上虽然影响力和刺宋案无法相提并论,但是诡异程度却有过之。邓铿也是革命党旧人,参加过黄花岗起义,一生以缉毒闻名,深得陈炯明信任,引为肱股,其时担任都督府参谋长,他跟陈炯明的关系就跟胡汉民与孙中山的关系一样。遇刺时他正在帮助陈炯明填坑——孙中山的五百万大洋可是真金白银,还限期交款,所以陈炯明无奈之下也只能让心腹邓铿操办此事。
邓铿死的蹊跷,按说这样大事应该经过司法部门的立案调查,然后查明原委,找出真凶,但是我们的孙中山先生再次发扬他在刺宋案之中的臆测功力,和胡汉民一吹一唱,一口咬定就是陈炯明所为。我们的孙中山藐视法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大家都说要通过司法途径来解决宋案,他就不鸟,硬是要兵戎相见,结果被袁世凯打得流亡日本,还好,这回孙中山长记性了,找的对手不再是什么硬茬子了,陈炯明毕竟不是袁世凯。孙中山看来真是有够无聊,无端就把脏水泼向陈炯明,而这只需要他的无敌意淫,不需要任何证据,我觉得孙中山直接买本死亡笔记好了,看谁不爽直接一笔勾掉,还费事纠缠人家干啥?
但是意淫也要讲逻辑,你说是陈炯明干的,找不到证据也就完了,总得讲出点道理,说出个道道来吧。孙中山的逻辑是,陈炯明向来就反对北伐,军阀做派十足,全无半点大局观,考虑的都是一己私利,一要革命就推三阻四,这回邓参谋长是在筹集军费时遇刺,而反对北伐的陈炯明毫无疑问嫌疑巨大。稍有脑子的人都看出这个逻辑简直是狗屁,邓铿本人是陈炯明的小弟,筹款也是陈炯明让他办的,哪会因为自己小弟照自己意思办事就无端杀人的?当然了,孙中山的意思是邓铿是他的人,所以陈炯明怀恨在心,邓参谋长是孙中山的人?玩笑开大了吧。
那么邓铿到底是被谁所刺呢?历史总是会有还原的一天,美国的汪荣祖博士在1990年发表的论文为我们揭开了事实的真相,他用的是史学上常见的第三方证据,英国人的记载。最后的结果让人震惊,看来孙中山不是无聊的问题,而是无耻了。汪先生通过英国人的记载,给我们解开了困扰了多年的困惑,也彻底为被官方冤枉多年的陈炯明平了反,刺杀邓铿的不是别人,正是贼喊捉贼的孙中山。同志们要想具体了解此事,百度一下即可。
如果说孙中山之前给大家的印象还只是一个野心勃勃,毫无原则的政客的话,那么通过此事我们就可以明确孙中山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可以理解孙中山的政治需要,杀鸡儆猴,通过办掉陈炯明心腹达到警示陈炯明的目的,但是孙中山的无良在于自己杀了人还要将脏水泼到别人身上。当年袁世凯涉嫌刺宋,他都没有随便指责某某干掉了宋教仁,而是还想动用司法来侦破此案——虽然在袁世凯的策划下这个基本办不到,这充分说明,从做人的角度来讲,孙中山还比不上被世人唾弃的袁世凯。政客玩弄点权术,杀个把人当然不是不可以,但是栽赃嫁祸,反咬一口却不是所有政客都能干得出来的,我们的孙中山不仅干了,还毫无愧意,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之所以对孙中山如此不耻不是因为他做了这些丑事,而是因为他做了丑事还要扮高尚,国民党历史书上总是把他描写成为历次事件的受害人,好像只有别人负他,却从无他负别人。这件事情彻底的将环绕在孙中山身上的光环打碎了,万人敬仰的貌似人品上毫无瑕疵的孙国父竟是这等货色,这让我们再次感叹,历史是成功者写就的,只要赢了,黑的就能变成白的,还好,这件事情上总算还有第三方证据,还有置身事外的英国人,否则岂不是让陈炯明永远翻身不得?
孙中山向人民贩卖廉价的主义,却要向人民索取高贵的权位,他让所有人成为他登基路上的垫脚石,这种对权位的渴求可谓前无古人,后也有可能没有来者。他不关心民生,也不关心是否民主,他关心的是如何让他来执掌民国,为了这些,他可以跟日本献媚,向苏联称臣,为了这些,他可以不屈不挠,可以百战不折,但是对于人民,对于和平,他却从未关心过,而对于有民生心愿的陈炯明,他用的竟是流氓手段,逼人就范。孙中山是个真正的政客,是个只关心利益的政客,而且为了利益,孙中山能够打破一切戒律,甚至,他可以向日本出让满蒙,为的只是日本的支持,我们伟大的国父居然是个这等人物,这真是历史开的巨大的玩笑。有关孙中山与日本的关系,我会在以后评点孙中山时详细说明。
孙中山成功了,陈炯明震惊了,借着邓案,他达到了扳倒陈炯明的目的,顺利将其免职了,但孙中山过河拆桥的行为是无法让陈炯明的下属低头的,他们在等待时机,以后发生的事情我们可以不再定性为叛乱,而是彻头彻尾的报复。我们说过,军队这个地方,有人脉就有一切,在粤军中深孚众望的陈炯明确实拥有一班好弟兄,反叛又待怎的?
孙中山的妇人之仁
陈炯明虽然被孙中山撤了职,名声也被孙中山给搞臭了,但是他手下的一班弟兄也不是吃素的,陈炯明虽说和孙中山有点龌龊,但是毕竟为孙中山立下大功,两广均为陈炯明收复,然而孙中山却翻脸不认人,直接拿陈炯明开刀,这当然引发了陈炯明部下的严重不满。
孙中山之所以敢对陈炯明下手,原因在于当时陈炯明的主要力量叶举的部队正在南宁,不在广州,所以孙中山便毫无顾忌,拿下了陈炯明。但是出来混,迟早要还,孙中山欺负陈炯明朝中无人,陈家军也不能窝窝囊囊坐以待毙,叶举部便不顾孙中山拦阻,率兵进入广州,并通电要求孙中山将陈炯明复职。
孙中山这个人,虽然并没有多高的人格,但是还总是喜欢扮高尚,装清纯,甚至还有些妇人之仁,优柔寡断。比如对于陈家军的态度,蒋介石的态度是先平内患,再图外敌,攘外必先安内,要孙中山先把陈氏部属消灭,然后再图北伐。
这是我们到目前为止,第一次提到蒋介石,其实蒋介石早就出道了,不过蒋介石这个人最喜欢使小性,只要在孙中山那儿稍不如意,便会跑回老家,所以在蒋介石当上黄埔军校校长之前,他一直都是若隐若现。孙中山的肱股重臣诸如胡汉民,汪精卫等均是文官,不懂军事,而有军事能力的又大多不服孙中山管束,所以虽然蒋介石看起来喜怒无常,但是孙中山还是对他颇为信任,着意栽培。当然孙中山对蒋介石如此信任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缘由,那就是蒋介石曾经刺杀了孙中山的政敌,光复会领袖陶成章,此事做得干脆利落,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为孙中山成为反清盟主扫除了一大障碍,所以蒋介石由此受到孙中山亲睐。
在这里我们简单介绍一下光复会,光复会其实也是一个反清组织,不过和孙中山组织起义武装反抗不同的是,光复会是个暗杀组织,也就是热衷于恐怖袭击,蔡元培原本就是光复会成员,而著名的鉴湖女侠秋瑾同样也是光复会成员。光复会一度加入了同盟会,但是由于政见分歧,光复会重又另立门户,成为孙中山在反清盟主道路上的一个障碍,而蒋介石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遵从陈其美的意旨,刺杀陶成章。
我们前面已经说过陈其美这个人了,这个人原本和黄兴一道为孙中山一文一武两大臂膀,而且陈其美对孙中山忠心非黄兴可比,一直从事反袁活动,终被袁世凯不容,被刺杀于寓中。陈其美对蒋介石一生仕途影响颇巨,他利用自己在孙中山身前的影响力向孙中山极力举荐蒋介石,致使蒋介石逐渐为孙中山认可,而蒋介石自然也不会忘却陈其美大恩,所以在他掌权后,重用陈其美的两个侄子,使陈果夫,陈立夫兄弟成为蒋介石时代的核心人物。
蒋介石此时也是刚从老家回广东,准备参与北伐,并被孙中山任命为第二军参谋长,应该说蒋介石的建议是极有预见性的,他知道孙中山如此处置陈炯明必会引发陈氏部属的反扑,所以要先下手为强,扫除后患。当然,蒋介石可能也有自己的考虑,因为陈炯明当时是国民党内部头号军事人物,蒋介石当然也想借此机会剪除其羽翼,除掉自己的大敌。不管怎么说,蒋介石的建议都是正确的,这也会在后来事件的发展中显现出来,但孙中山居然没有以反形未露为由拒绝了这个建议,而正是孙中山的犹豫酿成了后来无可挽回的损失。
因为内部的这些烂事,孙中山错过了北伐的良机,当他整装待发时,却已听说直奉大战业已结束,奉系大败,此时出兵无疑难有进益,所以北伐一事再次搁浅。但是孙中山没有能北伐,并不代表他跟陈炯明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相反,陈炯明的下野让陈家军颇感危险,惴惴不能自安,对孙中山的疑忌更是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终出现陈家军炮击总统府一事。
炮击总统府
我们已经为陈炯明反叛孙中山一事定过性了,其实此事根本就谈不上叛变革命,而是陈炯明在孙中山的压力下为求自保而进行的报复。相信经过我上文对此事来龙去脉的解释,大家应该对此事有了一定的认识。
陈炯明跟孙中山意见屡次相左,而且孙中山不念旧情,过河拆桥,这令陈炯明颇为不忿,更可气的是,孙中山人前还装得人五人六,好像是陈炯明对不住他孙大总统。诸位看官,我们上文说了那么多,到底是谁对不住谁呢?陈炯明致力于联省自治,要让百姓修养生息,是个和平主义者,而孙中山穷兵黩武,不顾自身实力,一味只要打仗,甚至以此要挟陈炯明,而陈炯明稍有违犯,便祭出杀鸡儆猴的路数,全不念陈氏劳苦功高,两广俱为其所收复。
陈炯明为求自保,下定决心倒孙。于是,在经过策划后,于民国十一年6月15日晚,陈氏部属炮击总统府,史称“陈炯明叛变”。陈炯明和孙中山自反清时期便已熟识,陈炯明还是黄花岗起义的领导人之一,但是如今双方竟然刀兵相见,不由得不让人唏嘘。陈炯明知道如若事有不谐,自己必将背负千古骂名,但是人活一口气,树争一张皮,即便如此,陈竞存(陈炯明字竞存)也顾不得了。孙中山肯定也不会想到陈炯明会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来对付自己,所以即使举事当晚马路消息风传,政治空气紧张——这是陈炯明有意为之,为的是放孙中山一马,孙中山也没有提前撤离总统府,孙中山这个人就是如此,在需要他让步的时候,却硬要摆谱,当断不断,最后反受其乱。
孙中山确有对不住陈炯明的地方,但陈炯明炮击总统府却也显得极端,但这就是政治,如果不把敌人干掉,就有可能被敌人干掉。陈炯明因为邓铿的死心有余悸,生怕孙中山对自己动手,所以先下手为强。此事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很难说得清楚谁对谁错了,孙中山确实是亏负陈炯明,但陈炯明的报复手段却是如此惨烈,令人不忍相看,这大概就是政客的宿命。
当然,陈炯明可能也没有想真的杀死孙中山,如果陈炯明真动了杀机,怎么会让孙中山如此轻松的扮作军士从容出逃。陈炯明可能仅仅是想震慑孙中山,向孙中山表明自己也不好惹,兔子急了也咬人,让孙中山不要把事情做绝,当然,直接的目的是要逼走孙中山。
孙中山还是顺利出逃了,或者说,这是陈炯明有意安排的,因为真要较起真来,孙中山怎么可能躲得过陈部的盘诘?——孙中山谁还不认识!当然,现在的史书把孙中山描绘成了神一样的人,身处险地无所恐惧,来去自如,同志们,这是艺术加工,你们想想符合常理吗?大家不要以为只有历史小说才会艺术加工,历史书艺术加工的成分可能更高,因为评价历史人物我们早就习惯了一元化的,非黑即白的逻辑,而为了制造某个政治集团的神话,艺术加工是必不可少的。
陈炯明选择了一种极端方式向孙中山示威,所以等待他的将是孙中山无情的反扑。对于陈炯明而言,他并不喜欢打仗,在以前数次战争中我们都可以看到这一点,如果没了军队,对他倒也是一种解脱,他就可以用另外的方式来从事政治。陈炯明是个有民生思想的政客,对于民主的理解大概也远甚于孙中山,所以从一个军人蜕变成一个政客,对他来说,可能又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孙中山逃到了永丰舰上,而这条舰上的日日月月以后被蒋介石写成了书,没错,这次事变成就了蒋介石,蒋介石在国民党军事将领中的位置又向前移了。政治嘛,总是一代新人换旧人,革命党时期的军事将领现在还跟孙中山有来往的不多了,而孙中山的新势力即将崛起。陈炯明的叛变大概还有国民党内部新老更替的象征意义,作为旧人的陈炯明和作为新人的蒋介石,他们是民国历史向前推进的见证,也是民国从理想的民主走向现实的专制的缩影。
永丰舰
孙中山心里其实也应该知道陈炯明没有真想置他于死地,反而他自己倒是有置陈炯明于死地的想法,但是陈炯明如此嚣张,让孙中山这个颇有些自负的人很是不爽,于是他登上永丰舰后,首先想到的不是离开广东,徐图再进,而是要报复。孙中山是一个很极端的人,神经质,其实以当时的情况,既然陈炯明都已经放了他,他就应该离开广东,然后收拾军马跟陈炯明再作计较,现在跟陈炯明厮杀能有好?陈炯明既然敢为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就必然谋定而动,现在正宜避其锋芒,缓缓图之,如果现在交手,必定胜机渺茫。
国民党所编纂的史书上为了说明陈炯明不得人心,横是编造了一堆故事,但是事实甚于雄辩,陈炯明发难,很多北伐将领都倒戈相向,投靠了陈炯明,甚至连海圻、海琛、肇和三舰都背离孙中山。但令我感到可笑的是,史书上居然会说这是收买的结果,同志们想想,这种关系一生政治前途的事情是能用金钱收买的?钱能收买别人的政治生命甚至是身家性命?同志们,那些舰长平时可都是高薪阶层,他们不缺钱,说收买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在决定政治前途的节骨眼上,作出决定的因素只能是个人的信仰,对投机者来说,或者是局势的发展。
陈炯明公开造反,孙中山组织的北伐军也试图反扑,收复失地,但是遭遇的却是节节败退,不时有部属倒戈,虽然助拳的不少,但是最终还是无奈撤离,众人分道扬镳。北伐军败退,让坚守阵地的孙中山如坐针毡,在永丰舰上度日如年,心情的郁结无以复加。此时的孙中山算是遭到了人生的一次重大变故,孙中山在先前虽然也是败仗无数,但像这次这样给孙中山沉重打击的却是少见。
孙中山不适合当一个政客,他做事缺乏融通,性情极端,能自始自终都跟随他的人很少,而这很难用革命意志不坚定来概括。说到底,孙中山这个人缺乏深度,有些人跟随的时间越长,越能让人心生敬意,而孙中山则不然,跟他接触时间越长,就越觉得此人言过其实,不足谋大事。因此,陈炯明跟他翻脸是对他为人处事的一次重大的否定,连陈炯明这样一个老革命党人都要和其刀兵相见,孙中山做人确实很失败,做事也很失败。
还好,并不是所有人都离开孙中山了,而能在这个时候给予孙中山安慰的人必将得到孙中山的垂青,而这个人赫然是先前用气使性,喜怒无常的蒋中正。患难见真情,在孙中山落魄潦倒之时,蒋中正毅然决定前往永丰舰赴难,这是一步险棋,但只要度过此次艰险,孙中山得以东山再起,蒋中正必定能够飞黄腾达。毫无疑问,孙中山并不容易被打倒,他是个极端的人,所以对于胜败的认定也是极端的,他从不认输,所以蒋中正赌对了。我们说过,孙中山的性格不适合当政客,但同时,孙中山的不认输也让他成为了中国历史上最别具一格的政客,他一生败绩无数,死后却能地位煊赫,在以成败论英雄的政坛简直是个奇迹。孙中山虽然未能成功,所幸他的对手同样也是失败者,而孙中山的后辈们为他赢得了死后的一切名誉和光环。
蒋中正在国民党内其实算个后辈,而且在孙中山看来,他性情狂躁,缺乏历练,但是此次能在孙中山落难之时出手相助,却大长了他在孙中山心目中的地位,也为他日后成为黄埔军校校长从而奠定一生地位取得了政治基础。蒋中正用他在永丰舰上的40天换取了日后50年的显赫地位,老蒋确实是个能明断时机的好手,这也是蒋中正在政治生涯前期最聪明的一步棋。
虽然孙中山仍然心存幻想,甚至在初登永丰舰之时攻击炮台,发泄心中郁闷,但是北伐军最终败退,孙中山也只能作罢,离开广东,前往上海,然后收集残部,准备和陈炯明再决高下。孙中山还会回来,而陈炯明只是孙中山政治野心中的一段小插曲,对于孙中山而言,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北伐的信念。
福建的反吴三角
李厚基这个人我们前面简单提了一下,名义上是皖系,但是因为南方的局势特别复杂,而皖系在南方的实力本身就有限——在巅峰期也是如此,所以李厚基一直是个拥皖系之名,无皖系之实的人物。后来皖系被直系打败之后,李厚基的福建就更是岌岌可危,还好,我们的李厚基同志思想搞活,不在一根绳上吊死。自从皖系完蛋之后,他就跟孙中山等人眉来眼去,努力搞好亲善,当年陈炯明在护法的时候也一直都在福建,双方相处还算可以,后来陈炯明收复广东也是从福建发兵的,所以说,李厚基同志是个浅皖,成色不足。
但是现如今,南方更乱了,陈炯明把孙中山从广东赶走了,这样一来,原本有地盘的孙中山一下地盘没了,而福建呢,就有可能成为孙中山的目标,而且这个威胁很现实,因为许崇智的北伐军战败以后就退到了福建,原本大家都有地盘的时候可以亲善,现在一个已经成了空了肚子的老虎,所以亲善不下去了。李厚基左思右想,觉得得找个强有力的靠山,否则他的福建就保不住了,那么论局势,目前谁最吃香呢?对了,当然是直系的吴大帅了。
其实,李厚基对他的主子皖系早就不满意了,原因是那个跟直系打仗大败而归的徐树铮尽喜欢在别人地盘上插一手,福建现在就有王永泉的一个混成旅是小徐的武装,平时这个王永泉对李厚基也是把谱摆足,好像他的主子现在还是老大一样,那你说,李厚基能高兴吗?小徐自从大败之后,靠着日本人溜到了浙江,投靠了卢永祥,但是他不甘心啊,不想消停,到处乱窜,把人都弄烦了。一个败军之将,手下都那么嚣张,李厚基当然有气了,不过,从今以后,我李某不用看你的脸色了,因为我的新主子就是让你滚蛋的吴佩孚。
李厚基自从有了后台,胆子大了,除了王永泉跟他在福建不对路,还有个叫臧致平的也不是他的人,这个人更了不得,有一个师的兵力在福建,李厚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撤了臧致平的师长,然后又要求北京把王永泉调离福建,此举就是要跟皖系全面划清界限,意思是老子已经是直系的人了。
但是我们的李厚基虑事不周,太草率了,人家吴佩孚还没做好接手的准备,你就跟人家提前撕破了脸皮,真要打起来,你能顶住让吴大帅援兵赶到还好说,你要顶不住不就白瞎了?李厚基果然不行,真是顶不住,按说许崇智也没啥本事,一辈子尽打败仗玩了,但是就是这样的人李厚基也架不住,经过许崇智和王永泉那么一折腾,李厚基仓皇逃窜,可怜李厚基逃都没能逃了,直接被抓了现行。
李厚基完蛋了,福建突然变成了两家人的天下了,许崇智和徐树铮,这两家以前是死敌,在段祺瑞牛逼的时候,双方可是较足了劲,这回同是天涯沦落人,皖系早就不行了,而许崇智同志最近又被陈炯明给赶跑了,所以颇有惺惺相惜之感。其实孙中山和皖系早在直奉一战之前就已经有了联络,共约伐吴,只不过因为一系列的原因没有成功。
这回夺下了福建,皖系的意思是干脆跟张作霖说好了,趁着这个机会讨伐吴佩孚,让卢永祥打江苏,张作霖出关打北京。但是孙中山可没有这个意思,孙中山整天想的是如何杀回广东,活剐了陈炯明。因此孙中山虽然有了个福建的立脚之地,但是还是有杀回广东的计划,他跟陈炯明的恩怨也该有个了断了。
我们可怜的吴大帅福建梦还没做一半,就被不争气的李厚基当头一棍打醒了。我们的吴大帅当然想出兵援闽,但是具体下来又是乱七八糟的胡搞,一会让当了俘虏的李厚基当什么讨贼总司令,一会又要陈炯明来解决问题,反正胡搞了半天,好不容易快到手的福建重新回到了皖系的怀抱,而这个地方竟成了反吴联盟的大本营。不过还好,因为民国每次在一个地方发生兵变,总是要找个善后督办,既然李厚基完蛋了,那么吴佩孚就想接着这次善后的机会在福建安插上自己的势力,吴佩孚是这么想的,但是要办到,还要费些周折,我们会在下文对此事做详细的介绍。
了断
自国民党方面和皖系共同搞定福建后,孙中山就时刻想着如何回师广东,驱逐陈炯明了,毕竟下属造自己的反,讲出来并不好听,脸面也无光,所以孙中山一直想把失去的脸面挣回来,在福建站稳后就策划着怎么攻粤了。
陈炯明当然也不傻,他也时刻注意着福建方面的动向,毕竟他当年就是从福建出发,从桂系手里取走广东的,所以他对福建那是百分之一百二的重视,还派兵驻扎在边境,以防不测。但是陈炯明忘了,孙中山别的能耐确实有限,但是活动能力着实不错,一会二次革命讨袁,一会护法讨段,折腾来折腾去,总有人愿意跟着他闹腾,孙中山屡遭失败的原因不是闹不起来,而是虎头蛇尾,跟着他闹腾的总是过不了几天就腻味。
这次为了报陈炯明的一箭之仇,孙中山当然也把他的看家本事用上了,找上了一堆人,反正不管是什么方面的,只要愿意跟陈炯明作对,他孙文就能给好处,所以孙中山呼呼啦啦的找了一票人,包括部分滇军(包括驻扎福建和广西的)和桂系残部。反正以前的恩怨咱都别过不提,只要这次能跟着他倒陈,咱就是朋友,要说孙中山确实不容易,他总想打仗,手里的人马又总是有限,只能靠着那帮见风使舵,墙头草一般的军阀,一个战争狂,手里没有足够的军力,这真是人生一大悲剧,孙中山就是这样的悲剧。
所以,讨伐陈炯明的部队压根就一开始没从福建进兵,陈炯明在闽粤边境上修筑的工事成了马其顿防线,孙中山本部没成开路先锋,相反,孙中山煽呼的那帮人成了讨陈的生力军,这一下直接打了陈炯明一个措手不及。滇桂联军按说其实是一帮乌合之众,但是架不住陈炯明压根就没防备,甚至前一段还送钱送衣的让滇军回云南,这回直接一下把陈炯明打懵了。
陈炯明要说也确实不容易,他这是孤军作战,架不住孙中山这拉一帮人,那又拉一帮人的,所以迅速就败退了,本来以为是一场艰难的战事,但是因为广西方面为孙中山打开了一个老大的缺口,所以两路夹攻,陈炯明终于是招架不住,离开广州,退守东江。
其实,从陈炯明造反之日起,他的失败命运就已经决定了,孙中山虽然暂时被他赶出广东,但是影响力还在,军力尚存,所以,尽管陈炯明兵力不少,但是和他一块搞联省自治的赵恒锡,唐继尧之流关键时刻成了甩手掌柜,不管他了。陈炯明说要联省自治,那是奔着联邦制的大路就走了,而其他地方喊联省自治那是为了保存实力,保住地盘,所以真要他们到时候跟陈炯明搞攻守同盟,根本就办不到。说到底,陈炯明还是太天真,那个时代是搞不了什么联邦制的,大家见天打来打去的,只有能打出个黎明,问题才有彻底解决的可能性。
陈炯明的失败证明,在乱世,只有枪杆子才是说话管事的,不管什么制度,达不到军事上的统一,那就什么都谈不了。试想,当年的民国,连各省的军队都是五花八门,各门各派的,这样的情况搞得了联邦制吗?就跟后来国共重庆谈判一样,军队问题是核心,如果各派都死抓着军队不放手,拿什么和平,拿什么民主?因此,尽管当时陈炯明的主张还是得到了很多知识分子,社会名流诸如胡适等人的赞同,但是乱世之中谈民生,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玩笑。
任何伟人都是踩着他人的尸骨成就伟业的,谁杀到了最后,谁就是英雄,谁就代表是正义,而这就是政治。陈炯明没有闹明白这个道理,或者说无心闹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的政治梦想破碎了,但是,陈炯明确实是一个有理想的革命者,他后来被黄埔学生彻底驱逐出广东来到香港后,转而搞政党政治,组织了致公党,这份执着确实值得我们钦佩。陈炯明一生清廉,死后都没有棺木敛尸,但是因为他和孙中山的恩怨让我们之前对陈炯明一直存有误解,其实真实的陈炯明不但不是一个被妖魔化的军阀,相反还是一个真正有民主民生思想的革命者,只不过,政坛是名利场,是不允许理想主义者在这里驰骋的。
好了,老孙终于出了恶气,重新回到广东当他的老大,接下来,他要做得依然是念念不忘的北伐,就因为他老想着打仗,所以他就是伟人,战意越足的人就越是正义的化身,这个逻辑真是值得玩味。或许,人类和动物本就没有多少区别,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同样也是人类的生死之道。
曹锟的总统路
曹锟虽然有时候显得有点傻,但基本在大事上不犯错误,所以他领导着直系赶跑了嚣张跋扈的段老虎,又击败了精明能算的张胡子,但是曹锟一辈子做了两件错事,而这两件错事说明曹锟只懂利益,却不懂政治。政治就是利益,但政治还不仅仅包括利益,在这方面,曹锟一辈子都没转过这个弯来。
第一件错事,就是在袁世凯称帝之时,他表示支持,愿为袁世凯张目,确实,当时北洋元老诸如段祺瑞和冯国璋都反对,这正是曹锟给自己抬价的机会,但是曹锟没有想过,曹锟要得到地位的提升只能是在袁世凯称帝成功的前提下,而在当时的情况下,袁世凯根本就没有成功的可能性。当然,在北洋众将中,曹锟对袁世凯可谓是最忠心的,他支持袁世凯称帝当然也有忠心的意思在里头,但是我想,曹锟支持的最关键因素还是在于他看到了袁世凯称帝后自己的前景。所以说,曹锟只看到了利益,却没能判断好那种局面下的政治环境,政治上不成功,利益便无处可讨。
第二件错事,就是今天我们要重点讲的,曹锟的总统梦想。按说,曹锟想要当总统本也没什么大错,毕竟,哪个人不想光宗耀祖,总统不好当,但那是国家元首,用封建时代的概念来讲,那就是九五之尊啊。曹锟的错误并不在于他想当总统,而在于他为了当总统所搞出的那一系列闹剧,袁世凯通过公民团上位倒也让人看到他的铁腕,而曹锟通过贿选上位,只能让人啼笑皆非,看来仲帅(曹锟字仲珊)的脑子中风了。前面为了没能接替徐世昌当上总统,他已经和老部下吴佩孚闹得很不开心了,王宠惠也被他赶下台了,但是曹锟并不满意,他要的是黎元洪下台,只有菩萨下台了,他曹某才能荣登大宝。但是饭要一口一口吃,黎元洪本次重当大总统一直都小心谨慎,唯恐出岔子,所以想要通过找茬的方式来赶跑他确实不太容易,那办法只能是折腾他,逼他出岔子。
婆媳之间
自从段祺瑞不干总理后,北洋系中的内阁总理和总统就从此成为了幕后力量的小媳妇,因为这以后的总统和总理都是没有军队的弱势人物,反正,只要不是一派之尊这样的强力人物当值,总统和总理就都是小媳妇,得顺着婆婆(实力人物)来。其实当幕后人物操纵一切也没啥不好,但是我们的曹老帅非得要图个名声,就想混个总统干干,所以在他没当上总统之前,这些小媳妇可得有好日子过了,大家还是去烧香拜佛,祈求多福,希望老帅能天天开心吧。
但是老帅开不开心谁说了也不算,只有老帅自己知道,比如上来就触了眉头的汪大燮。话说王宠惠下台后,汪大燮成了过渡人物,汪大燮可能这人人缘不错,所以适合当过渡人选。本来呢,黎元洪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不错的过渡人物,因为汪与各派素无恩怨,所以料想应该能得到大家的认可,再怎么说,汪也只是个过渡人物,没什么必要较真吧?但是,要知道,人家保定方面可不是冲着内阁来的,人家是冲着你这大总统来的,所以你做什么人家都有话要说,横是鸡蛋里要给你挑出骨头来。
曹锟也是一改往日长者之风,干起了临时拆台的活,黎元洪就这个问题请示他的时候,他理都没理,嘿!黎元洪刚宣布内阁,曹老帅就发电了,反正说了一堆就是三个字:不同意。那为啥不同意呢?老帅说了,这个汪大燮在审理罗文干案的时候偏袒过他,所以这个人选通不过。老帅说不行,各省的直系督军当然也只能说是通不过了呗,到最后搞成了保定派的阁员不愿上任,而其他方面的阁员不敢上任,不让上任也就完了,问题是还不让走,各地都有军警守着,连只苍蝇也不让出去,坐牢啊简直。
吴佩孚一看内阁的正常运转已然出了问题,还以为又是自己哪做错了惹火了老帅呢,所以忙不迭的跟老帅赔罪认错,宣誓效忠。其实,这次内阁搞不下去还真是跟吴佩孚没啥关系,罗文干就是个借口,没有这个借口也有别的借口,反正就是要倒阁,倒阁还需要理由吗?
黎元洪一看事情难以收拾,阁员们进进不得,退退不出,以为老帅是对自己没用他的人而不满呢,赶紧立马表明心意,说自己对老帅那是一百个尊重,老帅说不行,那就不行,我这回给找了一定让老帅满意的,是您老帅的人,张绍曾您看行不行?老帅最近正大寿呢,心里高兴,虽然张绍曾这个人跟吴佩孚儿女亲家,多有关联,但是好歹也是自己人,不满意归不满意,暂时凑合着吧。
可怜的汪大燮,坐牢一般干了十天总理,实在是干不下去了,终于代理期满解脱了,接下来黎元洪找到了王正廷,要他代理些时日,王正廷当然不愿意,但架不住黎菩萨软磨硬泡,只得同意,不过条件是只有十天,只挂名不管事。在老帅及其党羽的压力下,内阁总理俨然就是火山口啊,谁都不敢坐。
好了,总算OK了,国会通过了让张绍曾干的议案,内阁总理总算有了着落,但是事情结束了吗?当然没有,不管谁当总理,反正是不能让黎元洪消停。张绍曾如果自己没啥主张也就完了,问题是人家搞政治是有理想有追求的,好不容易混上一届总理,就得尽职尽责,要对时局作出贡献。现在的时局是啥样的?直系当然正在势头上,南方乱做一团,孙中山和陈炯明还较着劲,皖系折损严重,但依然有几个省份的实力,而奉系虽然新败,但未伤元气,总之是一锅粥。张绍曾的意思是我们要和平统一,大家和谈嘛,什么事情在谈判桌上解决,他本人要做民国史上最出彩的总理,要超越前辈,让后辈仰视。
本来呢,因为张绍曾说过要提前选总统,这正合曹锟的意思,但是最近居然出了幺蛾子,说是先和谈再大选,丫张绍曾管的也太宽了!张绍曾想有所作为,我们都要理解,但是问题是,以前那么多前辈都没做到的事,你凭什么就做得到?你比人家强哪了?事实证明,这又是一些政客犯了癔症,做白日梦呢。我们的吴大帅虽然最近因为内阁和总统的事情跟老帅闹的不是很开心,但是在对外问题上,双方的意见是高度一致的,那就是决不妥协,一定要武力统一,最近吴佩孚也是一直在忙这个事。
关于和谈的问题,其实也不是张绍曾的发明,事实上,从冯大总统开始,就一直陆陆续续有这样的倡议,如果拍成电视剧的话,这就是一部肥皂剧,供消遣不错,但是要想看到点实质的东西,对不起,欠奉。最关键的问题当然是军队,每次一说要和谈,然后就有人说要废督裁兵,但每次只要有人那么一说,准有督军们开个什么联席会议,或者联合搞个什么通电,反正这就是一句空话,哪个督军愿意把到手的权位利益丢掉?所以说,一到实质问题上,各方就开始扯皮,到最后,一开始挺有声势的和谈总是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