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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欧金中事件看墙国农村

arisu 中间偏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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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乡村一无所知的城里人把农业高举到无以复加的地位时,却按照自身的需求和想象,把农村五花大绑地“保护”了起来。

世界上可能没有比中国农村更为复杂的空间了,光影交错、眼花缭乱、支离破碎、寸步难行。国、省、地、县、镇层层套嵌,再加上各种政策经年累月反复横跳后的遗规无数。

中国农村物理空间广大,中国农村的政策空间却是窄到令人窒息。

规则之外还有潜规则,比如欧金中受赠的100平方米土地,在官方规则中如何认定是一回事,在民间习俗中可能就是另一回事。城里人想象中法治严明的强势治理,在乡村根本行不通。

农村能按照城市里的警民比配置治安力量吗?村里打110也做到5分钟到达吗?欧金中和邻居们的纷争无论是非曲折,只要他们之间不妥协,就没有个了局。事情不闹大前,都不能怎么样。事情闹大了,又能怎么样?

复杂的规则和潜规则之间不断碰撞,火星四溅、没完没了,总有一堆干柴会被点燃。

欧金中是好人、老实人,但他也是那堆干柴。因人举报被拆了房,长期的争议无法解决,亲戚间的反目成仇,邻里间的世代恩怨,其中的焦虑痛苦可以想象。

站在同情欧金中的立场上,责备他的邻居们没有“让他一尺又何妨”的器量言之成理。站在谴责欧金中的立场上,批评他2000元代价的妥协也不肯出,也能言之成理。

可是,和1.7亿亩的庞大数字相比,一尺两尺三四尺本来都不是问题。

看上去广袤相连的农村空间,却在无数政策限制之下不能越雷池半步。欧金中和他的邻居们,只是在有限空间中拼命挣扎、彼此倾轧的可怜人。

农村宅基地问题早已列入了改革的议程。

宅基地确权工作,欧金中他们村做了没有?各路键盘侠在“谁是村霸”的口水战中,看不到这个议题,令人感到遗憾。

好像没有人关心农村土地的事,即使出了人命也无人关心,“农村就该是那样的”早已深入人心。

中国农村被关心、被重视、被歌颂,也被观念固化。就像农民是天生的一样,农村就是搞农业的,这是农村空间的唯一主题。

农村的空间里没有人,只有农民。说得神圣崇高也好,热泪盈眶地歌颂也罢,所谓农民,都是特殊的存在,从出生起就被特殊安排,以服从农业这个主题。

所以,他们住房是被规定的,这是保护农业的逻辑。他们的土地是不可以随便买卖的,这也是出于保护农业的逻辑。他们的土地用途被规定得死死的,种主粮的不能种菜,种菜的不能盖房,这还是保护农业的逻辑。

农村土地名义上属于农民,然而实际上那只是属于他们的义务,而不是他们的财产。这就是中国农村土地政策的实质。

城里人坚信这是对农民、农村、农业的“保护”。结果却是农业束缚了农村,农村束缚了农民。归根结底,是“保护”束缚了农业,一连串的因果肇始,就是“无微不至”的“保护”。

多年保护之下,这世上没有比农业更不吸引人的产业了,也没有比农村更乏味窒息的空间了。这是无数歌颂、赞扬掩盖不了残酷的事实。

农村创业者被广为传颂,但是“逃离农村”的脚步何时停止过?连欧金中也被传闻说城里有商品房,如果真是如此,那不是欧金中的瑕疵,却是他悲剧中的悲剧——他对农村的留恋,却化为了杀人和殒命的执念。

比他年轻的一代,更多的是匆匆离开,甚至不回头看一眼。等这一代老的逝去、小的离去,农村也就没了。

至于“村霸”,即便有也不过是过渡现象,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但凡有些能力、有些想法的都走了,“霸”了又有什么意义?逼仄的空间里没有乡贤,也吸引不到外来的精英,霸无可霸。

我们的城市化就是这样别具一格,城市吞噬了部分农村空间,剩下的自生自灭。农村被划定的“政策空间”阻止了所有成长的可能。欧金中们的选择,只有逃离或困守的二选一。

欧金中事件,揭示了一些重要的真相,却在一片喧嚣中无人关心。

所谓悲剧,莫过于始于荒谬、归于荒谬。无辜者的血,白白流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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