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ielle: 《写在新疆旅行之后》(中国数字时代备份)
在乌鲁木齐飞往喀什的航班上,我旁边坐着两位老师,一位是从业几十年的阿姨A,一位是即将入职的姐姐B。B来自喀什地区的一个小县城,新疆政策要求,必须取得普通话证书才能当老师,但当地普通话考试的名额非常有限,无奈之下,她学着朋友,自己去内地考试。这是B第一次去内地,她辗转几趟大巴,再坐飞机到苏州。待了差不多一周,B就感觉待不下去了。“艹,饭都要给我吃吐了”,她皱起眉头吐槽,那里没有水果,没有好吃的牛羊肉,零星几家回族人开的餐厅又贵又难吃。考完试,B立刻踏上返程,为在县里找一份教职做准备。B说,2009年之后,推广普通话的力度变大,所有的老师必须会讲普通话,学生在学校里只能说普通话,维语的书会被没收,有些小孩甚至不会说、写维语了。
A回忆,1990年,她刚成为老师时,情况和现在完全不同。我问她,这种变化会不会让她不适应,她慢悠悠地回答,“肯定会的,但是没办法,为了发展。”几秒钟的沉默之后,她补充了一句,“哎,都会好的。”接下来的航行中,B一直在向A咨询如何申请内地的普通话考试资格,她的侄女也将成为一名老师,但在新政策面前,这名从业近三十年的老教师也毫无经验。
在新疆,汉语的普及率非常高,除了老人,大部分人都会讲汉语。像那位老师说的,为了发展。一路上,除了帕米尔高原上的年纪大的塔吉克族人,维族、回族、哈萨克族、柯尔克孜族、蒙古族的新疆人基本上都能说上一两句普通话。
带我们走独库公路的维族司机帕祖拉原本也不会讲汉话,但他在库车当地的工地上干了一段时间后,也慢慢学会了一些。工头和工友几乎都是内地人,先开始,他完全听不懂他们说话,后来一个词一句话地学,现在还会说几句语调飘忽的四川话。后来,独库公路成为热门旅行路线,他凭借勉强能沟通的普通话,给汉族游客当包车司机,一天赚几百块钱。
位于南疆的喀什算是民族文化保留相对完整的地方,但在如今的大街小巷,维语和汉语在招牌上碰撞出了魔幻现实主义的火花。应该是从 2012年开始,全城要求店铺招牌统一用双语,很多维族人将店名直译过来,成了“蹩脚的当代诗歌”,甚至是“大型行为艺术”。“男人趣味理发艺术”、“美丽的心缸子肉店”、“饭锅拉面馆”、“再来一吃干果批发零售店”……
这些奇奇怪怪的店名变成段子流传到内地,网友评价“用词直白又抽象,却意外获得了一种陌生的文学性”。
离开喀什,其他地方的招牌上就很少再见到本地民族的痕迹了。到伊宁时,同行的铁岭小伙儿滚爷开玩笑说,“欢迎来到四川东北结合部”。满大街的川菜馆,跟东北相似的灰粉或土黄色楼房,德克士、名创优品、茶百道以及各种山寨的连锁店铺依次出现在视野里。
我们走进一家蜜雪冰城,开玩笑地问其中一个汉族店员,为什么招牌上没有哈萨克族的店名?对方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嗓音提高了几个分贝,**“我们都是中国人,为什么要用两种语言?”**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默默坐回去听了一遍主题曲,“你爱我,我爱你,蜜雪冰城甜蜜蜜……”
点评:还说没有文化灭绝?推普废维现在正在大规模进行中,不补救本土文化就晚了。某饮品店的职员对当地非汉族文化的蔑视,更彰显出大汉族主义人士的傲慢。说到某荷兰河南饮品店公司的主题曲,我把荷兰语歌曲《Waar is dat Feestje》的歌词改了下:
Waar is dat genocide? Hier is dat genocide!